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皇后（下）
大长公主神采安静：“皇后但说无妨。”
“他现在万人之上，有甚不敢。”皇后语气淡淡，说罢，却话锋一转，“我本日来，乃是有一事要奉告公主。”
大长公主道：“皇后放心，妾自是免得。”
那乌漆门无声地开了半边, 大长公主整了整衣袂，迈步入内。
院子里甚是温馨，能听到远处佛殿里和尚唱经的梵音。禅房中, 一人素衣素面，正在饮茶, 待回过甚来，恰是皇后。
“恰是。”我说。
大长公主道：“此乃谢氏、豫章王与妾共议之策，然妾乃轻微之辈，常觉心力不敷。今遇皇后，方心胸顿开。中宫母范天下，若论正统，无出其右。妾故而将此策献与皇后，愿皇后采取，以成大事！”说罢，她慎重地向皇后伏拜一礼。
“公子想晓得，我说便是。”我踌躇着，嗫嚅道，“只是万不成让大长公主晓得，不然她需求惩罚我。”
时价初秋, 寺后的林间已有树木初红。一名和尚引着我们走到一处小院前, 敲了拍门。
荀尚手中有天子和太子，已是端坐正统，岂会因为一纸圣旨就跟着造反。且不说策划这些藩王和州郡发难有几分掌控，就算胜利地发兵而来，只怕兵马还没瞥见雒阳，荀尚已经动手将太后及一众同行刺了个遍。太后的圣旨不过是为了师出驰名，只要在手握胜券的时候才好用。
我应下，心想，说是这么说，大长公主花了那么多钱，怎会情愿随他搅和。
“昌邑侯夫人说她迩来多梦难眠，想求问鬼神。”我信口答道。
“若母亲再要你去，你奉告我。”他说，“我替你寻故推却。”
临别时，皇后对大长公主道：“荀尚虽监督中宫，然仍没法安插眼线到妾宫中来。且庾茂及后军将军等皆忠义之人，可助妾藏匿出宫。公主若要与妾议事，可托庾茂传信；若需求见面，亦可约以光阴，妾仍到这白马寺中。只是陛下性命危在朝夕，荀尚恐怕不会等候好久，你我须得着紧才是。”
皇后明显未曾想到她竟有这般韬略，听完以后，神采庞大，目中倒是炯炯有光。
皇后苦笑：“莫说公主, 便是妾, 名为中宫，实为囚徒，现在连圣上宫中也不得去。”
公子暴露迷惑不解之色，大长公主却未几解释，笑吟吟地拉着他往堂上而去。
“圣上并非抱病，乃被奸人毒害。”
“我要霓生做甚。”大长公主看我一眼，笑了笑，对公子道，“你放心，她仍在你院中，本日以后，我也不会总来使唤。”
我问：“奴婢听公主方才所言，倒是向皇后献计。”
“妾多日未曾见圣上, 未知现下如何？”大长公主问。
公子将信将疑：“就算如此，与你何干？”
我想，这皇后常日看着顺服平淡，不想竟有这般手腕，不但内卫，连北军也暗中安插上了人。只不过她信口开河也玩得甚好，到时候得了圣旨，大可不管人死活。就算这些人极力保护，荀尚仍把握大部兵马，打将起来，还是胜算难求。
皇后道：“此事公主尽可放心，殿中将军庾茂及诸将，北军中的后军将军、右军将军等，皆对圣上忠心耿耿。一旦起事，必可保护太后全面。”
公子道：“霓生，你但是跟着母亲在做甚么事？”
我忙道：“这不成说。庙里的人说此乃天机，泄漏便要不灵。”说罢，我愁眉苦脸，“可我现下将此事奉告了公子，也不知算不算泄漏。”
皇后眉间暴露失落之色，亦感喟：“那个不是。”
皇后亦泣，举帕拭泪：“妾初闻此事时，亦震惊哀思，只恨宫中已不得自在，也无人可托，只得以身试险，藏匿出宫……”说着，她深吸口气，“圣上曾与妾说过，浩繁亲眷当中，未公主最可托赖。现在妾举目四望，可倾诉者亦唯有公主。”
我闻言，心底一惊。
我全然未曾推测，大长公主将我给她的运营，齐齐备全地尽皆给了皇后。
皇后不语，却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瓶，置于案上。看去，只见那是一只金瓶，除了瓶身光闪闪的，却看不出独特之处。
