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张顺凿漏海鳅船 宋江三败高太尉(1)

这周昂坐在顿时，亭亭威猛。领着右队人马，来到城边，与丘岳上马，来拜辞杨太尉，道别众官，离了东京，取路望济州进发。

次日，军兵拴束了路程，都在御营司前服侍。丘岳、周昂二将分做四队：龙猛、虎翼二营一千军，有二千余骑军马，丘岳总领；捧日、忠义二营一千军，也有二千余骑军马，周昂总领。又有一千步军，分与二将侍从。丘岳、周昂到辰牌时分，列举出城。杨太尉亲身在城门上看军。且休说小校威雄，亲随英勇。去那两面绣旗下，一丛战马当中，簇拥着护驾将军丘岳。怎生打扮，但见：

济州城中客店内，歇着一个客人，姓叶名春，原是泗州人氏，善会造船。因来山东，路经梁山泊过，被他那边小伙头子劫了本钱，流落在济州，不能够回籍。听得高太尉要砍木造船，征进梁山泊，以图取胜，将纸画成船样，来见高太尉。拜罢，禀道：“前者恩相以船征进，为何不能取胜？盖因船只皆是各处拘刷将来的，使风摇橹，俱不得法。更兼船小底尖，难以用武。叶春今献一计，若要收伏此寇，必须先造大船数百只。最大者名为大海鳅船。两边置二十四部水车，船中可容数百人，每车用十二小我踏动；外用竹笆遮护，可避箭矢；船面上直立弩楼，另造划车摆布放于上。如要进发，垛楼上一声梆子响，二十四部水车，一齐用力踏动，其船如飞，他将多么船只能够拦当！如果遇着敌军，船面上伏弩齐发，他将何物能够遮护！其第二等船，名为小海鳅船。两边只用十二部水车；船中可容百十人；前面后尾，都钉长钉；两边亦立弩楼，仍设遮洋笆片。这船却行梁山泊小港，当住这厮私路伏兵。若依此计，梁山之寇，指日唾手可平。”高太尉传闻，看了图样，心中大喜。便叫取酒食衣服，赏了叶春，就着做监造战船都作头。连日晓夜催并，砍砍木植，限日定时，要到济州交纳。各路府州县，均派合用造船物料。如若违限二日，笞四十，每一日加一等；若违限五日外者，定依军令处斩。各处逼迫守令催督，百姓亡者数多，众民嗟怨。有诗为证：

当日梁山泊中，先差没羽箭张清，将带五百哨马，到济州城边周回转了一遭，望北去了。斯须，神行太保戴宗步行来探了一遭。人报与高太尉，亲身监月城上女墙边，摆布从者百余人，大张麾盖，前设香案。眺望北边宋江军马到来，前面金鼓，五方旗号，众头领簸箕掌，栲栳圈，雁翅普通，列举将来。抢先为首宋江、卢俊义、吴用、公孙胜在顿时欠身，与高太尉声喏。高太尉见了，令人在城上叫道：“现在朝廷赦你们罪犯，特来招安，如何披甲前来？”宋江使戴宗至城下答复道：“我等大小职员未蒙恩泽，不知诏意如何，未敢去其介胄。望太尉全面。可尽唤在城百姓耆老，一同听诏，当时承恩卸甲。”高太尉出令，教唤在城耆老百姓，尽都上城听诏。无多时，纷繁滚滚，尽皆到了。宋江等在城下，瞥见城上百姓老幼摆满，方才勒马向前。鸣鼓一通，众将上马。鸣鼓二通，众将步行到城边，背后小校，牵着战马，离城一箭之地，齐齐地服侍着。鸣鼓三通，众将在城下拱手，听城上开读圣旨。那天使读道：

却说张青、孙新两个来到济州城下，瞥见三五百人，拽木头入船厂里去。张、孙二人杂在人丛里，也去拽木头，投厂里去。厂门口约有二百来军汉，各带腰刀，手拿棍棒，打着民夫，极力拖拽入厂内里交纳。团团一遭，都是排栅，前后搭盖茅草厂屋，有二三百间。张青、孙新入到内里看时，匠人数千，解板的在一处，钉船的在一处，粘船的在一处。匠群众夫，乱滚滚来往，不记其数。这两个径投做饭的笆棚下去遁藏。孙二娘、顾大嫂两个穿了些腌肮脏臜衣服，各提着个饭罐，跟着普通送饭的妇人打哄入去。看看天气渐晚，月色光亮，众匠人大半尚兀安闲那边挣趱未办的工程。当时近有二更时分，孙新、张青在左边船厂里放火，孙二娘、顾大嫂在右边船厂里放火。两下火起，草屋焰腾腾地价烧起来。船厂内民夫工匠，一齐发喊，拔翻众栅，各自逃生。

高太尉教看丘岳诽谤如何。本来那一石子正打着面门唇口里，打落了四个牙齿。鼻子嘴唇，都突破了。高太尉着令医人医治，见丘岳重伤，恨梁山泊深切骨髓；一面令人唤叶春，叮咛教在乎造船征进；船厂四围，都教节度使下了寨栅，迟早提备，不在话下。

