第187章 当归羊肉汤
采薇把小丫头们都赶出房去，自家也抿了嘴儿退到落地罩外头，屋里只留着明洛明沅两个，明洛捡得一块糖含在嘴里，也不必明沅承诺她，一只手托得腮，嘴里啧啧出声：“纪表哥如何就送这么个东西，也……也太丢脸了些。”越说声音越轻。
“你们俩可真古怪，如何跟大姐姐那会儿一点不一样的。”说着伸手挠挠脸：“跟梅表哥和二姐姐也不一样。”想着梅季明，他还更古怪一点，从山洞里掏个石头就送给明芃了，明芃竟还说要做个鸡翅木的架子摆起来，这两个也不晓得是谁更怪些。
明芃说一句，他便抢白一句，两个没有一句不拌嘴，话赶着话头，原还当他们是吵嘴，却本来常日里相处便是如许。
纪舜英一来，厨房里的事就是明沅打理，这回都不必纪氏叮咛下去，平姑姑派了小丫头过来讨主张。
旁个一进门，他从速拿被子把半身挡住，等只剩下明芃了，便又把被子一掀，嘴里直嚷着热，想挖外头的雪作冰淘吃。
“是去安姨娘那儿了。”明沅没像黄氏要求的那样用打籽尖，也没用她用来的元缎，用了大红团金的，黄氏为着折腾她，特地送了元缎来，素黑缎子，要绣得都雅得下多少工夫，用织金的料子就是取巧了，上头本就有纹样的，此许绕个边儿就成了。
梅季明跟明芃两个打小混闹惯了的，明芃说话，他也不在乎，跟许氏骂他那付恶棍模样又不一样，摆了手道：“你且没瞥见呢，那山洞里头的石头，生的石笋普通，千奇百怪，底下还凉，往上几步就跟春季似的，若不是没带着刻刀，很该刻上两个字的。”
底下庄子上还奉上狗肉，这东西说是大补，除了羊猪，狗肉也是庄头人家的补物，可沣哥儿跟官哥儿都不肯吃，沣哥儿还记得黑背将军，官哥儿喜好哮天，纪氏便不叫狗肉上桌，只做了一桌子羊鱼。
小寒补补一冬，好轻易解了禁能吃肉了，明沅便叫厨房炖一个当归羊肉汤，前两日天就阴，云压得低低的，到得这一日公然下起雪来，围着炉子烤火吃肉汤，纪氏还笑：“这倒是好的，小寒大寒不下雪，明岁夏季里就要旱了。”
明洛嗔她一声，她每天听张姨娘念叨，听的久了天然心机浮动，只不晓得程家阿谁，是个甚么模样儿，千回百转，没一会儿又想起明沅得的帕子来：“纪表哥总还要上门的，你给个甚么回礼？”
笑眯眯的模样叫人半点也瞧不出来，明沅却体贴的看着弟弟，见他跟纪舜英说得上话，微微一笑，沣哥儿已经说到明沅给他做的葱油面了。
到得小寒这一日，纪舜英公然来了，他这些天日日在外走动，还是纪氏叫了人去请的，梅季明既家来了，纪舜英也想见一见这位号称有三才的才子，拿了文章过门请教。
梅季明赶在腊八之前来了，若不是明陶拉了他，他还想留在山上钻雪洞子，脚指头差点都叫冻掉了，是叫家人抬下来的。
虽是两个白痴，到底也是天定姻缘，明洛一时笑一时愁，明沅放下针线抬手摸摸她的脸颊：“也没烧啊，如何就建议昏来了。”
明芃先还嗔他，闻声他这么一说，又神驰起来：“端的？那你如何还把脚指冻着了？舅姆说都冻红了的。”
官哥儿叫把哮天牵出来，哮天已经长成大狗了，撒丫子在雪地上跑，沣哥儿就靠着窗户口看，这狗也晓得玩雪，在雪里头打个滚儿，跳起来去拍落下来的雪花，官哥儿隔着窗子咯咯直笑。
