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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美髯公智稳插翅虎 宋公明私放晁天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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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世人与何涛押送了两个庄客,连夜回到济州,正值府尹升厅。何涛引了世人到厅前,禀说晁盖烧庄在逃一事,再把庄客口词说一遍。府尹道:“既是恁地说时,再拿出白胜来!”问道:“那三个姓阮的,端的住在那边?”白胜狡赖不过,只得供说:“三个姓阮的:一个叫做登时太岁阮小二,一个叫做短折二郎阮小五,一个是活阎罗阮小七。都在石碣湖村里住。”知府道:“另有那三个姓甚么?”白胜告道:“一个是智多星吴用,一个是入云龙公孙胜,一个叫做赤发鬼刘唐。”知府听了,便道:“既有下落,且把白胜依原监了,收在牢里。”随即又唤何察看,差去石碣村,访拿这几个贼人。

爵固畏鹯能害爵,猫如伴鼠岂成猫。空持词讼称文吏,羞说当年汉相萧。

当下朱仝、雷横两个来到后堂,领了知县言语,和县尉上了马,径到尉司,点起马步弓手并兵士一百余人,就同何察看并两个虞侯,作眼拿人。当晚都带了绳索军火,县尉骑着马,两个都头亦各乘马,各带了腰刀弓箭,手拿朴刀,前后马步弓手簇拥着,出得东门,飞奔东溪村晁家来。到得东溪村里,已是一更气候,都到一个观音庵取齐。朱仝道:“前面便是晁家庄。晁盖家有前后两条路。如果一齐去打他前门,他望后门走了;一齐哄去打他后门,他奔前门走了。我须知晁盖好生了得。又不知那六个是甚么人,必须也不是仁慈君子。那厮们都是死命,倘或一齐杀出来,又有庄客帮手,却如何抵敌他?只好声东击西,等那厮们乱窜,便好动手。不若我和雷都头分做两路,我与你分一半人,都是步行去,先望他后门埋伏了。等待唿哨响为号,你等向前门只顾打入来,见一个捉一个,见两个捉一双。”雷横道:“也说的是。朱都头,你和县尉相公畴前门打入来,我去截住后路。”朱仝道:“贤弟,你不免得。晁盖庄上有三条活路,我闲常时都看在眼里了,我去那边,须认得他的路数,不消火把便见。你还不知他出没的去处,倘若泄漏了事情,不是耍处。”县尉道:“朱都头说得是,你带一半人去。”朱仝道:“只消得三十来个够了。”朱仝领了十个弓手,二十个兵士,先去了。县尉再上了马,雷横把马步弓手,都摆在前后,帮护着县尉。兵士等都在马前,明晃晃照着三二十个火把,拿着档叉、朴刀、留客住、钩镰刀,一齐都奔晁家庄来。

捕盗如何与盗通,官赃应与盗赃同。莫疑官府能为盗,自有皇天不肯容。

这时知县一夜未曾得睡,立等回报,听得道:“贼都走了,只拿得几个邻舍。”知县把一干拿到的邻舍,当厅勘问。众邻舍告道:“小人等虽在晁保正邻近住居,远者三二里地步,近者也隔着些村坊。他庄上如常有搠枪使棒的人来,如何知他做这般的事?”知县一一问了时,务要问他们一个下落。数内一个贴邻告道:“若要知他端的,除非问他庄客。”知县道:“说他家庄客,也都跟着走了。”邻舍告道:“也有不肯去的,还在这里。”知县听了,敏捷差人,就带了这个贴邻做眼,来东溪村捉人。无两个时候,早拿到两个庄客。当厅勘问时,那庄客初时狡赖,吃打不过,只得招道:“先是六小我商讨,小人只认得一个,是本乡中讲授的先生,叫做吴学究;一个叫做公孙胜,是全真先生;又有一个黑大汉,姓刘。更有那三个,小人不认得,倒是吴学究合将来的。听的说道:‘他姓阮,在石碣村住。他是捕鱼的,弟兄三个。’只此是实。”知县取了一纸招状,把两个庄客交割与何察看,回了一道备细公文,申呈本府。宋江自全面那一干邻舍,保放回家听候。