当时智囊吴用正听读到“除宋江”三字，便目视花荣道：“将军听得么？”却才读罢圣旨，花荣大呼：“既不赦我哥哥，我等投降则甚？”搭上箭，拽满弓，望着阿谁开诏使臣道：“看花荣神箭！”一箭射中面门，世人抢救。城下众豪杰一齐叫声：“反！”乱箭望城上射来，高太尉躲避不迭。四门凸起军马来，宋江军中一声鼓响，一齐上马便走。城中官军追逐，约有五六里返来。只听得后军炮响，东有李逵，引步军杀来；西有扈三娘，引马军杀来。两路军兵，一齐合到。官军只怕有埋伏，急退时，宋江全伙却回身卷杀将来。三面夹攻，城中军马大乱，吃紧奔回，杀死者多。宋江收军，不教追逐，自回梁山泊去了。

那丘岳坐在顿时，昂昂奇伟，领着左队人马，东京百姓看了，无不喝采。随后便是右队捧日、忠义两营军马，端的整齐。去那两面绣旗下，一丛战马当中，簇拥着车骑将军周昂。怎生打扮，但见：

话说高太尉在济州城中帅府坐地，唤过王焕等众节度商讨：传令将各路军马，拔寨支出城中；教现在节度使俱各全部披挂，伏于城内；各寨军士，尽数筹办，列举于城中；城上俱各不竖旗号，只于北门上立黄旗一面，上书“天诏”二字。高俅与天使众官，都在城上，只等宋江到来。

不说高太尉催促造船征进，却说宋江与众头领自从济州城下叫反杀人，奔上梁山泊来，却与吴用等商讨道：“两次招安，都伤犯了天使，越增的罪过重了，朝廷必定又差军马来。”便差小喽啰下山，去探事情如何，孔殷回报。不数日，只见小喽啰探知备细，报上山来：“高俅克日招募一水军，叫叶春为作头，打造大小海鳅船数百只。东京又新遣差两个御前批示，俱到来助战。一个姓丘名岳，一个姓周名昂，二将英勇。各路又添拨到很多人马，前来助战。”宋江便与吴用计议道：“似此大船，飞游水面，如何破得？”吴用笑道：“有何惧哉！只消得几个水军头领便了。水路上比武，自有虎将应敌。然虽如此，料这等大船，要造必在数旬间方得成绩。目今另有四五旬日风景，先教一两个弟兄去那造船厂里，先薅恼他一遭，后却和他渐渐地放对。”宋江道：“此言最好！可教鼓上蚤时迁、金毛犬段景住这两个走一遭。”吴用道：“再叫张青、孙新，扮作拽树民夫，杂在人丛里入船厂去。叫顾大嫂、孙二娘扮做送饭妇人，和普通的妇人杂将入去，却叫时迁、段景住相帮。再用张清引军策应，方保万全。”前后唤到堂上，各各听令已了。世人欢乐无穷，分投下山，自去行事。

却说高太尉在济州写表，申奏朝廷说：“宋江贼寇，射死天使，不伏招安。”外写密书，送与蔡太师、童枢密、杨太尉，烦为商讨，教太师奏过天子，沿途策应粮草，星夜出兵前来，并力剿捕群贼。

高太尉正睡间，忽听得人报导：“船场里火起！”仓猝起来，差拨官军，出城救应。丘岳、周昂二将各引本部军兵，出城救火。去未几时，城楼上一把火起。高太尉听了，亲身上马，引军上城救火时，又见报导：“西草场内又一把火起！”晖映浑如白日。丘、周二将引军去西草场中救护时，只听得鼓声振地，喊杀连天，本来没羽箭张清引着五百骠骑马军在那边埋伏，瞥见丘岳、周昂引军来救应，张清便直杀将来，正迎着丘岳、周昂军马。张清大喝道：“梁山泊豪杰全伙在此！”丘岳大怒，拍马舞刀，直取张清。张清手搦长枪来迎，不过三合，拍马便走。丘岳要逞功绩，随后赶来，大喝：“反贼休走！”张清按住长枪，悄悄去锦袋内盗取个石子在手，窜改身躯，看丘岳来得较近，手起喝声道：“着！”一石子正中丘岳面门，翻身落马。周昂见了，便和数个牙将死命来救丘岳。周昂战住张清，众将救得丘岳上马去了。张清与周昂战不到数合，回马便走。周昂不赶。张清又返来，却见王焕、徐京、杨温、李从吉四路军到。张清手招引了五百骠骑军，竟回旧路去了。这里官军恐有伏兵，不敢去赶，自收军兵返来，且只顾救火。三处火灭，天气已晓。

却说张青、孙新伉俪四人，俱各欢乐；时迁、段景住两个，都回旧路。六人已都有部从人马，驱逐回梁山泊去了。都到忠义堂，去说放火一事。宋江大喜，设席特赏六人。自此以后，不时候令人探视。