今岁庄上收成少了两成，便是夏季里缺了雨水的原因，纪氏这才有此一说，总归现在颜家也不靠着田庄过日子，可地步是底子，今后断了市舶司船引这条路，还是要靠庄头。
明芃伸手就扭他一下：“满口胡说，冰棱子如何带得返来，带返来也化了。”扭头不再理他，又催着厨房要姜汤，梅季明靠在床上歪着，趴得不成模样，姐妹几个也有去看他的。
许氏把他一通狠骂，拘在家里不准出门，明芃待许氏出去了，上手就要拎他的耳朵，叫梅季明闪身躲了畴昔，瞪了眼儿骂他：“你便要钻雪洞子，也得穿大毛鞋子，踩进雪窝子里头，你是人还是长毛畜牲？”
明沅由着她自个儿发楞，喝着清茶，把黄氏送来的鞋模样扎上两针，过年的时候总要过门拜年去的，不能叫她挑了礼数去，手上扎得几针，昂首看看明洛，见她又降落下来，轻问一声：“如何了？”
纪舜英先还感觉她目光看过来，却不晓得要如何接，手脚都僵住了，等一会儿她不看了，他又微拧了眉头，看着沣哥儿说话间不时拿眼睛去扫外头的哮天，心头了然：“那狗，原是你养的？”
太后薨了，颜连章在衙门里头日日不得空，见不着人再凑趣也是无用，张姨娘白赔出来这很多酒菜，怄丧的甚么似的。
才放到纪舜英手里，他便接了畴昔，摊开手细看一回，一共打得三个万字结，排成一行，茶青金丝的绦绳，倒能挂在衣服上，才想挂上，又感觉露了形迹，干脆拢到袖子里，还冲沣哥儿点一点头：“替我感谢你姐姐。”
颜连章拿回家来那些个银子，俱叫纪氏折成了地，买在金陵打人的眼，便买到江州故乡去，本来颜家在那儿就有鱼塘湿地，现在又连片儿买了个茶园子，光是送年货，就得一船船的载了送来。
明洛也不不对落一会儿，思慧待她好，程夫人又喜好她，两家还走的如许近，她内心模糊晓得纪氏想说定程家的，便更上心了，做的针线荷包有一半儿送给了程思慧。
她眼睛一瞬，忽的见着沣哥儿把东西给纪舜英，纪舜英接畴昔就拢到了袖兜里，她一下瞪大了眼儿，清楚瞥见纪舜英又从手上拿出把梳子来，这回倒是给了沣哥儿的，她脸颊一烫，连耳根子都红起来，两手不及捂腮，轻掐了明沅一下：“你这个坏东西，你不是说不回礼么！”
回回见着哮天，沣哥儿便少畅怀，年纪越大越晓得掩蔽了，便干脆不再去看，转儿提及一团雪来：“它比人还懒，见着雪倒是想玩的，踩出去一爪子就返来了，地上按了个梅花印儿。”
本地的民风是小寒这天要吃鸭肉菜饭的，按着颜家故乡的端方，又要吃汤圆，明洛又说小寒这天穗州的端方是吃八宝饭，干脆一并做了。
她是晓得张姨娘托了苏姨娘问话的，张姨娘也置得好几次素酒了，因着守制没荤腥可吃，她还当真抱怨过一回，说是太后死的不是时候，早不死晚不死，她才托了苏姨娘说项，就死了。
这帕子是不精美，明沅却不在乎，拿过来铺平叠放好了：“嗯，是欠都雅。”一面说一面放进绣箩里。
若不是采薇几个咬了唇儿笑，明洛还回不过神来，她“哎呀”了一声，拎了帕子的一角问道：“这，难不成是纪表哥给你的？”
纪舜英跟梅季明都是自家亲戚，干脆坐到一处，前头大老爷们在吃酒，背面小辈有玩伐鼓传花的，也有笑闹着要往外头堆雪人的。