再说宋江飞马去到下处,赶紧到茶坊里来,只见何察看正在门前望。宋江道:“察看久等。却被村里有个亲戚,鄙人处说些家务,是以担搁了些。”何涛道:“有烦押司引进。”宋江道:“请察看到县里。”两个入得衙门来,正值知县时文彬在厅上发落事件。宋江将实在封公文,引着何察看直至书案边,叫摆布挂上躲避牌,宋江向前禀道:“奉济州府公文,为贼情告急公事,特差访拿使臣何察看到此下文书。”知县接来拆开,就当厅看了,大惊,对宋江道:“这是太师府差干办来立等要回话的活动。这一干贼,便可差人去捉。”宋江道:“白天去,只怕走了动静,只可差人就夜去捉。拿得晁保正来,那六人便有下落。”时知县道:“这东溪村晁保正,闻名是个豪杰,他如何肯做这等活动?”随即叫喊尉司并两个都头:一个姓朱,名仝;一个姓雷,名横。他两个,非是等闲人也。

当时晁盖道:“既然恁地筹议定了,事不宜迟。吴先生,你便和刘唐带了几个庄客,挑担先去阮家安设了,却来水路上接我们。我和公孙先生两个打并了便来。”吴用、刘唐把这生辰纲打劫的金珠宝贝,做五六担装了,叫五六个庄客,一发吃了酒食。吴用袖了铜链,刘唐提了朴刀,监押着五七担,一行十数人,投石碣村来。晁盖和公孙胜在庄上清算。有些不肯去的庄客,赍发他些钱物,从他去投别主。有愿去的,都在庄上并迭财物,打拴行李。恰是:

朱仝当时到庄后时,兀自晁盖清算未了。庄客瞥见,来报与晁盖说道:“官军到了!事不宜迟!”晁盖叫庄客四下里只顾放火,他和公孙胜引了十数个去的庄客,呐着喊,挺起朴刀,从后门杀将出来,大喝道:“当吾者死!避吾者生!”朱仝在黑影里叫道:“保正休走!朱仝在这里等你多时。”晁盖那边顾他说,与同公孙胜,舍命只顾杀出来。朱仝虚闪一闪,放开条路,让晁盖走了。晃盖却叫公孙胜引了庄客先走,他单独押着后。朱仝使步弓手从后门扑入去,叫道:“前面赶捉贼人!”雷横听的,回身便出庄门外,叫马步弓手分头去赶。雷横安闲火光之下,东观西望做寻人。朱仝撇了兵士,挺着刀,去赶晁盖。晁盖一面走,口里说道:“朱都头,你尽管追我做甚么?我须没歹处!”朱仝见前面没人,方才敢说道:“保正,你兀自不见我好处:我怕雷横执迷,不会做情面,被我赚他打你前门,我在前面等你出来放你。你见我让开条路,让你畴昔。你不成投别处去,只除梁山泊能够安身。晁盖道:“深感拯救之恩,异日必报!”有诗为证:

朱仝正赶间,只听得背后雷横大呼道:“休教走了人!”朱仝叮咛晁盖道:“保正,你休慌,只顾一面走,我自使转他去。”朱仝转头叫道:“有三个贼望东巷子去了,雷都头,你可急赶。”雷横领了人,便投东巷子上,并兵士世人赶去。朱仝一面和晁盖说着话,一面赶他,却如防送的类似。垂垂黑影里不见了晁盖。朱仝只做失脚扑地,倒在地下。众兵士随后赶来,向前扶起,抢救得。朱仝答道:“黑影里不见途径,失脚走下野田里,滑倒了,闪挫了左腿。”县尉道:“走了正贼,怎生何如!”朱仝道:“非是小人不赶,实在月黑了,没做事理处。这些兵士,全无几个有效的人,不敢向前。”县尉再叫兵士去赶,众兵士内心道:“两个都头尚兀自不济事,近他不得,我们有何用?”都去虚赶了一回,转来道:“黑地里正不知那条路去了。”雷横也赶了一向返来,心内深思道:“朱仝和晁盖最好,多敢是放了他去,我没出处做甚么恶人。我也故意亦要放他,今已去了,只是不见了情面。晁盖那人,也不是好惹的。”返来讲道:“那边赶得上?这伙贼端的了得!”县尉和两个都头回到庄前时,已是四更时分。何察瞥见世人四分五落,赶了一夜,未曾拿得一个贼人,只叫苦道:“如何回得济州去见府尹!”县尉只得捉了几家邻舍去,解将郓城县里来。

