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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宋江夜看小鳌山 花荣大闹清风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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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阿谁都监姓黄,名信。为他本身技艺高强,威镇青州,是以称他为镇三山。那青州空中,所管下有三座恶山:第一便是清风山,第二便是二龙山,第三便是桃花山。这三处都是能人草寇出没的去处。黄信却自夸要捉尽三隐士马,是以唤做镇三山。这兵马都监黄信上厅来,领了知府的言语,出来点起五十个矫健军汉,披挂了衣甲,顿时擎着那口丧门剑,连夜便下清风寨来,径到刘高寨前上马。刘知寨出来接着,请到后堂,叙礼罢,一面安排酒食管待,一面犒赏军士。前面取出宋江来,教黄信看了。黄信道:“这个不必问了。连夜合个囚车,把这厮盛在内里。”头上抹了红绢,插一个纸旗,上写着“清风山贼首郓城虎张三”。宋江那边敢辩白,只得由他们安排。黄信再问刘高道:“你拿得张三时,花荣知也不知?”刘高道:“小官夜来二更拿了他,悄悄的藏在家里,花荣只道去了,安坐在家。”黄信道:“既是恁的,却轻易。明早安排一副羊酒,去大寨里公厅上摆着;却教四下里埋伏下三五十人,预备着。我却自去花荣家请得他来,只推道:‘慕容知府听得你文武反面,是以特差我来置酒劝谕。’赚到公厅,只看我掷盏为号,就动手拿住了,一同解上州里去。此计如何?”刘高喝采道:“还是相公高见,此计大妙。却似‘瓮中捉鳖,手到拿来’。”

花荣且叫闭上寨门,却来后堂看觑宋江。花荣说道:“小弟误了哥哥,受此之苦。”宋江答道:“我却无妨,只恐刘高那厮,不肯和你干休。我们也要计算个长便。”花荣道:“小弟舍着弃了这道官诰,和那厮理睬。”宋江道:“不想那妇人将恩作怨,教丈夫打我这一顿。我本待自说出真名姓来,却又怕阎婆惜事发,是以只说郓城客人张三。叵耐刘高无礼,要把我做郓城虎张三,解上州去,合个囚车盛我。要做清风山贼首时,瞬息便是一刀一剐。不得贤弟自来力救,便有铜唇铁舌,也和他辩白不得。”花荣道:“小弟深思,只想他是读书人,须念同姓之亲,是以写了‘刘丈’,不想他直恁没些情面。现在既已救了来家,且却又理睬。”宋江道:“贤弟差矣。既然仗你豪势,救了人来,凡事要三思。自古道:‘用饭防噎,行路防跌。’他被你公开夺了人来,急令人来抢,又被你一吓,尽都散了,我想他如何肯干罢,必定要和你动文书。今晚我先走上清风山去遁藏,你明日却好和他白赖,终久只是文武反面相殴的官司。我若再被他拿出去时,你便和他分辩不过。”花荣道:“小弟只是一勇之夫,却无兄长的高超远见。只恐兄长伤重了,走不动。”宋江道:“无妨。事急难以担搁,我自捱到山下便了。”当日敷贴了膏药,吃了些酒肉,把包裹都寄在花荣处。傍晚时分,便使两个军汉,送出栅外去了。宋江自连夜捱去,不在话下。

