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鱼肉馄饨
纪氏有二怕，一是怕大嫂梅氏万事不沾手，二是怕弟妹袁氏张口要过继，她撑着头盘算了主张，等一到福州港口，便叫人下去寻个大夫摸一摸脉，也好有个准信。
可赐婚了亲王总归是大丧事，主子们脸上不摆出来，下人丫头却还是欢畅，那但是实打实多拿了一个月的月例，一人还多得两套衣裳，便是嬷嬷们束缚了不准议论，背着人那里止得住。
要说恋慕，哪个女子不恋慕梅氏如许的女人，嫁作人妇十五六年，还跟小女人似的柔滑，叫人一说脸上便红，上头不但没有婆母要奉养，下边的弟妇妇也自来不给她添堵。
“等你姐姐见着你，都要不识得了，看着肚皮圆的。”纪氏吃了东西才感觉身上好些，还叫丫头送一碗到前舱去给颜连章。
船上少有事做，既不上课便只好多练两张字，日日背一回书，再把棋盘摆出来，两小我对弈，打发船上无聊光阴。
这回走的急，谁也没争上田庄管事的差，一并交给高安高庆，连着洋行纪氏也不及伸手，财帛终归是身外物，子嗣才是最要紧的。
似纪氏的金饰衣裳贵重天然是先收捡起来的，澄哥儿屋里的文房四宝也一并采集了，住得两年又添了很多东西，比来的时候箱笼更多，所幸没带着姨娘，船上且装不住了。
纪氏脸上倦色更重，她内心恐怕自个儿怀了身子，可日子还浅，又不好大剌剌的说出来，便是颜连章也不晓得，身边的丫头更未曾松口，还是喜姑姑防着纪氏端的有了，这才畴昔帮手，那里晓得她这一出头，安姑姑眉眼便欠都雅，只当她是来争功绩的。
如许的巧宗便是明沅不说，采薇也不能叫别个得了去，思忖着纪氏爱吃咸口的，把椒盐酥儿多捡些出来，拎了食盒就又去了。
平姑姑亲身上灶，就在船上厨房里裹了鱼肉馄饨奉上来，鱼肉剔了骨打成浆裹在薄皮子里，拿鱼汤做底，切开蛋花丝，摆着葱花芫荽，连澄哥儿见了也不再用饭，又吃了六只足料馄饨。
也是这时候，过世的婆母才觉着这个二儿媳妇竟是个能立起来的，看着她打一回策画，帐本一翻就晓得前情后因，那里似梅氏，条条比着上一年来，连外头米价凹凸都不知，凭白叫下人欺诳了去。
颜家这算是丧事丧事对冲，本来那点子喜意全叫冲淡了，不说纪氏身上不能穿红，便是丫头们也把那带红的裙子全收了起来，又不好过份素了，一水儿换上青绿色的褙子。
安姑姑绝计不成，喜姑姑又调到明沅房里，若不是她怀上这胎，还能再拖一拖，这会儿还真不是时候了。
各个房头的丫头都拿了布归去，不拘技术如何总要做两件东西，可别进了门连孝幡孝布都没挂起来，还得请阴阳先生算时历，做道场，前前后后都是事儿，纪氏是想起来就脑仁一跳一跳的疼。
有如许的兄嫂，斗是斗不起来的，可份心力又如何会罕用，纪氏怕就怕她这头才进门，那边梅氏就跟又找着主心骨似的，万事都靠在她身上。
纪氏当时候还当这个大嫂子是想给她使绊子，用心作这付模样出来，心下先自不喜，她又不想着去争管家位，何必做这场戏来给她看。
成日介除开画画写字，便是跟着丈夫吟诗作对，纪氏还记得她刚嫁进门，这个大嫂子分歧她说府中端方，反而奉告她哪一处院落弄玉轮时有淡云疏雨落梅，最是风雅。
见着澄哥儿牵了明沅的手出去，还恹恹的提不起精力，船上厨房能做的菜有限，做了道醉鱼，她却不动筷子，想叫一碗粥的，才刚上船不及预备，便要了碗杏仁酪，小口吃着，才刚几口只感觉堵得慌，又推开不吃。
采苓冲她背影皱皱鼻子，采菽清楚瞧见也只作不知，两个一个去要水，一个守着明沅，澄哥儿先还呆在纪氏舱中，实在乱的顾他不着，叫采薇领了过来。
“女人可要用些乳饼，我看今儿还不知那边摆饭呢，防着女人饿，先预备了些吃食。”采薇拎了食盒出来，一个梅花攒心盒里摆了四五样点心，眼看着天气不早了，船开了好一会子，却没人来传用饭。
才刚上船事儿多，扑妇抬了箱子正在归置，连喜姑姑也一并去帮手，着三个丫头留下看着明沅，自家往前头去了。
澄哥儿端方教的好，回了屋子就要沐浴，船上用水不便，也还是拿大盆盛了些，把两个孩子都擦洗了，裹上纱衫抱到床上，盖上薄被拍他们入眠。