大长公主神采不定，道：“可太傅太子既要暗害圣上，何必还留圣上性命？”
“这瓶中所盛之物，乃产自百越之地的蛊毒，名曰百日眠。中毒者，先是失语偏瘫，而后昏倒不醒，其症好似中风。荀尚用以暗害圣上的□□，恰是此物。”皇后道。
“皇后思虑深远，妾殊为钦慕。只是以此行事，仍多有悬空之事，且大动兵戈，恐将大片伤及无辜。”她看着皇后，气定神闲，“妾却另有一策，虽不甚弘大，却更加万全，不知皇后可纳否。”
我说：“恰是。昌邑侯夫人的秋牡丹开了，邀公主去抚玩。”
“可我方才问了车夫，你随母亲去了白马寺。”
大长公主道：“既是为了救援圣上，太后岂会不肯。只是太后尚在宫中，冒然发诏，荀党一旦发觉，不但太后，连中宫与我等亦将性命危急。为安稳计，须得先将太后救援出宫才是。”
大长公主亦暴露骇怪之色。
“然后便返来了？”
我讶然：“这难道弑君？”
“儿见天气已晚，而母亲迟迟未归，特在此等待。”公子道。
“嗯？”大长公主看了看公子，又看看我，意味深长，“元初不喜？”
“公主高见，奴婢甚为心折。”我恭维道。
“中宫安知？”她问。
皇后闻言，一愣。
公子一愣。
内心明白，公子到底是嗅到了些端倪，不然不会有本日这番思疑。
我说：“圣上既是中毒，待圣上病愈，则可据实以报，行废立之事。”
我长叹一口气：“如公子所想，我方才说那些，乃是遁辞。”
门早已关上, 大长公主上前, 与皇后见了礼, 也无多客气，在案前相对而坐。
我听着这话，晓得他是信了，松一口气。
我：“……”
“不过出去久了些，有甚好等。”大长公主这般说着，却暴露愉悦之色，拉过他的手，往府中走去。
“这般顺利之事，古往今来，何曾有过？”她说悠悠道，“你且看便是，皇后必不会比及陛下醒来，就会将太子撤除。”
我在一旁听着，心中大为点头。
公子“哼”一声，不觉得然。
我无辜道：“能有甚么事？”见他不为所动，我解释道，“公主是去了白马寺，说要到小禅院去拜一拜佛。公主说她迩来也心神不宁，但怕主公和公子担忧，不让我说。”
大长公主叹口气，道：“妾虽无恙，但自圣上卧病, 每日忧心不已, 想来中宫亦是普通。”
我赏识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采，感觉当真出色。
“太医蔡允元，广知毒物。圣上方才倒下时，妾便疑其有诈，曾请蔡太医为圣上查验，蔡太医不久即辨认了出来。”皇后道，“可厥后，太子监国，便不再许我等出入陛下寝宫，为陛下治病的太医，亦是荀尚部下。公主可想过，这是为何？”
二人别过，皇后戴上一顶羃离，跟从等待在内里的内侍分开。
“朝中？”公子不置可否，却道，“霓生，若母亲要你卜问朝中之事，你亦奉告我。”
“去给公子求妇。”
大长公主不置可否，却道：“这等脏事，由他们出头的去做，我等自守明净，难道安稳。”
“哦？”公子道，“最后算得如何？”
我和大长公主来到寺中之时, 离巳时二刻另有约一个时候。
公子目光微亮，马上道：“你奉告我，我必不说出去。”
二人说了一会话，公子看我一眼，道，“本日霓生也跟从了母亲整日？”
皇后寂然道：“圣上身陷危急，妾虽粉身碎骨，也不不教奸佞得逞。妾已传书奉告梁王及楚王联络宗室，可惜陛下昏倒不醒，无从请诏，现在之事，唯有太后可主持大局。只待太后发诏，将太子及荀氏罪过昭告天下，州郡及藩国之兵必发难共讨。”
我了然。撤除太子，对每小我都只要好处。大长公主虽战略不敷，可在短长轻重之事上，倒是锱铢必较，谙练于心。
“朝中之事皆凶恶，你莫沾为上。”公子道。
不过这与我无干，大长公主这战略虽是跟我买的，但已钱货两讫。至于她要如何用，是她的事，不必我置喙。
“为我求妇？”公子猜疑地看我。
