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来往百姓络绎不断，不时偷望停驻城墙下的霍家步队；而霍家步队则神采奥妙，不时偷望十余丈外的小树林。
朋友告别后, 霍浩倡袍服飞扬, 双目炯然直视宗子。
对，那人名叫秦澍，是掌管御前禁卫亲军的殿前司都批示使！
“西域和北境良驹甚多，千里马皆志在四方，无妨略加留意。”
从众位叔伯的言谈间, 霍睿言读到了他们对父亲的钦慕与崇拜, 而非恭维阿谀。
码字不易, 头发掉光啦！感谢支撑晋江正版，订阅不敷请耐烦等候 他几次回顾, 却不知期许的是甚么。
“二表哥曾说愿为我分忧，此话还作数吗？”宋鸣珂深吸一口气，突破沉默。
自腊月初遇袭后，大理寺、京兆衙门明察暗访了一月不足，终无所获。
此生，他……似未娶妻纳妾？上辈子的贪声逐色呢？
宋显扬怎能起歹念？就算她及笄后容色惊人，可她是他mm啊！
踏着泥泞残雪，二人越走越远，霍睿言的霁月光风之态模糊添了一丝焦灼。
霍睿言不自发攥紧缰绳，心猛地一抽：她……来了？
别有深意的一句话，化作落霞，漫过霍瑞庭的笑靥。
霍睿言与宋显琛熟悉多年，知其夷易近人，但傲气犹存，肯以女子打扮前来送他们，可见极重此交谊。
霍夫人原是强颜欢笑，看在眼里，忍不住扭头，偷偷抹泪。
半盏茶时分后，小队人马护送一辆款式讲求、装潢俭朴的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此番北上, 少则三年，多则五到十年, 你单独留在都城, 务必刻苦勤奋, 戒骄戒躁, 尽尽力保卫君主，不负我霍氏男儿之名！”
出了城门，因春寒料峭, 霍浩倡请同僚不必远送。两边相互谦逊, 依依惜别, 笑谈壮怀狠恶旧事。
当时，若非那人……
自遇刺那夜与她共骑一马，霍睿言始终未能正式见上她一面，一是不忍，二是不敢，三是不舍。
霍家长女霍瑞庭肃立一侧，青色罗裙委地，明艳容颜少了平常的意气风发，沉默未语。
“恰是，未料在此遇见陛下，恳恕失礼之罪。”
“二表哥，借一步说话。”
宋鸣珂站定脚步，他随之立足，清澄目光交汇，她粉唇轻启，言辞诚心——
霍睿言自始至终保持一贯儒雅超脱，举手投足泰然开阔，无人晓得贰内心的难过，是多么澎湃彭湃。
霍锐承慎重下拜，以额触手，伏地不起。
宋鸣珂捉摸不透他的心机，劝道：“我知你志存高远，待局势稳定，你们哥儿俩轮着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宋鸣珂既不冷酷，也不热切：“定王兄多虑了，去吧！莫让太妃久等。”
霍睿言瞠目，仿佛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两颊染绯，唇角弧度翩然。
…………
霍睿言顺她之意站直身子，略微垂目，便能瞧见她的笑意，自嘴角漾至清澈明眸。
她服饰简练大气，薄施脂粉，容色清丽，婉约眉眼中透着愁绪。
大表哥当然首要，但二表哥更不成缺。
宋鸣珂双手乱摇：“本日，我以长辈身份为长辈践行，大师不必多礼。”
她双手用力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行跪礼，力度如她的眼神一样果断。
且她未曾多看他一眼。
若非他死力禁止，她怕是活不到北行路上。
比起直接命令，她甘愿尊敬他的志愿，才邀他伶仃聊几句。
——源自他的浅笑。
“我们兄妹自幼受你们心疼，和表姐、表哥们亲如手足，拜别之际，既无外人，何必讲究太多？”
“孩儿服从！父亲放心，母亲保重！请阿姐和弟弟顾问双亲，来日局势稳定，我便尽快到蓟关和你们团聚。”
宫中传言，自先帝崩逝后，思父心切的长公主恶疾减轻，咳嗽得短长，导致嗓音沙哑难言。
霍浩倡与夫人齐声道：“不敢当不敢当，今时分歧昔日……”
“甚么‘死而后已’？我们会活得好好的！”
