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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王教头私走延安府 九纹龙大闹史家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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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端王自从索得高俅做伴以后,就留在宫中宿食。高俅自此遭际端王,每日跟从,寸步不离。未及两个月,哲宗天子晏驾,无有太子,文武百官商讨,册立端王为天子,立帝号曰徽宗,便是玉清教主徽妙道君天子。即位以后,一贯无事。忽一日,与高俅道:“朕欲要汲引你,但有边功,方可升迁,先教枢密院与你入名,只是做随驾迁转的人。”厥后没半年之间,直汲引高俅做到殿帅府太尉职事。恰是:

王进赔罪罢,起来昂首看了,认得是高俅。出得衙门,叹口气道:“俺的性命,今番难保了。俺道是甚么高殿帅,却本来恰是东京帮闲的‘圆社’高二。比先时曾学使棒,被我父亲一棒打翻,三四个月将息不起,有此之仇。他本日起家,得做殿帅府太尉,正待要报仇,我不想正属他管。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俺如何与他争得?怎生何如是好?”回到家中,闷闷不已。对娘说知此事,母子二人,捧首而哭。娘道:“我儿,‘三十六着,走为上着’。只恐没处走。”王进道:“母亲说得是,儿子深思,也是这般计算。只要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镇守边庭,他部下军官,多有曾到京师的,爱儿子使枪棒,何不逃去投奔他们?那边是用人去处,足可安身立命。”恰是:

社稷从今云扰扰,兵戈到处闹垓垓。高俅奸佞虽堪恨,洪信从今酿祸胎。

这太尉乃是哲宗天子妹夫,神宗天子的驸马。他爱好风骚人物,正用如许的人。一见小苏学士差人持书送这高俅来,拜见了,便喜。随即写回书,收留高俅在府内做个亲随。自此高俅遭际在王都尉府中出入,如同家人普通。自古道:“日远日疏,日亲日近。”忽一日,小王都太尉庆出世辰,叮咛府中安排筵宴,专请小舅端王。这端王乃是神宗天子第十一子,哲宗天子御弟,现掌东驾,排号九大王,是个聪明姣美人物。这飘荡后辈家声帮闲之事,无普通不晓,无普通不会,更无普通不爱。即如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踢打弹,品竹调丝,吹弹歌舞,自不必说。当日王都尉府中,筹办筵宴,水陆俱备。但见:

且说王教头母子二人,自离了东京,免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在路上一月不足。忽一日,天气将晚,王进挑着担儿,跟在娘的马后,口里与母亲说道:“天不幸见,忸捏了!我子母两个,脱了这天罗地网之厄。此去延安府不远了。高太尉便要差人拿我,也拿不着了。”子母两个欢乐,在路上不觉错过了宿头。走了这一晚,不遇着一处村坊,那里去投宿是好。正没理睬处,只见远远地林子里闪出一道灯光来。王进看了道:“好了,遮莫去那边陪个谨慎,借宿一宵,明日早行。”当时转入林子里来看时,倒是一所大庄院,一周遭都是土墙,墙外却有二三百株大柳树。看那庄院,但见:

前通官道,后靠溪冈。一周遭青缕如烟,四下里绿阴似染。转屋角牛羊满地,打麦场鹅鸭成群。故乡广野,负佣庄客有千人;家眷轩昂,女使儿童难计数。恰是家不足粮鸡犬饱,户多册本子孙贤。

且说高俅得做了殿帅府太尉,选拣谷旦良辰,去殿帅府里到任,统统一应合属公吏衙将,都军监军,马步人等,尽来参拜,各呈抄本,开报花名。高殿帅一一点过,于内只欠一名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半月之前,已有病状在官,得病未痊,未曾入衙门管事。高殿帅大怒,喝道:“胡说!既有抄本呈来,却不是那厮顺从官府,敷衍下官!此人即系推病在家,快与我拿来。”随即差人到王进家来,缉捕王进。

且说东京开封府汴梁宣武军,一个浮浪败落户后辈,姓高,排行第二,自小不立室业,只好刺枪使棒,最是踢得好脚气毬,京师人丁顺,不叫高二,却都叫他做高毬。厥后起家,便将气那字去了毛傍。添作立人,便改作姓高,名俅。此人吹弹歌舞,刺枪使棒,相扑玩耍,亦胡乱学诗、书、词、赋。若论仁、义、礼、智、信、行、忠、良,倒是不会。只在东都城里城外帮闲。因帮了一个生铁王员外儿子使钱,每日三瓦两舍,风花雪月,被他父亲开封府里告了一纸文状,府尹把高俅断了二十脊杖,迭配出界发放,东都城里群众不准容他在家宿食。高俅无计何如,只得来淮西临淮州,投奔一个开赌坊的闲汉柳大郎,名唤柳世权。他平生专好惜客养闲人,招纳四方干隔涝男人。高俅投托得柳大郎家,一住三年。

