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阳火
森罗殿中心，一束阳间火。
模糊见到葫芦就躺在不远处，有力的一笑：“如何你也弃我而去了？”
河旁有黑草，草中无花，有嶙峋的瘦鼠寻食。
没有水，只要血，稠密的缓缓游动。
丰都城。
执杖的鬼役睡了一地，枷锁、铁勾也到处散落。
有白得的肥肉，谁不欣喜？
长叹一口气，白无常起家退步：“我懂了，二位兄长不敢与那位小爷脱手，是怕打不赢他，以是本日要拿我撒气。我与那位小爷同为鬼使，就算我挨了二位兄长的揍，也顶多算个代职受过。好明目，当真是个好明目。”
没有日月，只要无尽的暗中。
牛头哈哈一笑，对白无常说：“该你了。”
走了一小半，便坐下大口喘气，几次想抬手喝酒，却因为喘得太急，没法下咽。
仰首猛灌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通往丰都城的路上有林木，枝杈上没有叶，只要滴着黑血的皮肉被高高挑挂。
拔开折子塞，晃了晃，悄悄吹气，燃起阳火。
牛头性烈，率先起家，还未待发作，又闻得马面兀自低吟：
“一条铁链，锁尽天下不平，半叶羽扇，驱除邪魂恶鬼。”
勉强挤出一丝苦笑，白无常随声说：“二位兄长骂人的本领日趋渐长，小弟好生恋慕。”
夹着冰霜，残虐这条路，自万古始，从未停过。
门司皱眉不解，白无常晃了晃手中的空酒葫芦，笑说：“早听闻门司大人藏酒三千石，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多年积怨，终究破脸。
抱怨最没出息，但若向对的人抱怨，常常还是有效的。
森罗殿前，左有油锅，右有磨盘。
马面点头晃脑的念着：“黄口小儿，乳臭未干，那日天寒，我将他拆骨炖汤，想一解寒气，成果他肥大枯干，炖了一夜，却没炖出一滴油来，最后这锅残汤连狗都不喝。”
“不然呢？”
白靴被血水渗入，染得班驳。
葫芦在台阶上滚跳，空空声未止，又有一个声音自半空中飘落：“白鬼使摔酒，天下奇闻！”
无所谓吧，归正葫芦里装的也只是兑了酒的水。
他连声笑回：“门上那些钉，我早就看着气不顺了，等用了鬼使大人赏的狗腿后，马上拔了去！”
这些瘦鼠的眼睛是红色的，火红，仿佛未燃尽的炭。
风霜将他的脸孔割的毫无赤色，让他本来就清削的一张脸，更显惨白。
马面点头，回问白无常：“带了阳间火吗？”
进了丰国京都，冷风已不在。
探出舌头，舔干唇边，无法的自语：“了胜与无，了胜与无啊。”
牛头哈哈大笑：“你本来就没有气，喘甚么？骗鬼啊？”
大汉讪讪一笑：“你四周看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钻牛头恐吓谁？再说，戴那玩意儿，太闷！”
冷风。
见他语意阑珊，白无常会心一笑：“比来幽灵渐少，你这肥差无钱可敲，这滋味想想就难受。”
说话间，门司剥开了油纸，看着熟狗腿，对劲的自语：“牛头、马面司刑官，长年里都是你们吃我花红，没想到本日我也能截胡你们一次吧。”
没有一个正凡人会情愿走这条路，却有一个白衣人正摇摇摆晃的走来。
“好骂，好骂，当真解恨。”牛头出语连赞马面，又说：“那日他说喜好闻我脚臭，我单脚跳了三天未曾脱掉鞋袜，攒了一脚粘汗，赏与他闻，你们猜，他闻了后如何？”
牛头、马面的形象本来传自佛教，牛头为狱卒，马面为罗刹。这两个形象后被玄门所用，这才在我国官方传播开来，遍及说法是牛头使钢叉，马面使铁枪，专抓小鬼，属森罗殿前司刑官。好占小便宜，同时又有点善心。
终究挨到了丰国京都。
顺手一挥，将葫芦抛了出去。
收起笑意，两人齐看向白无常，语声渐冷：“你我兄弟三人，向来相互不分，你从阳间带返来的物事，也没少分我兄弟好处，明天不管如何，我们兄弟也要听到你亲口骂他几句，以证你心。”
一叶白羽扇斜插在他的后颈处，白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白无常点头苦笑：“我用一只上好的狗腿，换来一葫芦兑了酒的水，真是鬼筹算盘瞎算计。罢了，罢了，谁让那位小爷搅得丰都城谁都没买卖做了，权当我为他赔罪了。”
