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清汤面
她此时也猜度着黄氏是不是真病，可这事儿竟无人出头来管，内心实在窝着火气，夏氏不张口，小胡氏又哂哂的，没人接这个茬，黄氏都病了，这些东西莫非不得破钞银子，公中是拿多少钱出来办丧事，前头那些个男人们可还没争出个成果来呢。
夏氏若不说话，纪氏也就罢了，几个都不敢往前凑，内心打得甚么算盘她清楚的很，斜她一眼笑出一声来：“二嫂子这话说的，难不成老太太的丧事，还得老太太自个儿安排好了不成？”
奉上丧仪，再拿一套寿碗，便急赶着归去。
黄氏拖了她的手：“我晓得前头一个也希冀不上，想去信叫你，她们又打得阿谁模样，我是不成了，老太太的事儿，还得你帮把手。”
纪氏气的肝疼，她冷冷看得夏氏小胡氏，晓得那几个怕是闻声黄氏曾氏病了，也都从速“抱病”，派了孙媳妇来盯着，是怕有人动老太太的东西。
前头报说粗设好了，背面请叫了不相冲的往外头抬，给纪老太太铺设锦褥的事儿按理该是曾氏，便不是曾氏也该是黄氏，纪氏再气，这个却还得她们来办，传闻设了灵堂，便往黄氏院子里去，气冲冲进得门，就见着里头静悄悄的，黄氏蜡黄了脸儿睡在床上，廓下煎着药，见着纪氏来，连坐都坐不起来，纪氏这才晓得她是真病了。
等外头来报说没买着这很多杉条毛竹，也无人搭这个手，大节下的很多东西都没处去买，另有铺
纪氏一来，一院子下人就有了主心骨，事儿老是要办的，听着她的叮咛，又是往外头请扎彩匠，又是预备杉条杉木起孝棚，家里没预备那很多黄绢白布，也紧赶着去铺子里头购置，一个传一个，先把素净衣裳换下来，勉强能看得过眼去。
明洛看一看她：“这是如何说的，还得你去不成？”她再如何也没过门呢，服素便是，这会儿畴昔又非祭又非奠的，也没个说道。
这么囫囵着才把孝棚搭起来，纪氏已是累得直不起腰，她就坐在老太太的卧房里头，见着东西还在，人却没了，连那镜台上的镜帘儿都没搭起来，内心一酸滴下泪来，明沅端得汤面递上前去：“太太好歹吃一些，这模样，怕得过了头七才气歇的。”
明沅本来就换上麻衣，坐上车往纪家去，正碰上纪舜英送白帖子返来，两个在门上碰个正着，明沅见他还没穿起素服来，身上还是明陶那身衣服，晓得纪家是真没人搭手，既遇见了便道：“门上如何没人接丧仪，寻两个识字的小厮守着才好。”
纪氏嘲笑一声：“可不是，也只老太太教养过，别家竟没这些个端方。”她说得这一句，可不是打着胡家的脸，直说胡说没有教养。
家里的事就是交给三姐妹摒挡的，纪老太太们曾外祖母，她们也一并要缌麻的，换下素净衣裙，令丫头们也少换上绿蓝的，正在预备着丧仪，叫厨房里备下八盘饼馓、三牲汤饭好送到纪家去，那头纪氏专派了凝红返来接明沅。
来记念的都得留下吃席，流水的席面，可不得不时上菜，纪舜英一身重孝跪在灵前，夏氏的儿子纪舜荣，另有纪舜华三个跪着，有人出去叩拜，他们便行礼，还得领人往宴上去。
纪氏一听明白过来，可不是有的，为着给颜家老太爷办丧事，这些个东西都已经预备了十来年了，俱在库里头存着，棺木衣裳动不得，那些个毛竹杉条却还是在的，她才一动念，便晓得袁氏要狮子大开口，可这事儿赶得急，确也没法，派了人归去，只说银子另算，先把东西拿了来。
纪舜英好歹算是男丁，丧表该他来写，还得一家一家去呈送，纪氏把这事儿派给了他，那头阴阳先生也请了来，见着一房后代眷，倒一纳罕，只顾低了头，问定了寿数，掐得指头算一算，点出相冲的属相来。