纪舜英听这一句，明白过来，如许的事总免不了，本来感觉他是个萝卜丁，这会儿倒伸手摸摸他的头，沣哥儿捏得结实提给他看，这个万字结，是明沅新给他打的，上头缀了一支玉笔，雕得邃密，沣哥儿解下来想跟姐夫显摆显摆。
明洛摇点头，身子今后一仰：“没，没如何，四姐姐呢？又往二姐姐哪儿去了？”身子扭捏，眼睛一转，往外头看着明湘的屋子。
沣哥儿一怔，低下头去，伸手去摸衣带上挂着的结实，嘴里嚅嚅出声：“我的一团雪，也很好。”一团是个猫大爷，可偏是如许，却如何也跑不脱，春季还防着它跑出去不返来，哪晓得它出去了几日不见，又踩着爪子返来了，一返来就倒头大睡，沣哥儿心疼它，给它好些鱼肉吃，它睡足了吃饮了，就趴在垫子上舔爪子。
梅季明两条腿确是架着不能动，叫许氏包的严严实实的，想动也动不成，他两条胳膊抱了腿往床下来：“溪水结了冰，你再没见过的，我想着走近点儿掰个冰棱子返来送给你，一脚踩空了，踩到冻水里头。”
“我还当她又去了，那些画儿有甚么都雅的？”明洛不得其解，见明沅只自个儿下针，坐得会子总感觉败兴，内心又挂着程家的事儿：“按我说，你跟纪表哥是端的两呆合一媒，他头一返来不就住你屋，读书家来的时候偏对你笑了，再不成想你们竟真定了亲。”
明洛拿眼儿看一回屋里人，丫头们的绣活儿也有好有坏，可模样老是经心的：“你莫要哄我，这些事儿可省不得。”帕子先怠慢了，接下来就是衣裳鞋子了。
明洛一双眼睛溜溜的打着转儿，都坐在一个屋子里了，恰好一个南一个北，两边隔得如许开，便是她想看看这两个有甚么，也半点儿寻不出陈迹来，还不如去听梅季明跟明芃两个拌嘴来得风趣儿。
明沅倒没急着回礼，明洛只当她内心不对劲，点了转头：“也对，你要这会儿就给了，他下回就更不经心了，是该急一急他的。”兴兴头头的说着，倒比明沅还更孔殷些。
这才家来几日，就已经拌了好几次嘴了，明芃就少有争赢的时候，输了就不睬人，梅季明也不在乎，她气个一日半日，第二天自家就好了，明洛缩了肩膀摇点头：“也就二姐姐能忍得住他，我看啊，连舅姆的话他都是可听可不听的。”
“这鹅毛片似的，出去细心跌着。”沣哥儿吃了满满一碗鸭肉菜饭，又喝了羊肉汤，吃得满嘴儿是油，拿帕子擦了，撒开腿就想往外头跑，叫明沅一把拉住了：“等雪停了再出去。”
纪舜英送的那两方帕子，到底叫明洛瞧见了，她跟明沅最好，见这帕子放在绣箩里头，瞧着眼熟未曾见她用过，拎起来一看，奇道：“哪个的绣活如许粗，如许的东西如何进上来给你用了。”
明洛更吃惊了，明沅得着东西不止不羞，竟也不绝望活力，换了是她，说不准儿就要发脾气的，大姐夫送给大姐姐的，样样都可心，订婚侯世子送给三姐姐的，也都件件是佳构，都是老年初的东西，张姨娘嘴上说郑家这是掏老底了，可内心也还是羡慕。
明沅见她半趴在褥子上，两只手托得下巴，两只金胡蝶在头上一点一点的，说着纪舜英，又想到了梅季明，面上带得笑，也不晓得想到甚么上头去了。
说着就蹙了眉头：“针线上的也太不经心了，我奉告太太去。”才刚想把这东西裹起来拿着，明沅拿了一碟子梅花糖来往她跟前一推：“不是针线上的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