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宋江兵打北京城 关胜议取梁山泊(1)

当时梁中书看了没头布告，便唤王太守到来商讨：“此事如何剖决？”王太守是个善懦之人，听得说了这话，便禀梁中书道：“梁山泊这一伙，朝廷几次尚且收捕他不得，何况我这里一郡之力？倘若这逃亡之徒引兵到来，朝廷救兵不迭，当时悔之晚矣！若论小官愚意：且姑存此二人道命，一面写表申奏朝廷；二即奉书呈上蔡太师恩相晓得；三者可教本处军马出城下寨，提备不虞。如此，可保北京无事，军民不伤。若将这两个一时杀坏，诚恐寇兵临城，一者无兵挽救，二者朝廷见怪，三乃百姓惶恐，城中扰乱，深为不便。”梁中书听了道：“知府言之极当。”先唤押牢节级蔡福来，便道：“这两个贼徒，非同小可。你如果拘束得紧，诚恐丧命；若教你宽松，又怕他走了。你弟兄两个，早迟早晚，可紧可慢，在乎坚毅管候发落，休得时候怠慢。”蔡福听了，心中暗喜：“如此发放，正中下怀。”领了钧旨，自去牢中安抚他两个，不在话下。

次日，李成升帐，唤大小官军，上帐商讨。中间走过一人，威风凛冽，边幅堂堂，便是急前锋索超，又出头相见。李成传令道：“宋江草寇，迟早临城，要来打俺北京，你可点本部军兵，离城三十五里下寨，我随后却领军来。”索超得了将令，次日点起本部军兵，至三十五里，地名飞虎峪，背景下了寨栅。次日，李成引领正偏将，离城二十五里，地名槐树坡，下了寨栅。四周密布枪刀，四下深藏鹿角，三面掘下陷坑。众军摩拳擦掌，诸将合力同心，只等梁山泊军马到来，便要建功。

却说索超正在飞虎峪寨中坐地，只见流星报马前来报说：“宋江军马大小人兵不计其数，离寨约有二三十里，将近到来。”索超听的，飞报李成槐树坡寨内。李成听了，一面报马入城，一面自备了战马，直到前寨。索超接着，说了备细。次日五更造饭，黎明拔寨都起，前到庾家疃，列成步地，摆开一万五千人马。李成、索超全部披挂，门旗下勒住战马。平东一望，远远地灰尘起处，约有五百余人，飞奔前来。李成鞭梢一指，军健脚踏硬弩，手拽强弓。梁山泊豪杰在庾家疃一字儿摆成步地。只见：

话分两端。本来这没头贴子，倒是吴学究闻得燕青、杨雄报信，又叫戴宗探听得卢员外、石秀都被擒捉，是以虚写布告，向没人处撇下，及桥梁门路上贴放，只要保全卢俊义、石秀二人道命。戴宗回到梁山泊，把上项事备细与众头领说知。宋江听罢大惊，就忠义堂上打鼓集众，大小头领，各依挨次而坐。宋江开话对吴学究道：“当初智囊美意，启请卢员外上山来聚义，本日不想却教他刻苦，又陷了石秀兄弟，当用何计可救？”吴用道：“兄长放心。小生鄙人，愿献一计，乘此机遇，就取北京赋税，以供盗窟之用。明日是个吉辰，请兄长分一半头领，扼守盗窟，其他尽随我等去打城池。”宋江道：“智囊之言极当。”便唤铁面孔目裴宣，派拨大小军兵，来日启程。黑旋风李逵便道：“我这两把大斧，多时未曾发市，听得打州劫县，他也在厅边欢乐。哥哥拨与我五百小喽啰，抢到北京，把梁中书砍做肉泥，拿住李固和那婆娘碎尸万段。救取卢员外、石秀二人道命，是我心愿。”宋江道：“兄弟固然英勇，这北京非比别处州府，且梁中书又是蔡太师半子，更兼部下有李成、贵显，都是万夫不当之勇，不成轻敌。”李逵大呼道：“哥哥这般长别人志气，灭本身威风，且看兄弟去如何？若还输了，誓不回山。”吴用道：“既然你要去，便教做前锋，点与五百豪杰相随，就充头阵，来日下山。”当晚宋江和吴用商讨，拨定了人数。裴宣写了布告，送到各寨，各依拨次实施，不得时候有误。

玉雪肌肤，芙蓉模样，有天然标格。金铠光辉鳞甲动，银渗红罗抹额。玉手纤纤，双持宝刃。恁豪杰火亘赫，眼溜秋波，万种妖娆堪摘。谩驰宝马当前，霜刃如风，要把官兵斩馘，粉面尘飞，征袍汗湿，杀气腾胸腋。兵士销魂，仇敌丧胆，女将中间独特。得胜返来，模糊笑生双颊。

梁山泊义士宋江，仰示大名府，书记天下：“今为大宋朝滥官当道，贪吏擅权，殴死良民，涂炭万姓。北京卢俊义乃豪杰之士，今者启请上山，一同替天行道。如何妄徇奸贿，殛毙仁慈！特令石秀先来报知，不期俱被擒捉。如是存得二人道命，献出淫妇奸夫，吾无扰乱。倘若故伤羽翼，屈坏股肱，便当拔寨发兵，同心雪耻，大兵到处，玉石俱焚。剿除奸滑，殄灭愚顽。六合咸扶，鬼神共祜。谈笑入城，并无轻恕。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好义良民，清慎官吏，切勿错愕，各安职业。谕众知悉。