且说晁盖与吴用、公孙胜、刘唐三人道:“你们认得那来相见的这小我么?”吴用道:“却怎地慌仓猝忙便去了?恰是那个?”晁盖道:“你三位还不知哩!我们不是他来时,性命只在天涯休了!”三人大惊道:“莫不走了动静,这件事发了?”晁盖道:“亏杀这个兄弟,担着血海也似干系,来报与我们。本来白胜已自捉在济州大牢里了,供出我等七人。本州差个访拿何察看,将带多少人,奉着太师钧帖来,下落郓城县,立等要拿我们七个。亏了他稳住那公人在茶坊里俟候,他飞马先来报知我们,现在归去下了公文,少刻便差人连夜到来捕获我们,倒是怎地好!”吴用道:“若非此人来报,都打在网里。这大仇人姓甚名谁?”晁盖道:“他便是本县押司呼保义宋江的便是。”吴用道:“只闻宋押司大名,小生却未曾得会。虽是住居天涯,无缘可贵见面。”公孙胜、刘唐都道:“莫不是江湖上传说的及时雨宋公明?”晁盖点头道:“恰是此人。他和我亲信订交,结义弟兄,吴先生未曾得会,四海以内,名不虚传,结义得这个兄弟,也不枉了。”

不是何涛去石碣村去,有分教:天罡地煞,来寻际会风云;水浒山城,去聚纵横人马。毕竟何察看怎生差去石碣村访拿,且听下回分化。

须信财帛是毒蛇,财帛聚处即亡家。人称义士犹难保,天鉴赃官漫自夸。

无道之时多有盗,豪杰进退两俱难。只因秀士居盗窟,买盗犹然似买官。

晁盖问吴用道:“我们事在危急,倒是怎地挽救?”吴学究道:“兄长不须商讨,‘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晁盖道:“却才宋押司也教我们走为上计,倒是走那边去好?”吴用道:“我已深思在肚里了。现在我们清算五七担挑了,一径都走奔石碣村三阮家里去。今急遣一人,先与他弟兄说知。”晁盖道:“三阮是个捕鱼人家,如何安得我等很多人?”吴用道:“兄长,你好不邃密!石碣村那边一步步近去,便是梁山泊。现在盗窟里好生畅旺,官军捕盗,不敢正眼儿看他。如果赶得紧,我们一发入了伙。”晁盖道:“这一论极是上策,只恐怕他们不肯收留我们。”吴用道:“我等有的是金银,送献些与他,便入伙了。”恰是:

到得庄前,兀自有半里多路,只见晁盖庄里一缕火起,从中堂烧将起来,涌得黑烟各处,红焰飞空。又走不到十数步,只见前后门四周八方,约有三四十把火发,焰腾腾地一齐都着。前面雷横挺着朴刀,背后众兵士发着喊,一齐把庄门翻开,都扑入内里看时,火光照得如同白日普通敞亮,并未曾见有一小我,只听得前面发着喊,叫将起来,叫前面捉人。本来朱仝故意要放晁盖,用心赚雷横去打前门。这雷横亦故意要救晁盖,以此抢先要来打后门。却被朱仝说开了,只得去打他前门。用心这等大惊小怪,声东击西,要催逼晁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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