我笑笑，再应了下来。
才下了马车，我昂首，俄然瞥见门前站着一人，倒是公子。
公子道：“母亲但是要将霓生收畴昔？”
公子看着我，好一会，又道：“你不是也会问卜，让你问不就行了。”
公子一脸对劲，紧问：“你们到底去做甚。”
二人又商谈了一阵，见天气渐晚，皇后不再久留，告别而去。
大长公主皱眉：“哦？”
“自是与我有关。”我说，“公主唯恐那些方士贞人胡说，便带我去旁听。”
大长公主道：“这是我亲信之人, 中宫不必忌讳。”
大长公主暴露恍然了悟之色，长叹一声：“竟是如此。”说罢，眼角潮湿，举袖哽咽，“痛哉吾弟！劳累半生，竟为亲生所害！”
大长公主听她说罢，微微点头，却长叹：“难啊……”
我说：“我也算过，公主却说此事严峻，要多算几处才好作准。”
我回到桓府的时候，已是傍晚。
“为何带上你？”
皇后微微一笑，看着她：“公主多日不见, 别来无恙。”
“这恰是他们思虑全面之处。若圣上暴亡，天下人岂不生疑？”皇后道，“公主但往前想，太子白日犯了巫蛊之事，是夜，圣上即不省人事，天下岂有这般偶合之事？太子行事一贯狠戾，对圣上亦悖逆不孝，此乃众所周知。在宫中行巫蛊之事乃是极刑，即便太子亦不得免，一旦事发，莫说东宫，就连荀氏亦不免连坐灭族，凶恶如此，又何惧铤而走险？”
“元初怎在此？”她问。
我说：“为何？不成卜问么？”
“功绩？”大长公主淡淡一笑，道，“你说，荀氏倒后，皇后要如何对于太子？”
皇前面色微变，忙道：“太后不肯么？”
大长公主惊奇不已：“哦？太傅竟敢如此不敬？”
皇后含笑地将大长公主搀扶起来，道，“我等皆为圣上奔走，救天下于水火，当不管相互。”
大长公主闻言，倒是莞尔。
“本来这宫禁表里，另有诸多有志之士愿为圣上一搏。”她感慨道。
“恰是。”我说：“公主对公子的婚事甚为挂虑，先前看好了南阳公主，厥后又看上了宁寿县主，扭捏不已。迩来她听闻豫章王要为宁寿县主择婿，便起了早些定下的心机，拿着公子及公主和县主的生辰求神问佛，看公子与那个更适合。”
看着她拜别的背影，大长公主唇含含笑。
公子道：“儿见母靠克日总将霓生唤走，故有此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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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看我一眼。
我说：“如此，功绩便到了皇后身上。”
大长公主亦看到了他，惊奇不已。
大长公主亦动容，道：“可事已至此，不知中宫有何筹算？”
“你们本日去了我叔父府上？”回到院子里，公子问我。
公子看着我，神采并不信：“真的？”
“以公子之见，如何方不算闲事？”我瞅瞅他，用心道，“莫非是朝中的那些事才算？”
公子叹口气，皱眉道：“这般情势，母亲另有闲心管这些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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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道：“恰是。”
大长公主笑了笑。
“不好么？”大长公主悠悠道，“如此，打杀之事便由皇后和谢氏去做，我不过为助，只需求去讨一张圣旨。”
我看他的模样，晓得明天是不能随便对于畴昔了。
不过他发明得迟了，本日，大长公主已经将网大抵布下，要动手捕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