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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花和尚单打二龙山 青面兽双夺宝珠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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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鲁智深、杨志安闲二龙山落草,却说那押生辰纲老都管并这几个厢禁军,晓行夜住,赶回北京,到的梁中书府,直至厅前,齐齐都拜翻在地下告罪。梁中书道:“你们路上辛苦,多亏了你世人。”又问:“杨提辖安在?”世人告道:“不成说!此人是个大胆忘恩的贼!自离了其间五七今后,行到黄泥冈时,气候大热,都在林子里歇凉。不想杨志和七个贼人通同,假装做贩枣子客商。杨志约会与他做一起,先推七辆江州车儿,在这黄泥冈上松林里等待。却叫一个男人,挑一担酒来冈子上歇下。小的世人分歧买他酒吃,被那厮把蒙汗药都麻翻了,又将索子捆缚世人。杨志和那七个贼人,却把生辰纲财宝并行李,尽装载车大将了去。当今去本管济州府呈告了,留两个虞侯在那边随衙听候,缉捕贼人。小人等世人星夜赶返来奉告恩相。”

府尹看罢大惊,随即便唤访拿人等。只见阶下一人声喏,立在帘前,太守道:“你是甚人?”那人禀道:“小人是三都访拿使臣何涛。”太守道:“前日黄泥冈上打劫了去的生辰纲,是你该管么?”何涛答道:“禀复相公:何涛自从领了这件公事,日夜无眠,差下本管眼明手快的公人去黄泥冈上来往访拿;虽是累经杖责,到今未见踪迹。非是何涛怠慢官府,实出于无法。”府尹喝道:“胡说!‘上不紧则下慢’。我自进士出身,历任到这一郡诸侯,非同轻易!本日东京太师府差一干办来到这里,领太师台旨:限旬日内,必要捕获各贼正身,完整解京。若还违了限次,我非止罢官,必陷我投沙门岛走一遭。你是个访拿使臣,倒不消心,乃至祸及于我。先把你这厮迭配远恶军州,雁飞不到去处!”便唤过文笔匠来,去何涛脸上刺下“迭配……州”字样,空着甚处州名,发落道:“何涛,你若获不得贼人,重罪决不宽恕!”恰是:

少刻,只见两个小喽啰扶出邓龙来,坐在交椅上。曹正、杨志紧紧地帮着鲁智深到阶下。邓龙道:“你那厮秃驴,前日点翻了我,伤了小腹,至今青肿未消,本日也有见我的时节。”鲁智深睁圆怪眼,大喝一声:“撮鸟休走!”两个农户把索头只一拽,拽脱了活结头,散开索子;鲁智深就曹帮手里接过禅杖,云飞抡动;杨志撇了凉笠儿,提起手中朴刀;曹正又抡起杆棒;众农户一齐发作,并力向前。邓龙急待挣扎时,早被鲁智深一禅杖,当头打着,把脑盖劈作两半个,和交椅都打碎了。部下的小喽啰,早被杨志搠翻了四五个。曹正叫道:“都来投降!若不从者,便行打扫正法!”寺前寺后,五六百小喽啰并几个小头子,惊吓得呆了,只得都来归降投伏。随即叫把邓龙等尸首扛抬去后山烧化了。一面去点仓廒,清算房舍。再去看那寺后有多少物件。且把酒肉安排些来吃。鲁智深并杨志做了盗窟之主,置酒设席道贺。小喽啰们尽皆投伏了,仍设小头子管领。曹正别了二位豪杰,领了农户,自回家去了,不在话下。恰是:

又有诗一首并及杨志:

正说之间,只见兄弟何清来望哥哥,何涛道:“你来做甚么?不去打赌,却来怎地?”何涛的老婆乖觉,赶紧招手说道:“阿叔,你且来厨下,和你说话。”何清当时跟了嫂嫂进到厨下坐了。嫂嫂安排些酒肉菜蔬,烫几杯酒,请何清吃。何清问嫂嫂道:“哥哥忒杀欺负人!我不中,也是你一个亲兄弟!你便奢遮杀,只做得个访拿察看,便叫我一处吃盏酒,有甚么屈辱了你!”阿嫂道:“阿叔,你不晓得,你哥哥内心自度日不得哩!”何清道:“他每日起了大钱大物,那边去了?有的是钱和米,有甚么度日不得处?”阿嫂道:“你不知为这黄泥冈上,前日一伙贩枣子的客人,打劫了北京梁中书道贺蔡太师的生辰纲去。现在济州府尹奉着太师钧旨,限旬日内,定要缉捕各贼解京。若还捉不着正身时,便要刺配远恶军州去。你不见你哥哥先吃府尹刺了脸上‘迭配……州’字样,只未曾填甚么去处,迟早捉不着时,实是刻苦!他如何故意和你吃酒?我却才安排些酒食与你吃。他闷了几时了,你却怪他不得。”何清道:“我也诽诽地听得人说道:‘有贼打劫了生辰纲去。’正在那边空中上?”阿嫂道:“只听的说道黄泥冈上。”何清道;“倒是甚么样人劫了?”阿嫂道:“叔叔,你又不醉,我方才说了,是七个贩枣子的客人打劫了去。”何清呵呵的大笑道:“本来恁地。晓得是贩枣子的客人了,却闷怎地?何不差邃密的人去捉。”阿嫂道:“你倒说得好,便是没捉处。”何清笑道:“嫂嫂,倒要你忧。哥哥放着常来的一班儿好酒肉弟兄,闲常不睬的是亲兄弟,本日才有事,便叫没捉处。如果教兄弟得知,撰得几贯钱使,量这伙小贼,有甚难处!”阿嫂道:“阿叔,你倒敢知得些风路?”何清笑道:“直等哥哥临危之际,兄弟却来有个事理救他。”说了,便起家要去。阿嫂留住再吃两杯。