却说蔡太师收得高太尉密书，独自入朝，奏知天子。天子闻奏，龙颜不悦云：“此寇数辱朝廷，累犯大逆。”随即降敕，教诸路各助军马，并听高太尉调遣。杨太尉已知节次得胜，再于御营司选拨二将，就于龙猛、虎翼、捧日忠、忠义四营内各选精兵五百总计二千，跟从两个大将，去助高太尉杀贼。

制曰：人之本心，本无二端；国之恒道，俱是一理。作善则为良民，造恶则为逆党。朕闻梁山泊聚众已久，不蒙善化，未复知己。今差天使颁降圣旨，除宋江、卢俊义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其为首者，诣京谢恩；协随助者，各归乡闾。呜呼，速沾雨露，以就去邪归正之心；毋犯雷霆，当效革故更始之意。故兹诏示，想宜悉知。

这两员将军是谁？一个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官带左义卫亲军批示使，护驾将军丘岳；一个是八十万禁军副教头，官带右义卫亲军批示使，车骑将军周昂。这两个将军，累建奇功，名闻外洋，深通技艺，威镇京师，又是高太尉亲信之人。当时杨太尉点定二将，即目下起家，来辞蔡太师。蔡京叮咛道：“谨慎在乎，早建大功，必当重用！”二将推却了，去四营内，一个个选拣身长体健，腰细膀阔，山东、河北能登山，惯赴水，那一等精锐军汉，拨与二将。这丘岳、周昂辞了众省院官，去辞杨太尉，禀申明日出城。杨太尉各赐与二将五匹好马，觉得战阵之用。二将谢了太尉，各自回营，清算起家。

戴一顶缨撒火、锦兜鍪、双凤翅照天盔。披一副绿绒穿、红绵套、嵌连环锁子甲。穿一领翠沿边、珠络缝、荔枝红、圈金绣戏狮袍。系一条衬金叶、玉小巧、双獭尾、红革呈钉盘虫离带。着一双簇金线，海驴皮、胡桃纹、抹绿色云根靴。弯一张紫檀靶、泥金梢、龙角面、虎筋弦宝雕弓。悬一壶紫竹杆、朱红扣、凤尾翎、狼牙金点钢箭。挂一口七星装、沙鱼鞘、赛龙泉、欺巨阙霜锋剑。横一把撒朱缨、水磨杆、龙吞头、偃月样三停刀。骑一匹快登山、能跳涧、背金鞍、摇玉勒胭脂马。

宣和年代日

且说高太尉在济州和闻参谋商讨，比及添拨得军马到来，先令人去近处山林，砍砍木植大树；四周州县，拘刷造船匠人，就济州城外，搭起船场，打造战船；一面出榜，招募敢勇海员军士。

却说高太尉晓夜催促，督造船只，朝暮缉捕民夫供役。那济州东路上一带，都是船厂，趱造大海鳅船百只，何止匠人数千，纷繁攘攘。那等蛮军，都拔出刀来，唬吓民夫，无分星夜，要趱完整。是日，时迁、段景住先到了厂内，两个筹议道：“目睹的孙、张二伉俪，只是去船厂里放火，我和你也去那边，不显我和你高强。我们只伏在这里摆布，等他船厂里火发，我便却去城门边服侍，必定有救军出来，乘势闪将入去，就城楼上放起火来，你便却去城西草料场里，也放起把火来，教他两下里救应不迭。这场惊吓不小。”两个自悄悄地相约了，身边都藏了引火的药头，各自去寻个安身之处。

井蛙小见岂知天，可慨高俅听谲言。毕竟鳅船难取胜，伤财劳众枉徒然。

戴一顶吞龙头、撒青缨、珠闪动烂银盔。披一副损枪尖、坏箭头、衬香绵熟钢甲。穿一领绣牡丹、飞双凤、圈金线绛红袍。系一条称狼腰、宜虎体、嵌七宝麒麟带。着一双起三尖、海兽皮、倒云根虎尾靴。弯一张雀画面、龙角靶、紫综绣六钧弓。攒一壶皂雕翎、铁木杆、透唐猊凿子箭。使一柄欺袁达、赛石丙、劈开山金蘸斧。驶一匹负千斤、高八尺、能冲阵火龙驹。悬一条简银杆、四方棱、赛金光劈楞简。

且不说叶春监造海鳅等船，却说各处添拨水甲士等，连续都到济州。高太尉分拨各寨节度使下听调，不在话下。只见门吏报导：“朝廷调派丘岳、周昂二将到来。”高太尉令众节度使出城驱逐。二将到帅府，拜见了太尉，亲赐酒食，安抚已毕，一面差人赏军，一面管待二将。二将便请太尉将令，引军出城搦战。高太尉道：“二公且消停数日，待海鳅船完整，当时水陆并进，船骑双行，一鼓可平贼寇。”丘岳、周昂禀道：“某等觑梁山泊草寇如同儿戏，太尉放心，必定奏凯还京。”高俅道：“二将若果应口，吾当奏知天子前，必当重用。”是日宴散，就帅府前上马，回归本寨，且把军马屯驻听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