当夜子母二人,清算了行李、衣服、金饰、银两,做一担儿打挟了。又装两个料袋袱驼,拴在顿时的。比及五更,天气未明,王进叫起李牌,叮咛道:“你与我将这些银两,去岳庙里,和张牌买个三牲煮熟,在那边等待。我买些纸烛,随后便来。”李牌将银子望庙中去了。

香焚宝鼎,花插金瓶。仙音院竞奏新声,教坊司频逞妙艺。水晶壶内,尽都是紫府美酒;虎魄杯中,满泛着瑶池玉液。玳瑁盘堆仙桃异果,玻璃碗供熊掌驼蹄。鳞鳞脍切银丝,细细茶烹玉蕊。红裙舞女,尽跟着象板鸾箫;翠袖歌姬,簇捧定龙笙凤管。两行珠翠立阶前,一派歌乐临府上。

用人之人,人始为用。恃己自用,报酬人送。彼处得贤,其间失重。若驱若引,可惜可痛。

话说当时方丈真人对洪太尉说道:“太尉不知,此殿中当初是祖老天师洞玄真人传下法符,叮嘱道:‘此殿内镇锁着三十六员天罡星,七十二座地煞星,共是一百单八个魔君在内里。上立石碑,凿着龙章凤篆天符,镇住在此。若还放他出世,必恼下灵。’现在太尉放他走了,怎生是好?”有诗为证:

当下日晚未昏,王进先叫张牌入来,叮咛道:“你先吃了些晚餐,我使你一处去做事。”张牌道:“教头使小人那里去?”王进道:“我因前日病患,许下酸枣门外岳庙里香愿,明日早要去烧炷头香。你可今晚先去叮咛庙祝,教他来日早些开庙门,等我来烧炷头香,就要三牲献刘李王。你就庙里歇了等我。”张牌承诺,先吃了晚餐,叫了安设,望庙中去了。

当时王教头来到庄前,拍门多时,只见一个庄客出来。王进放下担儿,与他见礼。庄客道:“来俺庄上有甚事?”王进答道:“实不相瞒:小人母子二人,贪行了些路程,错过了宿店,来到这里,前不巴村,后不巴店,欲投贵庄,借宿一宵,明日早行。依例拜纳房金,万望全面便利。”庄客道:“既是如此,且等一等,待我去问庄主太公,肯时,但歇无妨。”王进又道:“大哥便利。”庄客入去多时,出来讲道:“庄主太公教你两个入来。”王进请娘下了马。王进挑着担儿,就牵了马,随庄客到内里打麦场上,歇下担儿,把马拴在柳树上。母子二人,直到草堂上来见太公。

王进自去备了马,牵出后槽,将料袋袱驼搭上,把索子拴缚牢了,牵在后门外,扶娘上了马。家中粗重都弃了,锁上前后门,挑了担儿,跟在马后。趁五更天气未明,乘势出了西华门,取路往延安府来。

千古幽扃一旦开,天罡地煞出墓穴。自来无事多肇事,本为禳灾却惹灾。

当下娘儿两个商讨定了。其母又道:“我儿,和你要私走,只恐门前两个牌军,是殿帅府拨来伏侍你的。他若得知,须走不脱。”王进道:“无妨,母亲放心,儿子自有事理措置他。”

却说王都尉当日晚不见高俅返来,正疑思间,只见次日门子报导:“九大王差人来传令旨,请太尉到宫中赴宴。”王都尉出来,见了那干人,看了令旨,随即上马,来到九大王府前,上马入宫,来见了端王。端王大喜,称谢两般玉玩器。退席饮宴间,端王说道:“这高俅踢得两脚好气球,孤欲索此人做亲随如何?”王都尉答道:“殿下既用此人,就留在宫中伏侍殿下。”端王欢乐,执杯相谢。二人又闲话一回,至晚席散,王都尉自回驸马府去,不在话下。

且说这王进却无老婆,只要一个老母,年已六旬之上。牌头与教头王进说道:“现在高殿帅新来上任,点你不着,军正司禀说染患在家,见有病患状在官。高殿帅烦躁,那里肯信,定要拿你,只道是教头诈病在家,教头只得去走一遭。若还不去,定扳连小人了。”