双眉重上三鍠锁,满腹填平万斛愁。网里漏鱼那边觅?瓮中捉鳖向谁求?

那妇人听了这话说得跷蹊,仓猝来对丈夫备细说了。何涛赶紧叫请兄弟到面前。何涛陪着笑容说道:“兄弟,你既知此贼去处,如何不救我?”何清道:“我不知甚么来源,我自和嫂子说耍。兄弟如何救的哥哥?”何涛道:“好兄弟,休得要看冷暖。只想我平常的好处,休记我闲时的歹处,救我这条性命!”何清道:“哥哥,你管下很多眼明手快的公人,也有三二百个,何不与哥哥出些大气?量兄弟一个,怎救的哥哥!”何涛道:“兄弟休说他们,你的话眼里有些门路,休要把与别人做豪杰。你且说与我些去处,我自有补报你处。正教我怎地心宽!”何清道:“有甚么去处,兄弟不省的!”何涛道:“你不要怄我,只看同胞共母之面。”何清道:“不要慌。且待到至急处,兄弟自来出些力量,拿这伙小贼。”

当晚世人吃了酒食,又安排了些路上干粮。次日五更起来,世人都吃得饱了。鲁智深的行李包裹都存放在曹正家。当日杨志、鲁智深、曹正带了小舅并五七个农户取路投二龙山来。晌午后,直到林子里,脱了衣裳,把鲁智深用活结头使索子绑了,教两个农户紧紧地牵着索头;杨志戴了遮日头凉笠儿,身穿破布衫,手里倒提着朴刀;曹正拿着他的禅杖;世人都提着棍棒,在前后簇拥着。到得山下,看那关时,都摆着强弩硬弓,灰瓶炮石。小喽啰在关上,瞥见绑得这个和尚来,飞也似报上山去。多样时,只见两个小头子上关来问道:“你等那边人?来我这里做甚么?那边捉得这个和尚来?”曹正答道:“小人等是这山下近村落家,开着一个小旅店。这个胖和尚,不时来我店中吃酒。吃得酣醉,不肯还钱,口里说道:‘要去梁山泊叫千百小我来打此二龙山,和你这近村坊都洗荡了!’是以小人只得又将好酒请他,灌得醉了,一条索子捆绑这厮,来献与大王,表我等村邻孝敬之心,免得村中后患。”

且不说差人去济州下公文,只说着人上东京来到太师府报知。见了太师,呈上书札。蔡太师看了,大惊道:“这班贼人,甚是胆小!客岁将我半子送来的礼品打劫了去,至今未获。本年又来无礼,如何甘罢!”随即押了一纸公文,着一个府干,亲身赍了,星夜望济州来,下落府尹,立等缉捕这伙贼人,便要回报。

脸皮打稿太乖张,自要安然人受殃。贱面可无烦作计,本心也合细筹议。

两个小头子听了这话,欢天喜地,说道:“好了!世人在此少待一时。”两个小头子就上山来报知邓龙,说拿得那胖和尚来。邓龙听了大喜,叫:“解上山来,且取这厮的心肝来做下酒,消我这点仇恨之恨!”小喽啰得令,来把关隘门开了,便叫奉上来。

只见老婆问道:“丈夫,你如何本日这般嘴脸?”何涛道:“你不知,前日太守委我一纸批文,为因黄泥冈上一伙贼人,打劫了梁中书与丈人蔡太师庆生辰的金珠宝贝计十一担,正不知是甚么样人打劫了去。我自从领了这道钧批,到今未曾得获。本日正去转限,不想太师府又差干办来立等要拿这一伙贼人解京。太守问我贼人动静,我答复道:‘未见次第,未曾获得。’府尹将我脸上刺下‘迭配……州’字样,只未曾填甚去处,在后知我性命如何!”老婆道:“似此怎地好?倒是如何得了!”

