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刘唐放火烧战船 宋江两败高太尉(2)

吴用唤刘唐受计，掌管水路建功。浩繁水军头领，各各筹办划子，船头上排排钉住铁叶，船舱里装载芦苇干柴，柴中灌着硫黄焰硝引火之物，屯住在小港内。却教炮手凌振，于四望高山上放炮为号。又于水边树木丛杂之处，都缚旗号于树上，每一处设金鼓火炮，虚屯人马。假定堡垒，请公孙胜作法祭风。旱地上分三队军马策应。吴用指画已了。

当时刘梦龙见满港火飞，战船都烧着了，只得弃了头盔衣甲，跳下水去，又不敢傍岸，拣港深水阔处将开去逃命。芦林内里一小我，独驾着划子，直迎将来，刘梦龙便钻入水底下去了。却好有一小我拦腰抱住，拖上船来。撑船的是出洞蛟童威，拦腰抱的是混江龙李俊。却说牛邦喜见四下官船队里火着，也弃了戎装披挂，却待下水，船梢上钻起一小我来，拿着挠钩，劈脸搭住，倒拖下水里去。那人是船火儿张横。这梁山泊内杀得尸横水面，血溅波心，焦头烂额者，不计其数。只要党世英摇着划子，正走之间，芦林两边弩箭弓矢齐发，射死水中。浩繁军卒，会水的逃得性命归去；不会水的，尽皆淹死；活捉活捉者，都解投大寨。李俊捉得刘梦龙，张横捉得牛邦喜，欲待解上盗窟，唯恐宋江又放了。两个豪杰自筹议，把这二人，就路边成果了性命，割下首级，奉上山来。

再说高太尉引领军马在水边策应，只听得连珠炮响，鼓声不断，料道是水面上厮杀，骤着马前来，背景临水看望。只见纷繁军士都从水里逃命，爬登陆来。高俅认得是自家军校，问其原因，说被放火烧尽船只，俱各不知地点。高太尉听了，心内越慌。但瞥见喊声不竭，黑烟满空，急引军回旧路时，山前鼓声响处冲出一队马军拦路，抢先急前锋索超抡起开山大斧，骤马抢近前来。高太尉身边节度使王焕挺枪便出，与索超交兵。斗不到五合，索超拨回马便走。高太尉引军追逐，转过山嘴，早不见了索超。正走间，背后豹子头林冲引军赶来，又杀一阵。再走不过六七里，又是青面兽杨志引军赶来，又杀一阵。又奔不到八九里，背后美髯公朱仝赶上来，又杀一阵。这是吴用使的追逐之计：不去前面反对，只在背后赶杀，败军偶然恋战，只顾驰驱，救护不得后军。是以高太尉被赶得慌，飞奔济州，比及入得城时，已自半夜。又听得城外寨中火起，喊声不断，本来被石秀、杨雄埋伏下五百步军，放了三五把火，潜地去了。惊得高太尉魂不附体，连令人探视，回报去了，方才放心。整点军马，折其大半。

且不说闻焕章同天使出京，却说高太尉在济州心中烦恼。门吏报导：“牛邦喜到来。”高太尉便教唤进，拜罢问道：“船只如何？”邦喜禀道：“于路拘刷得大划子一千五百余只，都到闸下。”太尉大喜。赏了牛邦喜，便传号令，教把船都放入阔港，每三只一排钉住，上用板铺，船尾用铁环锁定；尽数发步军上船，其他马军，近水护送船只。比及编排得军士上船，练习得熟，已得半月之久，梁山泊尽都知了。

黑烟迷绿水，红焰起清波。风威卷荷叶满天飞，火势燎芦林连梗断。神号鬼哭，昏昏日色天光；岳撼山崩，浩浩波声若怒。舰航尽倒，舵橹皆休。船尾旗号不见青红交杂，楼头剑戟难排霜雪争叉。僵尸与鱼鳖同浮，热血共波澜并沸。千条火焰连天起，万道烟霞贴水飞。

只因高太尉要用诈术，诱引这伙豪杰下山，不听闻参谋谏劝，谁想只就济州城下，翻为九里山前。恰是：只因一纸君王诏，惹起全班懦夫心。毕竟众豪杰怎地大闹济州，且听下回分化。

不想济州有一个老吏，姓王名瑾，那人平生克毒，人尽呼为剜心王，倒是济州府拨在帅府供应的吏。因见了圣旨抄白，更探听得高太尉心内游移不决，遂来帅府，呈献方便事件，禀说：“朱紫不必沉吟，小吏瞥见诏上已有活路：这个写草诏的翰林待诏，必与朱紫好，先开下一个后门了。”高太尉见说大惊，便问道：“你怎见得先开下后门？”王瑾禀道：“圣旨上最要紧是中间一行。道是：‘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此一句是囫囵话。现在开读时，却分作两句读，将‘除宋江’另做一句，‘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另做一句；赚他漏到城里，捉下为头宋江一个，把来杀了，却将他部下世人，尽数拆散，分调开去。自古道‘蛇无头而不可，鸟无翅而不飞。’但没了宋江，其他的做得甚用？此论不知恩相贵意如何？”