且说这端王来王都尉府中赴宴,都尉设席,请端王居中坐定,都尉对席相陪。酒进数杯,食供两套,那端王起家净手,偶来书院里少歇,猛见书案上一对儿羊脂玉碾成的镇纸狮子,极是做得好,细巧小巧。端王拿起狮子,不落手看了一回道:“好!”王都尉见端王敬爱,便说道:“再有一个玉龙笔架,也是这个匠人一手做的,却不在手头,明日取来,一并相送。”端王大喜道:“深谢厚意,想那笔架,必是更妙。”王都尉道:“明日取出来,送至宫中便见。”端王又谢了。两个还是退席,饮宴至暮,尽醉方散。端王相别回宫去了。

且说两个牌军,买了福物煮熟,在庙比及巳牌,也不见来,李牌心焦,走回到家中寻时,见锁了门,两端无路。寻了半日,并无有人。看对待晚,岳庙里张牌疑忌,一向奔回家来。又和李牌寻了一傍晚,看看黑了。两个见他当夜不归,又不见他老娘。次日,两个牌军又去他亲戚之家拜候,亦无寻处。两个恐怕扳连,只得去殿帅府首告:“王教头弃家在逃,子母不知去处。”高太尉告知,大怒道:“贼配军在逃,看那厮待走那里去!”随即押下文书,行开诸州各府,缉捕逃军王进。二人首告,免其罪恶,不在话下。

那太公年近六旬之上,须发皆白,头戴遮尘暖帽,身穿直缝宽衫,腰系皂丝绦,足穿熟皮靴。王进见了便拜,太公赶紧道:“客人休拜,你们是行路的人,辛苦风霜,且坐一坐。”王进母子两个叙礼罢,都坐定。太公问道:“你们是那里来的?如何昏晚到此?”王进答道:“小人姓张,原是京师人。今来消折了本钱,无可营用,要去延安府投奔亲眷。不想本日路上贪行了些程途,错过了宿店,欲投贵庄,借宿一宵,来日早行。房金依例拜纳。”太公道:“无妨,如当代上人哪个顶着房屋走哩!你母子二位,敢未打火?”叫庄客安排饭来。没多时,就厅上放开条桌子,庄客托出一桶盘,四样茶蔬,一盘牛肉,铺放桌上,先烫酒来筛下。太公道:“村庄中无甚相待,休得见怪。”王进起家谢道:“小人母子无端相扰,此恩难报。”太公道:“休这般说,且请吃酒。”一面劝了五七杯酒,搬出饭来。二人吃了,清算碗碟。太公起家,引王进子母到客房里安息。王进告道:“小人母亲骑的头口,相烦寄养,草料望乞对付,一并拜酬。”太公道:“这个无妨。我家也有头口骡马,教庄客牵出后槽,一发豢养。”王进谢了,挑那担儿,到客房里来。庄客点上灯火,一面提汤来洗了脚。太公自回内里去了。王进子母二人谢了庄客,掩上房门,清算安息。

厥后仁宗天子在位共四十二年,晏驾,无有太子,传位濮安懿王允让之子,太宗天子的孙,立帝号曰英宗。在位四年,传位与太子神宗。神宗在位一十八年,传位与太子哲宗。当时天下尽皆承平,四方无事。

再说洪太尉在途中叮咛从人,教把走妖魔一节,休说与外人晓得,恐天子知而见怪。于路无话,星夜回至京师,进得汴梁城,闻人所说:“天师在东京禁院做了七日夜功德,普施符,禳救灾病,瘟疫尽消,军民安乐。天师辞朝,乘鹤驾云,且回龙虎山去了。”洪太尉次日早朝,见了天子,奏说:“天师乘鹤驾云,先到京师,臣等驿站而来,才获得此。”仁宗准奏,犒赏洪信,复还旧职,亦不在话下。

