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小郎君和女娘
香怜回身朝门口的大茶壶打个手势，“奴们陪着小哥哥去也……”
小丫头子未几时整治出几样酒食，摆齐了花腔。
少年郎也不冷场，跟着二人说几句天南地北的笑话，自道了来源，原是南边小城的旧家后辈，因家道渐落，故出来跟着同亲的客商出来抛头露面地做点小买卖，只可惜他没甚经历，把本钱赔了些，便思谋着另寻前程，然到了这SY县人生地不熟，不知做些甚么好，恰好信步到了倚红会馆门口，瞧着两位姐姐面善，这才移步出去，跟姐姐们唠些家常。
“小哥哥好生体贴，奴家敢不从命？”
“初度见面，这两支簪儿便是送于姐姐的见面礼，姐姐们莫要嫌轻才是。”
浓眉如剑斜飞入鬓，眼眸如星灿烂生光，蜜金色的肌肤光润得空，倒似虎魄普通。鼻梁挺直，薄薄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别有一番勾人的神采，这通身的气质，真恰是豪气俊朗，在这倚红会馆中可贵一见的俊哥哥。
少年郎瞥眼看去，见是黄米枣糕，艾窝窝，海裳蜜饯，果馅椒盐金饼，说丰不丰说俭不俭，倒是合适这两个过气女娘的身份。
SY县城因有丹江渡口，南来北往的客商在此交汇，倒是个繁华的地点。
城南一条巷子绝顶，两扇门恰是大开着，几只红色羊角灯吊挂在两侧，落下朦昏黄胧，含混旖旎的光影。
本来迎客的女郎，如果遇见熟悉的老客，便径带去本身房中也是常有之事，但普通站在门首的常常都是过气女娘，如果那脱手风雅的高朋到了，都是为了院中新奇仙颜的女郎而来，那里肯屈就她们，她们也有自知之明，并不敢兜揽，只往院中厅中送去，由着妈妈来应对。
会馆门前自有等着迎宾的女娘，早高低打量过一回，见这客人身边虽未带着甚么小厮主子，穿着也不过是平常布衫，但可贵洁净划一，也算面子，且身材矗立，猿臂蜂腰，长腿健旺，再往面上打量，不由暗赞一声。
却见少年郎打从衣袖中摸出一个缎子荷包来，往半旧的水曲柳桌面上一倒，叮当两声，倒是两支银簪儿。
毕竟，她们都是这馆里年纪略大些，姿容退色，借着妆粉厚涂，胭脂点色，夜色下瞧不清面上皱纹和黯黄，又经历丰富，长于讨喜，这才到大门口做迎宾的。
“小哥哥，奴家玉爱，奴家善小曲儿，会琵琶，小哥哥可喜好听不？”
两个女郎目光一对，便有模糊争锋之意。
娇声唤得九曲十八弯，“这位小哥哥，快里边请～”
坐在台阶上的小丫头子穿戴半旧水红单袄，托着腮，正打着打盹，听得动静，遥遥瞧见三人，早便点起了灯烛，清算出桌案来。
南屏山并不算多高多深，恰如一座屏风般，挡在了SY县的南面，也是SY县跟别的两个县的交界处，中间横过一条丹江，同千山万峰的横天岭搭界，恰是交通便当，可出可藏的阵势。
少年郎笑着把银簪儿分开一推。
少年郎微微一笑，双臂微微伸开，任由两个女郎勾住了臂弯，把他往院内带去。
这客人步态妥当，行得不疾不徐，一径来到倚红会馆门前。
至于浓香醺醉，暖意袭人，胳膊上紧贴着团团软雪，少年郎倒是双目微眯，怡然自如，仿佛这都不过是平常所见罢了。
门首牌匾上字体婀娜清丽，恰是倚红会馆四个大字。
这倚门号召客人的女郎，自是要寻人替补的，这大抵就和等车拉客是一个事理。
进得一个小厅，少年郎被引至主位上坐定，两名女郎分了摆布，殷勤备至。
少年郎眉略微动，内心雪亮。
少年郎眉稍轻挑，眼瞧着两个女郎言语来往，差点就要反目，便双臂微收，往两个女娘肩上轻拢，漫声笑道，“两位姐姐莫失了和蔼，同来陪弟一遭儿如何？”
这簪儿一支都有二两重，充足这顿酒饭钱了。更何况这做工细巧，本城都无这般款式呢？
夜色中，自巷口走来了一名黑衫客。
香怜玉爱听了少年郎这一番话，心底本是微凉，这少年人物虽俊，万一身上一二两银都没有，姐俩这会岂不是要折了本去？
“小哥哥这是何意？”
“多谢小哥哥的厚爱……”
彻夜见了这俊哥哥，手头想必并不充足，却可贵一个俏字。是以两位女郎，竟是你争我夺起来。
SY县南屏山。
两个女郎笑得甜美，心内暗道，却没想到这俊小哥年纪不大，倒是个花丛里的熟行。
好个小郎君！
两位女郎相互对视一眼，转头便是娇声巧笑。
这倒是不测之喜，香怜玉爱拿起簪儿一瞧，见这簪儿做工精美，虽是银的，上头却还镶嵌着红艳艳的玛瑙珠，家常戴着，既面子又新奇，那笑容便更深了几分。
倒是一把白瓷执壶，三个梅花小盅儿并四槅细巧果菜。
本来还不大热忱的两位女娘对了个眼色，都笑盈盈地贴了过来。
进了院内，倒似平常富户人家风景，只风景格外精美新奇。
这般一想，更是贴得紧密。
到处可见的红纱灯照出昏黄旖旎，各个小院子，掩映在竹林或假山间，模糊飘来乐声笑语，勾得民气浮动，倒真是个打发长夜的好去处。
即便入了夜，仍有很多去处灯火透明，热烈纷繁。
固然年过三十，人老珠黄，在这院子里早受萧瑟，寻她的客人渐少，但是在这行院里，衣食嚼用，哪样不费钱，是以只得在门口迎宾，多挣几个辛苦钱补助。
虽说这位小郎君看着不似有钱老客，可儿物俊朗，身板挺拔，便如许的，就是要她倒贴，也是千肯万肯的，哪能让香怜得了头筹？
玉爱和香怜你倒一杯酒来喂，我捡一块点心奉上，说出来的话都好似在蜜里蘸过似的，把个小郎君捧得热烈。
“小哥哥，但是头回到我们院子里来？奴家香怜，便由奴家带着小哥哥去耍可好？”
三人说谈笑笑，你来我往，进了一处小院，这小院略有些偏僻，陈列也不如途中所见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