自家阿谁大嫂这二年不见也不知如何，颜顺章房头里没得妾，只这一条就把她养的跟个未出阁的女人似的，旧年见着颜明蓁都比她还更老成些了。
澄哥儿一翻身就睡着了，明沅迷迷蒙蒙闻声喜姑姑叫采菽开了箱子，拿出个小漆盒来，叫琼珠带归去：“太太怕是叫累着了，这东西吃着正适宜的。”明沅伸伸腿也不晓得内里是甚么，就叫这船晃的睡了畴昔。
她因着狐疑自家有了身子，得的签文上头又说是个男胎，更不敢过份劳累，本来俱要细问的，这回全甩给了两个姑姑。
“等见了三姐姐，再写给她瞧呀。”明沅晓得纪氏能够是有身了，签文上写的再吉利，也还不晓得生男生女，对她跟澄哥儿来讲是福是祸都还难料。
连箱子都没开，更没碟子好盛，采菽只好拿了洁净帕子出来垫着，叫采薇均一半儿出来给纪氏送去。
“等我们家去，就能瞥见三姐姐了。”澄哥儿惦记取明潼，拿了半付乳饼，说了这话又懊丧的低头：“我想好了把我写的字带给三姐姐看，也不晓得琼珠清算了没有。”
总归就住在碧纱橱里，有甚事都叫琼珠几个顺手摒挡了，东西也一并归在纪氏箱子里头，上房一乱起来，东西倒都带了，只在哪个箱中还得归去开了验看才知。
纪氏精力不好，用了晚餐却还立起来消食，叫两个小的也不准再多吃：“浪一大脚上就发软，吃多了可不得吐。”看看澄哥儿的模样，还真该给他挑个嬷嬷出来。
明沅晓得这一时半会的也吃不上饭，走得如许急，点心也是厨房里随时预备着平常吃用的，还真只要乳饼适口，刚要吃又想到纪氏跟澄哥儿：“太太吃，二哥哥吃。”
这一门婚事是颜顺章的师长给定下来的，配了家中最小的女儿，梅氏在家便得宠嬖，出了嫁又得丈夫喜好，这付脾气如何也改不脱，纪氏一进门，婆母还没叫她管家呢，这个嫂子没忍过甚二个月，就拿了帐册来就教她了。
大户人家，亲娘倒还如养娘靠近，吃了谁的奶就跟谁亲，这些事儿纪氏原就没少传闻，到她自个儿当了娘，更不敢粗心，现在澄哥儿知了事，天然没这些个顾虑，可她在肚里翻一回，竟择不出可意的人来了。
等日子久了，她便晓得，梅氏还真是个没坏心的人，说的酸些，她另有一颗赤子心，婆母教了这些日子，她见着策画却感觉铜臭，更别说会计帐，一笔写连字成诗她行，十个手指头摸上策画珠儿，便是将她拆了再造一个都不成。
两个小的败兴儿，余下的哪一个都不得闲，抬上船三箱子白绸白布白绢，俱要裁了做孝衣，就怕到处所还没安插起来，到时候再预备这些只怕赶不及。
宅子浅了再塞很多人更不敷住，澄哥儿一贯住在纪氏屋里，明潼防着他跟乳母丫环靠近，万事不叫旁人沾手，等他大了，身边也没个端庄的当职丫头。
澄哥儿立时欢畅了，点着指头要把曹先生给的暖砚给明潼看，写的字另有画的画，也要一并给她看，两个叽叽咕咕说个不住，倒把食盒里头的点心用掉一半，好轻易纪氏那边开饭了，却一个都吃不下了。
“哥哥坐。”明沅嘴里叫哥哥，只把澄哥儿当作孩子，分了乳饼给他，又叫采薇从瓷罐里头挑些松花蕊出来泡了蜜茶，两个挨着船舱边的小窗户吃起饼来。
采薇自受了喜姑姑的敲打，又摸着了明沅是个犟脾气，把那轻缦的心机收了去，便是人后也不敢再怠慢，明沅却再不靠近她了。
这才把纪氏捧起来管家，梅氏背后里念佛，颜顺章一味宠她，还当她是山长家的小师妹，两伉俪平常在家还写了笺送来送去，晓得她欢畅，还跟弟弟打了保票，再不起别的心机，叫弟妹当真管家便是。
高安高庆若真能瞒下主母庄头的出息，那是多少年的面子都没了，也不必跟着颜连章再当管事。
采茵叫留下守屋子，另三个跟着上了船，明沅有事便唤采菽采苓，采薇无事可作，她也晓得自家失了欢心，打起十二分的精力往前凑，样样事体都先想在头里，便是采苓也觉出她成心露脸，跟采菽两个一同今后缩，不肯碍了她的眼。
两个孩子晓得她累，玩了会子就要归去，纪氏原也没精力陪着他们，指了琼珠送归去：“夜里便叫两个孩子睡一床吧，你们也轻省些。”
明沅稀里胡涂被抱上了船，船上最大的舱房是纪氏同颜连章两个住的，她跟澄哥儿便住在一个隔间里头，比本来的碧纱橱西暖阁又靠得更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