纪氏满屋子一个也希冀不上，夏氏小胡氏那边的丫头摆了然不听调派，曾氏胡氏连面儿都不露，纪氏气性过了，便着人去请，不一会儿丫头返来了：“我们太太身上不好，托了姑太太把事儿办了。”
明沅细细问了凝红，晓得是纪家乱成一团，竟无人摒挡丧事，纪氏要在纪家住上几日，想是没法再叫上她，别个哪一个还能占驰名正言顺？
小胡氏跟夏氏两个，先还当她是个烘托，等闻声她轻声回话，给僧道安排歇房茶水，把厨房里的人排成两班轮换着治席，又叫人到纸蜡铺去补金银纸钱羊油蜡烛，烧的寿碗不敷也得去补，再有便是得去街买炭，一样样的补上去，一丝讹夺都无，相互换了个眼色，这又是一个短长的，黄氏
哪个不好定，偏定了这么个女人进门，今后且有她哭的时候。
夏氏小胡氏两个一见她，都立起来迎，小胡氏快步往纪氏跟前一站：“只等着你呢，我们俩也拿不准主张，大嫂子病了，大伯娘也病了，一院子倒得七七八八，只我们俩个，且不晓得如何拿主张呢。”
明沅冲她一笑：“旁的我也吃不出来。”晓得黄氏不准她过来，她却差了她的丫头到纪氏跟前听差，已是非常故意了，坐下就喝起粥来，纯馨笑眯眯的看着她，托了腮儿道：“你做我嫂子，可真好。”
面是清汤面，连着虾肉都没放，葱花也无，只搁了些盐，纪氏天然吃不下去，咽了两口就推了不消，拉过明沅：“总另有你能帮衬，你也去吃一口，我陪着老太太坐会儿。”
子关了门等元宵再开张的，买的这么急，那里办得过来，明沅见纪氏焦炙，咬得唇儿：“我们家里倒是有的。”
她也一定就似自家说的那样弱，可不能起来办事倒是真的，纪氏也偶然欣喜她，她是长辈，莫非还能去拍曾氏的门把她从佛堂里拖出来不成，归正已经不端方了，干脆不端方到底。
小胡氏此时有甚么忍不得的，只作听不着，回身去叮咛要茶要点心了，夏氏也乐得做个闭耳菩萨，她上头只要一个公爹，这会儿她不撑着，另有谁能撑着。
目睹得堂前几个小辈儿在守，里前有甚事光想也晓得了，年节里本来就事儿多，也有不吃席的，
老太太一贯同她叹，后代缘份薄些也是无法，可她身后事竟办成这模样，纪氏如何不恨，内心一个挨一个的骂一回，猛吸一口气儿，抽了帕子抹掉眼泪，回身便道：“如何没人来抬灵？外头连个供茶烧纸的也没有，可派了人去请姑子念佛？孝幡都不立起来，门联都没贴上，赶情大嫂子一病，家里连个会张口的都没有了。”
明沅也无处去吃东西，她才出门，纯馨便立在廊下冲她招手：“你可饿了罢，跟我走。”她不敢把明沅带回自个儿屋子里去，竟一起把她带到了纪舜英的屋子里，其间原就无人，青松绿竹在外头跑腿，里头守着纯馨身边的丫头，摆得一个食盒：“这是大哥哥叫我给你送来的。”
老太太活到这把年纪算是喜丧，总得请一班细乐来吹打，又要请僧道念佛，还获得外头去买碗分送，还要蒸得饼儿供在案，纪氏在内心盘一回，一桩桩叮咛下去，小胡氏跟夏氏两个尽管坐着不动，可耳朵里听着她这么叮咛，却得托得茶盅儿直往她身上打量，晓得这个姑太太短长，竟这么短长，两个对视一眼，可万不能叫她落了东西去。
外头男人就差打起来了，她能差的也只纪舜英一个，一场丧事一小我办如何办得过来，这些个不帮手便罢了，竟还拖起后腿来，只自家服素，也不敢别人院里的下人如何。
里里外外的事儿一忙，到天气渐晚了，纪氏才想起一天都没吃东西，明沅陪在她身边，她说一条，她就记一条，甚样事体派给谁去做了，僧道打哪儿请来的，请了几个要念多少卷经，她都细细列得出来。