厥后哲宗天子因拜南郊,感得风调雨顺,放宽恩大赦天下。那高俅在临淮州,因得了赦免罪犯,考虑要回东京。这柳世权却和东都城里金梁桥下开生药铺的董将士是亲戚,写了一封书札,清算些人事川资,赍发高俅回东京,投奔董将士家度日。当时高俅辞了柳大郎,背上包裹,离了临淮州,迤逦回到东京,径来金梁桥下董生药家,下了这封信。董将士一见高俅,看了柳世权来书,自肚里深思道:“这高俅我家如何安着得他!如果个志诚诚恳的人,能够容他在家出入,也教孩儿们学些好。他倒是个帮闲的败落户,没信行的人。亦且当初有过犯来,被断配的人,旧性必不肯改。若留住在家中,倒惹得孩儿们不学好了,待不收留他,又撇不过柳大郎面皮。”当时只得临时欢天喜地,相留在家宿歇,每日酒食管待。住了十数日,董将士考虑出一个路数,将出一套衣服,写了一封书柬,对高俅说道:“小人家下萤火之光,照人不亮,恐后误了足下。我转荐足下与小苏学士处,久后也得个出身,足下意内如何?”高俅大喜,谢了董将士。董将士使小我将着书柬,引领高俅,径到学士府内,门吏转报小苏学士,出来见了高俅,看了来书,晓得高俅原是帮闲浮浪的人,心下想道:“我这里如何安着得他!不如做小我情,荐他去驸马王晋卿府里,做个亲随。人都唤他做小王都太尉,他便喜好如许的人。”当时回了董将士书札,留高俅在府里住了一夜。次日,写了一封书呈,使个干人,送高俅去那小王都太尉处。

那端王且不睬玉玩器下落,却先问高俅道:“你本来会踢气球!你唤做甚么?”高俅叉手跪复道:“小的叫做高俅,胡乱踢得几脚。”端霸道:“好!你便了局来踢一回耍。”高俅拜道:“小的是多么样人,敢与恩王下脚!”端霸道:“这是‘齐云社’。名为‘天下圆’,但踢何伤。”高俅再拜道:“怎敢!”三回五次告别,端王定要他踢,高俅只得叩首赔罪,解膝了局。才踢几脚,端王喝采。高俅只得把平生本领都使出来,阿谀端王。那成分模样,这气球一似鳔胶粘在身上的。端王大喜,那边肯放高俅回府去,就留在宫中过了一夜。

当时洪太尉听罢,浑身盗汗,捉颤不住。吃紧清算行李,引了从人,下山回京。真人并道众送官已罢,自回宫内,修整殿宇,起竖石碑,不在话下。

次日,小王都太尉取出玉龙笔架,和两个镇纸玉狮子,着一个小金盒子盛了,用黄罗承担包了,写了一封书呈,却使高俅送去。高俅领了王都尉钧旨,将着两般玉玩器,怀中揣着书呈,径投端王宫中来。把门官吏转报与院公。没多时,院公出来问:“你是哪个府里来的人?”高俅见礼罢,答道:“小人是王驸马府中,特送玉玩器来进大王。”院公道:“殿下在庭内心和小黄门踢气球,你自畴昔。”高俅道:“相烦引进。”院公引到庭前,高俅看时,见端王头戴软纱唐巾,身穿紫绣龙袍,腰系文武双穗绦,把绣龙袍前襟拽扎起,揣在绦儿边。足穿一双嵌金线飞凤靴,三五个小黄门相伴着蹴气球。高俅不敢畴昔冲撞,立在从人背后服侍。也是高俅合当起家,时运到来,阿谁气球腾地起来,端王接个不着,向人丛里直滚到高俅身边。那高俅见气球来,也是一时的胆量,使个鸳鸯拐,踢还端王。端王见了大喜,便问道:“你是甚人?”高俅向前跪下道:“小的是王都尉亲随,受东人使令,赍送两般玉玩器来,进献大王,有书呈在此拜上。”端王听罢,笑道:“姐夫直如此挂记。”高俅取出版呈进上。端王开盒子看了玩器,都递与堂候官收了去。

王进听罢,只得捱着病来。进得殿帅府前,拜见太尉,拜了四拜,躬身唱个喏,起来立在一边。高俅道:“你那厮便是都军教头王升的儿子?”王进禀道:“小人便是。”高俅喝道:“这厮,你爷是贩子上使花棒卖药的,你省的甚么技艺?前官没眼,参你做个教头,如何敢小觑我,不伏俺点视!你托谁的势,要推病在家,安适欢愉!”王进告道:“小人怎敢,实在得病未痊。”高太尉骂道:“贼配军,你既害病,如何来得?”王进又告道:“太尉呼喊,安敢不来!”高殿帅大怒,喝令摆布:“拿下!加力与我打这厮!”浩繁牙将都是和王进好的,只得与军正司同告道:“本日太尉上任,好日头,权免此人这一次。”高太尉喝道:“你这贼配军,且看众将之面,宽恕你本日,明日却和你理睬。”

不拘贵贱齐云社,一味模棱天下圆。汲引高俅球力量,全凭手脚会当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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