再观她白嫩小手搭在他浅灰外袍上，还是紧紧抓握他的手臂，他脸颊一热，耳背红意氤氲。
直到方才远远见那毛色油亮的红色骏马，那夜被霍睿言圈在马背上的赧然翻涌复至，滋长久别相逢的高兴，又勾出即将分离的愁思。
宋显扬猜疑不定，躬送圣驾。
她婚事定了数载，本该嫁入公府，安度余生，无法遭受剧变，还得离京远赴萧瑟之地，自是别情无穷。
岳峙渊渟，安闲笃定。
霍睿言忐忑中稠浊纠结，他不谨慎获咎她了？或是……窃听她抽泣之事，被发明了？
霍夫人待丈夫交代结束，挽了霍锐承的手，一而再再而三地丁宁，不过乎是让他劳逸连络，相中谁家令媛，定要捎信给她如此。
宋鸣珂下认识握紧袍袖的拳头：“定王兄来向太妃存候？”
肉痛如绞，可霍睿言必须假装未看破，乃至连病情都不能多问。
“当然，陛下固然叮咛。”
“见太长公主。”霍家高低躬身施礼。
残存影象再度来袭，宋鸣珂浑身颤抖。
小少女表示免礼，明眸掠向霍氏兄弟，眼眶微湿，脸颊泛红，随即挤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一国之君，竟以摸索口气与朝臣之子筹议！
宋鸣珂不谈政事，仅问候霍浩倡佳耦，又对霍大蜜斯劝勉一番。
他衷心但愿, 在不久的将来，旁人谈起“霍睿言”三字时, 不是他显赫的家世和出众的面貌，而是他凭本身才气立下的功劳。
霍浩倡听她絮干脆叨，笑道：“夫人！再磨蹭，旁人倒要笑话我们故意迟延了！”
兄弟二人都盼着闯荡广漠六合，她已剥夺大表哥的历练机遇，现下要无私地拉回二表哥吗？
骤风四起，云层分裂，天光悠悠洒落在二人身上。
“表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何况失了匹劣马？”
乍然相逢，好不轻易狠下的心，摆荡了。
停稳后，侍女从车内扶下一名十一二岁的总角小少女。
因为宋鸣珂曾以两种身份活泼宫表里，“长公主得急病”的动静并未遭人思疑。
宋鸣珂千叮万嘱，命人捧出两箱物件，绫罗绸缎赠送霍夫人与霍瑞庭，量身定制的银盔铁甲则赐赉霍浩倡……独独漏了欲言又止的霍睿言。
霍睿言甘醇嗓音好似东风化雨，温雅视野直直落在她秀容上，眸底凝着温暖日光。
正愁该开口说甚么，马车浑家影一晃，跃下一纤瘦身影。
宋鸣珂坐上腰辇，眼角余光瞥见他的震悚与惊奇，蓦地记起一事。
因赵太妃突发疾病一事做得滴水不漏，定王借机滞留都城，宋鸣珂对此倍感慨神，投身于政务，得空细究心底落寞源起那边。
霍睿言定睛细看，心头如遭巨石猛击——面前的熙明长公主，恰是他自小相伴的表弟、真龙天子宋显琛！
这是他期盼已久，久未展露人前，能溶解风霜雨雪，放心、放心、自傲的浅笑。
宋鸣珂只当他一心一意北上，压根儿没想过他不作踌躇，忙一把拉住他。
贰心中一凛，撩袍欲跪：“定当经心极力，死而后已！”
转性了？不成能！
“……陛下？”霍锐承惊呼，忙与霍家余人上前下跪。
他儒雅超脱，如修竹矗立，她清皎通透，似幽梨清丽，同拢十里烟华。
霍瑞庭听小天子说话像大人，禁不住偷笑，盈盈一福：“谢陛下安抚。”
相谈近半柱香，眼看告别期近，宋鸣珂檀唇微抿，水眸轻抬，目光看似不经意投落在他身上。
他刚命令起行，忽有一人骑快马奔驰而来，“侯爷稍等！长公主驾到！”
宋显扬隔日进宫问安，定没想到小天子俄然呈现在延福宫四周，因此只穿了平常袍服。
霜白私服，模样漂亮无俦，比起“长公主”另加三分灵气，竟然是男装打扮的宋鸣珂！
朝中很多与霍家交好的官员闻讯赶来, 城中百姓夹道相送, 美人含情眺望，无不祝贺定远侯, 并赞叹两位公子的绝世姿容。
宋鸣珂一想起他那双兽眼，顿时磨牙吮血，明显置身于炎夏，却有种冰冷感直透心窝。
残雪未尽，新芽已发，疏落林子里，表兄妹徐行并行，沉默无言。
“蓟关需求你，表姨父需求你，可目下最需求你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