当时两个并马而行,直来到大寨下了马,黄信携着花荣的手,同上公厅来,只见刘高已自先在公厅上。三小我都相见了。黄信叫取酒来,从人已自先把花荣的马牵将出去,闭了寨门。花荣不知是计,只想黄信是普通武官,必无歹意。黄信擎一盏酒来,先劝刘高道:“知府为因听得你文武二官,同僚反面,好生忧心。本日特委黄信到来,与你二公陪话。烦望只以酬谢朝廷为重,再后有事,和同商讨。”刘高答道:“量刘高鄙人,颇识些理法,直教知府恩相如此挂记。我二人也无甚言语争论,此是外人妄传。”黄信大笑道:“妙哉!”刘高饮过酒,黄信又斟第二杯酒,来劝花荣道:“固然是刘知寨如此说了,想必是闲人妄传,故是如此,且请饮一杯。”花荣接过酒吃了,刘高拿付台盏,斟一盏酒,回劝黄信道:“动劳都监相公来临敝地,满饮此杯。”黄信接过酒来,拿在手里,把眼四下一看,有十数个军汉簇上厅来。黄信把酒盏望地下一掷,只听得后堂一声喊起,两边帐幕里,走出三五十个矫健军汉,一发上把花荣拿倒在厅前。黄信喝道:“绑了!”

当时黄信与刘高都上了马,监押着两辆囚车,并带三五十军士,一百寨兵,簇拥着车子,取路奔青州府来。有分教,火焰堆里,送数百间屋宇人家;刀斧丛中,杀一二千残生性命。恰是肇事事生君莫恕,害大家害汝休嗔。毕竟解宋江投青州来,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化。

花荣披挂,拴束了弓箭,绰枪上马,带了三五十名军汉,都拖枪拽棒,直奔到刘高寨里来。把门甲士见了,那边敢拦截。见花荣头势不好,尽皆吃惊,都四散走了。花荣抢到厅前,下了马,手中拿着枪,那三五十人,都摆在厅前。花荣口里叫道:“请刘知寨说话。”刘高听得,惊的魂飞魄散。惊骇花荣是个武官,那边敢出来相见。花荣见刘高不出来,立了一回,喝叫摆布去两边耳房里搜人。那三五十军汉一齐去搜时,早从廊下耳房里寻见宋江,被麻索高吊起在梁上,又使铁索锁着,两腿打得肉绽。几个军汉便把绳索堵截,铁锁翻开,救出宋江。花荣便叫军士先送回家里去。花荣上了马,绰枪在手,口里发话道:“刘知寨,你便是个正知寨,待怎的何如了花荣!谁家没个亲眷!你却甚么意义?我的一个表兄,直拿在家里,强扭做贼。好欺负人,明日和你说话。”花荣带了世人,自回到寨里来看视宋江。

却说刘知寨见花荣救了人去,仓猝点起一二百人,也叫来花荣寨夺人。那二百人内,新有两个教头。为首的教头,固然了得些枪刀,终不及花荣技艺,不敢不从刘高,只得引了世人,奔花荣寨里来。把门军士入去报知花荣。此时天气未甚敞亮,那二百来人拥在门首,谁敢先入去,都惊骇花荣了得。看看天大了然,却见两扇大门不关,只见花知寨在正厅上坐着,左手拿着弓,右手挽着箭。世人都拥在门前,花荣竖起弓,大喝道:“你这军士们,不知冤各有头,债各有主。刘高差你来,休要替他超卓。你那两个新参教头,还未见花知寨的技艺,本日先教你世人看花知寨弓箭,然后你那厮们要替刘高超卓,不怕的入来。看我先射大门上左边门神的骨朵头!”搭上箭,拽满弓,只一箭,喝声:“着!”正射中门神骨朵头。世人看了,都吃一惊。花荣又取第二枝箭,大呼道:“你们世人,再看我这第二枝箭,要射右边门神的头盔上朱缨。”飕的又一箭,不偏不斜,正中缨头上。那两枝箭却射定在两扇门上。花荣再取第三枝箭,喝道:“你世人看我第三枝箭,要射你那队里穿白的教头心窝。”那人叫声:“哎呀!”便回身先走。世人发声喊,一齐都走了。