东阵上只见一员豪杰，当前出马，乃是黑旋风李逵，手搦双斧，睁圆怪眼，咬碎钢牙，大声大呼：“认得梁山泊豪杰黑旋风么！”李成在顿时看了，与索超大笑道：“每日只说梁山泊豪杰，本来只是这等肮脏草寇，何足为道！前锋，你看么？何不先捉此贼？”索超笑道：“割鸡焉用牛刀，自有战将建功，不必主将顾虑。”言未绝，索超马后一员首将，姓王，名定，手拈长枪，引领部下一百马军，飞奔冲将过来。李逵胆勇过人，虽是带甲遮护，怎当马军一冲，当时四下驰驱。索超引军直赶过庾家疃来，只见山坡背后，锣鼓喧天，早撞出两彪军马。左有解珍、孔亮，右有孔明、解宝，各领五百小喽啰，冲杀将来。索超见他有策应军马，方才吃惊，不来追逐，勒马便回。李成问道：“如何不拿贼来？”索超道：“赶过山去，正要拿他，本来这厮们倒有策应人马，伏兵齐起，难以动手。”李成道：“这等草寇，何足惧哉！”将引前部军兵，尽数杀过庾家疃来。只见前面摇旗号令，擂鼓鸣锣，又是一彪军马。抢先一骑顿时倒是一员女将，结束得非常斑斓，有念奴娇为证：

此时秋末冬初气候，征夫轻易披挂，战马易得肥满，军卒久不临阵，皆生战役之心；各恨不平，尽想报仇之念。得蒙调派，欢天喜地，清算枪刀，拴束鞍马，摩拳擦掌，时候下山。第一拨，抢先哨路黑旋风李逵，部领小喽啰五百。第二拨，两端蛇解珍、双尾蝎解宝、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部领小喽啰一千。第三拨，女头领一丈青扈三娘，副将母夜叉孙二娘、母大虫顾大嫂，部领小喽啰一千。第四拨，扑天雕李应，副将九纹龙史进、小尉迟孙新，部领小喽啰一千。中军主将都头领宋江，智囊吴用。簇帐头领四员：小温侯吕方、赛仁贵郭盛、病尉迟孙立、镇三山黄信。前军头领：轰隆火秦明，副将百胜将韩滔、天目将彭玘。后军头领：豹子头林冲，副将铁笛仙马麟、火眼狻猊邓飞。左军头领：双鞭呼延灼，副将摩云金翅欧鹏、锦毛虎燕顺。右军头领：小李广花荣，副将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并带炮手轰天雷凌振，策应粮草。密查军情头领一员：神行太保戴宗。军兵分拨已定，黎明各头领顺次而行，当日进发。只留下副智囊公孙胜，并刘唐、朱仝、穆弘四个头领，统领马步军兵，守把盗窟。三关水寨中，自有李俊等守把，不在话下。

大家都带茜红巾，个个齐穿绯衲袄。鹭鸶腿紧系脚绷，虎狼腰牢拴裹肚。三股叉直迸寒光，四棱简横拖冷雾。柳叶枪，火尖枪，密布如麻；青铜刀，偃月刀，纷繁似雪。满地红旗飘火焰，半空赤帜耀霞光。

话说当时石秀和卢俊义两个在城内走投没路，四下里人马合来，众做公的把挠钩搭住，套索绊翻。不幸悍勇豪杰，方信寡不敌众。两个当下尽被捉了，解到梁中书面前，叫押过劫法场的贼来。石秀押在厅下，睁圆怪眼，大声痛骂：“你这废弛国度害百姓的贼，我听着哥哥将令，迟早便引军来，打你城子，踏为高山，把你砍做三截！先教老爷来和你们说知。”石秀在厅前千贼万贼价骂，厅上世人都唬呆了。梁中书听了，沉吟半晌，叫取大枷来，且把二人枷了，监放死囚牢里，叮咛蔡福在乎把守，休教有失。蔡福要结识梁山泊豪杰，把他两个做一处牢里关着，每日好酒好肉与他两个吃。是以未曾刻苦，倒将养得好了。却说梁中书唤本州新任王太守当厅发落，就城入彀点被伤人数。杀死的有七八十个，跌伤头面、磕损皮肤、撞折腿脚者，不计其数。报名在官，梁中书支给官钱，医治烧化了当。次日，城里城外报说将来：“收得梁山泊没头帖子数十张，不敢坦白，只得呈上。”梁中书看了，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贴子上写道：

只说梁中书便唤兵马都监大刀贵显、天王李成两个，都到厅前商讨。梁中书备说梁山泊没头布告，王太守所言之事。两个都监听罢，李成便道：“量这伙草寇，如何敢擅离巢穴？相公何必有费心机？李某鄙人，食禄多矣，无功报德，愿施犬马之劳，统领军卒，离城下寨。草寇不来，别作商讨。如若那伙强寇，年衰命尽，擅离巢穴，领众前来，不是小将夸口，定令此贼片甲不回！”梁中书听了大喜，随即取金花绣缎，赏劳二将。两个推却，别了梁中书，各回营寨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