高俅大喜，随即升王瑾为帅府长史，便请闻参谋说知此事。闻焕章谏道：“堂堂天使，只能够正理相待，不成行诡诈于人。倘或宋江以下有智谋之人看破，翻变起来，深为不便。”高太尉道：“非也！自古兵法有云：‘兵行诡道。’岂可用得正大？”闻参谋道：“然虽兵行诡道，这一事是天子圣旨，乃以取信天下。自古王言如纶如，是以号为玉音，不成移改。今若如此，后有知者，难以此为准信。”高太尉道：“且顾眼下，却又理睬。”遂不听闻焕章之言。先遣一人往梁山泊报知，令宋江等全伙前来济州城下，听天子诏敕，赦免罪犯。

高俅正在迷惑间，远探报导：“天使到来。”高俅遂引军马并节度使出城驱逐，见了天使，就说降诏招安一事。都与闻焕章参谋使相见了，同进城中帅府商讨。高太尉先讨抄白备照旁观。待不招安来，又连折了两阵，拘刷得很多船只，又被尽行烧毁。待要招安来，恰又羞回京师。心下迟疑，数日主张不定。

却说高太尉在济州催起军马，水路统军，倒是牛邦喜，又同刘梦龙并党世英这三个掌管。高太尉披挂了，发三通擂鼓，水港里船开，水路上马发，船行似箭，马去如飞，杀奔梁山泊来。先说水路里船只，连篙不竭，金鼓齐鸣，迤逦杀入梁山泊深处，并不见一只船。看看渐近金沙岸，只见荷花荡里，两只捕鱼船，每只船上只要两小我，鼓掌大笑。头船上刘梦龙便叫放箭乱射，渔人都跳下水底去了。刘梦龙急催动战船，渐近金沙岸头。一带阴阴的都是细柳，柳树上拴着两端黄牛，绿莎草上睡着三四个牧童，远远地又有一个牧童，倒骑着一头黄牛，口中呜哭泣咽吹着一管笛子来。刘梦龙便教前锋悍勇的起首登岸。那几个牧童跳起来。呵呵大笑，尽穿入柳荫深处去了。前阵五七百人抢登陆去。那柳阴树中一声炮响，两边战鼓齐鸣：左边就冲出一队红甲军，为头是轰隆火秦明；右边冲出一队黑甲军，为头是双鞭呼延灼。各带五百军马，截出水边。刘梦龙急号召军士下船时，已折了大半军校。牛邦喜听得前军喊起，便教后船且退。只听得山顶上连珠炮响，芦苇中飕飕有声，倒是公孙胜披发仗剑，踏罡布斗，在山顶上祭风。初时穿林透树，次后走石飞砂，斯须白浪掀天，瞬息黑云复地，红日无光，暴风高文。刘梦龙急教棹船回时，只见芦苇丛中藕花深处，小港狭汊，都棹出划子来，钻入大船队里，鼓声响处，一齐点着火把，顷刻间，大火竟起，烈焰飞天，四分五落，都穿在大船内。前后官船一齐烧着。怎见得火起，但见：

却说宋江又赢了高太尉这一阵。烧了的船，令小校搬运做柴，未曾烧的，拘支出水寨。但是活捉的军将，尽数连续放回济州。当日宋江与大小头领正在忠义堂上商讨，小校报导：“济州府差人上山来报导：‘朝廷特遣天使，颁降圣旨，免罪招安，加官赐爵，特来报喜。’”宋江听罢，喜从天降，笑逐颜开，便叫请那报事人到堂上问时，那人说道：“朝廷降诏，特来招安。高太尉差小人前来报请大小头领，都要到济州城下施礼，开读圣旨。并无贰言，勿请迷惑。”宋江叫请智囊商讨定了，且取银两缎匹，犒赏来人，先发付回济州去了。

宋江传下号令，大小头领，尽教清算去听开读圣旨。卢俊义道：“兄长且未可性急，诚恐这是高太尉的见地，兄长不宜便去。”宋江道：“你们若如此狐疑时，如何能够归正？还是好歹去走一遭。”吴用笑道：“高俅那厮被我们杀得胆怯心碎，便有非常的战略，也发挥不得。放着众兄弟一班豪杰，不要狐疑，只顾跟从宋公明哥哥下山。我这里先差黑旋风李逵引着樊瑞、鲍旭、项充、李衮将带步军一千，埋伏在济州东路。再差一丈青扈三娘引着顾大嫂、孙二娘、王矮虎、孙新、张青，将带马军一千，埋伏在济州西路。若听得连珠炮响，杀奔北门来取齐。”吴用分调已定，众头领都下山，只留水军头领看管寨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