何清不慌不忙,迭着两个指头说出来。有分教:郓城县里,引出个仗义豪杰;梁山泊中,聚一伙擎天豪杰。毕竟何清对何涛说出甚人来,且听下回分化。

有智能深助智深,绿林豪客主丛林。降龙伏虎真同道,兽面谁知有佛心。

杨志、曹正紧押鲁智深解上山来,看那三座关时,端的险要:两下里山环抱将来,包住这座寺;山岳生得雄浑,中间只一条路上关来;三重关上,摆着擂木炮石,硬弩强弓,苦竹枪密密地攒着。过得三处关闸,来到宝珠寺前看时,三座殿门,一段镜面也似高山,周遭都是木栅为城。寺前庙门下立着七八个小喽啰,瞥见缚的鲁智深来,都指手骂道:“你这秃驴,伤了大王,本日也吃拿了!渐渐的碎割了这厮!”鲁智深只不作声。押到佛殿看时,殿上都把佛来抬去了,中间放着一把皋比交椅,浩繁小喽啰,拿着枪棒,立在两边。

阿嫂便道:“阿叔,胡乱救你哥哥,也是弟兄情分。现在被太师府钧帖,立等要这一干人,天来大事,你却说小贼!”何清道:“嫂嫂,你须知我只为打赌上,吃哥哥多少言语。但是吵架,未曾和他争涉。闲常有酒有食,只和别人欢愉,本日兄弟也有效处。”何涛见他话眼有些来源,仓猝取一个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说道:“兄弟,权将这锭银收了。今后捕得贼人时,金银缎匹犒赏,我一力包办。”何清笑道:“哥哥恰是‘急来抱佛脚,闲时不烧香’。我若要你银子时,便是兄弟勒掯你。你且把去收了,不要将来赚我。你若如此,我便不说。既是你两口儿我行陪话,我说与你,不要把银子出来惊我。”何涛道:“银两都是官司信赏出的,如何没三五百贯钱?兄弟,你休推却。我且问你:这伙贼却在那边有些来源?”何清拍着大腿道:“这伙贼,我都捉在便袋里了。”何涛大惊道:“兄弟,你如何说这伙贼在你便袋里?”何清道:“哥哥,你莫管我,自都有在这里便了。你只把银子收了去,不要将来赚我,只要常情便了。我却说与你晓得。”

古刹雄奇隐翠微,翻为贼寨假慈悲。天生神力花和尚,弄棒磨刀作方丈。

梁中书听了大惊,骂道:“这贼配军!你是犯法的囚徒,我一力汲引你成人,怎敢做这等不仁忘恩的事!我若拿住他时,碎尸万段!”随即便唤书吏,写了文书,当时差人星夜来济州投下。又写一封家书,着人也连夜上东京,报与太师晓得。

且说济州府尹自从受了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梁中书札付,每日实际不下。正忧愁间,只见门吏报导:“东京太师府里差府干现到厅前,有告急公文,要见相公。”府尹听得,大惊道:“多管是生辰纲的事!”仓猝升厅,来与府干相见了,说道:“这件事,下官已受了梁府虞侯的状子,已经差访拿的人,跟捉贼人,未见踪迹。前日留守司又差人行札付到来,又经着仰尉司并访拿察看,杖限跟捉,未曾得获。如有些动静动静,下官亲到相府回话。”府干道:“小人是太师府里亲信人。今奉太师钧旨,特差来这里要这一干人。临行时,太师亲身叮咛,教小人到本府,只就州衙里宿歇,立等相公要拿这七个贩枣子的并卖酒一人,在逃军官杨志;各贼正身,限在旬日缉捕完整,差人解赴东京。若旬日不获得这件公事时,怕不先来请相公去沙门岛走一遭。小人也难回太师府里去,性命亦不知如何。相公不信,请看太师府里行来的钧帖。”

却说何涛领了台旨,下厅前来到使臣房里,会合很多做公的,都到奥妙房中,商讨公事。众做公的都面面相觑,如箭穿雁嘴,钩搭鱼腮,尽无言语。何涛道:“你们闲常时,都在这房里赢利利用。现在有此一事难捉,都不作声。你世人也不幸我脸上刺的字样。”世人道:“上复察看:小人们人非草木,岂不省的?只是这一伙做客商的,必是他州外府深山郊野能人遇着,一时劫了他的财宝,自去盗窟里欢愉,如何拿的着?便是晓得,也只看得他一看。”何涛听了,当初只要五分烦恼,见说了这话,又添了五分烦恼,自离了使臣房里,上马回到家中,把马牵去后槽上拴了。单独一个。闷闷不已。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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