花荣一片声叫道:“我得何罪?”黄信大笑,喝道:“你兀自敢叫哩!你结连清风山强贼一同背反朝廷,当得何罪!我念你昔日面皮,不去轰动拿你家长幼。”花荣叫道:“也须有个证见。”黄信道:“还你一个证见,教你看真赃真贼,我不平你。摆布,与我推将来。”无移时,一辆囚车,一个纸旗儿,一条红抹额,从内里推将入来。花荣看时,倒是宋江。目睁口呆,面面厮觑,作声不得。黄信喝道:“这须不干我事,现有告人刘高在此。”花荣道:“无妨,无妨,这是我的亲眷。他自是郓城县人,你要强扭他做贼,到下属自有辩白处。”黄信道:“你既然如此说时,我只解你上州里,你自去辩白。”便叫刘知寨点起一百寨兵防送。花荣便对黄信说道:“都监赚我来,固然捉了我,便到朝廷和他另有辩白。可看我和都监普通武职官面,休去我衣服,容我坐在囚车里。”黄信道:“这一件轻易,便依着你。就叫刘知寨一同去州里折辩明白,休要枉害人道命。”

且说这青州府知府,正值升厅公座。那知府复姓慕容,双名彦达,是今上徽宗天子慕容贵妃之兄。倚托妹子的势,要在青州横行,残害良民,欺罔僚友,无所不为。正欲回衙早餐,只见摆布公人接上刘知寨申状,飞报贼情公事。知府接来,看了刘高的文书,吃了一惊,便道:“花荣是个功臣之子,如何结连清风山强贼?这罪犯非小,未委虚的。”便教唤那本州兵马都监,来到厅上,叮咛他去。

再说刘知寨见军士一个个都散回寨里来,说道:“花知寨非常英勇了得,谁敢去近前挡他弓箭!”两个教头道:“着他一箭时,射个透明洞穴,倒是都去不得。”刘高那厮,终是个文官,意义深狠,有些算计。当下刘高深思起来:“想他这一夺去,必定连夜放他上清风山去了,明日却来和我白赖。便争竞到下属,也只是文武反面打斗之事,我却如何何如的他?我彻夜差二三十军汉,去五里路甲等待。倘若天幸捉着时,将来悄悄的关在家里,却公开令人连夜去州里,报知军官下来取,就和花荣一发拿了,都害了别性命,当时我单把持着这清风寨,免得受那厮们的气。”当晚点了二十余人,各执枪棒,连夜去了。约莫有二更时候,去的军汉,背剪绑得宋江到来。刘知寨见了,大喜道:“不出吾之所料。且与我囚在后院里,休教一小我得知。”连夜便写了实封申状,差两个亲信之人,星夜来青州府飞报。次日,花荣只道宋江上清风山去了,坐视在家,内心自道:“我且看他怎的!”竟不来睬着。刘高也只做不知,两下都不说着。

当夜定了战略,次日天晓,先去大寨摆布两边账幕里,预先埋伏了军士,厅上虚设着酒食筵宴。早餐前后,黄信上了马,只带三两个从人,来到花荣寨前。甲士入去传报,花荣问道:“来做甚么?”军汉答道:“只听得教报导黄都监特来相探。”花荣听罢,便出来驱逐。黄信上马,花荣请至厅上,叙礼罢,便问道:“都监相公,有何公干到此?”黄信道:“下官蒙知府呼喊,发落道:为是你清风寨内,文武官僚反面,未知为甚启事,知府诚恐二位因私仇而误公事,特差黄某赍到羊酒前来,与你二位媾和。已安排在大寨公厅上,便请足下上马同往。”花荣笑道:“花荣如何敢欺罔刘高,他又是个正知寨。只是本人累累要寻花荣的不对,不想轰动知府,有劳都监下临草寨,花荣将何故报?”黄信附耳低言道:“知府只为足下一人。倘有些兵器动时,他是文官,做得何用?你只依着我行。”花荣道:“深谢都监过爱。”黄信便邀花荣同出门首上马。花荣道:“且请都监少叙三杯了去。”黄信道:“待说开了,痛饮何妨。”花荣只得叫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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