老太太生前，也曾说过的，今后她的私房均出一份儿来要给纪氏，这些话便是当着纪氏的面儿也曾说过，若不然，夏氏也不会等着她一进门就说“老太太没留下只言片语”来。
纪氏便叮咛这些个避出去，这才起灵，外头堂屋才置起灵堂灵门来，设了香炉花筒蜡扦，厨房里紧着做了供食来，将将才把香给点上。
纪氏拿眼儿打量她一回，夏氏叹一口气：“老太太睡梦里头走的，倒没刻苦痛，只她只言片语都没留下，我们倒不晓得该如何办了。”
她给纪老太太铺得一层厚锦褥子，最上头铺一层红色蟒锦褥，这才把老太太抬上去，身上盖上一层白布。
纪氏吸一口气，也不再理睬夏氏小胡氏两个，晓得她们此时定不肯走，干脆光亮正大的叫了纪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来：“叫门子去请贴白纸，把门联儿盖上，府里各处有负伤挂红的全都撤下来，里里外外的门帘儿俱都换过，拆了大堂的隔扇起堂灵，屋里是谁清算的，把老太太的褥子拿一套了来铺在板上，阴阳先生来过没有，罢了，从速去请。”
小胡氏脸上赔笑：“到底是老太太教养出来的，mm一来，我们可不就摸着门道。”她说得这话，便是想着纪氏能在背面分炊的时候替自家这一房说两句话，她再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那也是她们二房的人。
老太太一共两个庶子，两个庶子又生下三个孙子，挤挤挨挨住了满院子，临了身上的衣裳还是她身边的老嬷嬷见这么争下去身子就僵了，趁着热乎给她换上的。
这才想起老太太口里的含物来，这是早就预备好的，也跟着换衣裳的时候就塞到她嘴里了，纪氏叹得一口气，才刚是强撑着，这会儿万事有了眉目，立时叫卷碧让人带口信归去，说是今儿便住在这里，丧事头两日，她定脱不开手，想了想皱眉道：“叫六女人一道过来。”
纪氏再不接她的口，晓得明沅带了奠仪来，略扶扶她的手站起来，纪舜英就等在外头，白事铺子里头有现成的孝冠先置了来，他先披得白布麻衣，换过一双素面的鞋子，纪氏便道：“你到你父亲那儿去罢，总得有人迎客。”
夏氏小胡氏见着明沅竟来了，脸上倒有些挂不住，这不是摆了然打她们的脸，倒帮着叮咛起事儿来，只她们一开口，便想着作主，比方小胡氏，头一样想着的，竟是把老太太的私库拿封条儿贴起来。
翻开一看，里头是小米粥，搁了红枣子，另有些小酱瓜，纯馨咬得唇儿：“实是办的急，也没旁的了，你别嫌弃才好。”
人都死了一天了，身子都硬了，纪氏却还捧着哭个不住，就是这双手把她从小楼里接出来，就是这双手为着她安排衣食，就是这双手给她摒挡嫁奁。
夏氏一脸的难堪，她才扯了嘴角要笑，纪氏已经超出她去，伸手就揭了老太太脸上的白布，见她确是一脸宁静，又手阖拢了摆在胸前，那里还能忍得住，伏在榻上放声悲哭，还伸手去握她的手。
这年节里头哪儿能请得着裁缝，帷幕帐幔桌围另有各房里头的裙衫，现在不过撤得红色，还得换上白布的，小厮丫头也得穿上白衣，纪氏是带两百两银子来的，倒先把这个支出来，叫人到外头店铺里去买麻布黄丝孝绢。
两房人家早就想好了，等着老太太一走就分炊，再不能看着大房把钱贪了去，这会儿还没争了个成果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