红发獠牙面现不快，看了看手中的狗腿，想了一下，接过白无常的葫芦，阴沉的说：“仅此一次。”
杂草间有一条泥路，几处圆桌大的水洼嵌在此中，或者应当说是血洼。
牛头不再说话，伸手抓住白无常腰间的丝绦，又弄出一阵风，提着他落入森罗殿。
瞟了大汉一眼，问：“你的牛头呢？”
门司满面堆笑，双手接过狗腿，放到鼻尖一闻，公然透出油香。
陌生是因为你没去过，熟谙是因为你毕竟会去。
一声冷哼：“阳间、阳间，你们都管了，莫非丰都城是你鬼使家开的？”
除了这些，另有风。
牛头，马面相视大笑，前仰后合。
“肥差？我卖头卖脸能挣几分银两？”
黑风舞来，自风里钻出一个满面扎虬的大汉，与白无常并肩而坐。
醉眼看着门司去打酒的背影，白无常点头感喟：“三界里都笑我丰都城胸无长气，个个都耍鬼心眼儿。不过，我们本来就是鬼，不耍鬼心眼，还能耍民气眼吗？”
摇摆羽扇，驱走环绕的黑雾。
泥路狭小，曲折延长，潮湿处已被黑草吞噬，仿佛已经好久没有人走过了。
马面笑问：“如何？”
传闻，只要吃人肉的野兽，眼睛才是红的。
门上有钉，将白袍划做褴褛，手里的葫芦也摔了出去。
爬将畴昔，抓起葫芦，倒置葫嘴，张口接酒，却只要两滴残浆落在唇边。
牛头携白无常驾风而至，与那墨客共同围坐。看看墨客，白无常叹问：“你不戴马面，也是嫌闷？”
听到身后有人谩骂，他渐渐起家，摸到门前，笑说：“火气这么大？把稳勾来天雷。”
从靴子里取出一个火折子，递给他。
声音宏亮，如同丧钟。白无常仰身躺在台阶上，大口喘着气，不睬。
强睁醉眼，摆布打量，这才迷惑自语：“咦？我如何竟睡在地上？”
牛头抱来干柴，红黄的火焰渐渐摇摆起来。
森罗殿前的台阶足有一辈子那么长。
总算拖着软醉的双腿，挪到了森罗殿前。
脚步混乱，踉跄了几次，几欲颠仆。
举袖拂汗，白无常满面难堪：“小弟鲁钝，少会编排故事，还是再听兄长们高论吧。”
又喝一口酒，无法的轻叹：“要不是我晓得丰国京都庭萧瑟，还道是又有人打上门来，屠了森罗。”
寒气还是，伴着鬼叫凄然。
大汉身局势沉，粗臂壮腿，仿佛洪荒巨兽。白无常在他身边，如同婴孩儿。
侧头发笑，白无常从怀里取出一件用油纸包裹的事物，递向门司。
双手做枕，闭上双眼，白无常逐客：“醉了，走不动了，我先喘会。”
“他嘎的一声，昏死畴昔了。那白眼翻到了天灵盖上，活笑死我了！”
刚待抬手灌酒，才发明手中空空。
对每个活人来讲，是既陌生又会熟谙的处所。
“嗯，骗鬼。”
注：
红发獠牙哼了一声，怨声连连：“十之八九还得分给牛头、马面，真正落到我手里才气剩下几个铜板？那里比得了白鬼使，夜夜有酒喝，顿顿吃肥鸡。”
刚待下嘴啃食，却被白无常用羽扇止住了嘴。
伸出双手烤火，牛头笑问：“我们开端吧？”
红发獠牙无聊的叹了口气，坐在门边的长凳上，抬头望天：“这些日子闲得膀子酸疼，等养养精力再筹议这事吧。”
他醉了，但还是提起葫芦往嘴里倒酒。
进城后，低头看了看被门钉划破的衣衫，白无常皱眉：“我被你的这些门钉害了不止一次，就不能拔光了它们？”
醉说：“肥鸡本日里倒是未曾见到，不过我在阳间闲走时，见到两个和尚偷狗吃，我趁他们抱柴引火，扯了条狗腿。到铁铺里给烤了，无油无盐，淡的很，本想分与牛头、马面，既然巧遇门司大人满腹怨气，就权当给门司大人压压舌头，消消火气，不晓得门司大人肯赏我这个脸吗？”
虽是墨客打扮，但却体型庞大，与那牛头普通无异。
醉相之时，丰国京都吱呀作响，一个红发獠牙从门里探出头，大声谩骂：“炸不烂的穷鬼，都到了这里还不肯掏钱贡献你门司爷爷吗？若再不见机，等下森罗殿上有你一顿好消受。”
“不过……”白无常抽出羽扇，护住胸膛，轻笑：“二位兄长真的那么有掌控能赢我吗？”
一步三摇，进五退二。
软软的依托在门上，足下一滑，顺着城门瘫坐在地上。
红发獠牙在他回身时，已认出是白鬼使回府，将门缝开得更大了些，引他出去，语气转缓：“本来是白鬼使弄出响动，我道是哪个没有接引的孤魂野鬼呢。内里风大，出去，出去。”
一个白面墨客正席地坐在殿中间。
林木中间有河，河底充满了残骨腐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