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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因借宿力伏铁妖 为投军智降水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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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金龙池众乡民,都来访问尉迟,把酒肴接待。尉迟问说:“这水兽每常出来,如何响动?”住民说:“但听池中水响风狂,就是此怪起来!”尉迟说:“我晓得了,你世人各回家去罢!”散了乡民,敬德结束完整,单等水兽出来。边城霜角动,山寺暮钟鸣。到了二更时分,只听得金龙池内,波翻浪滚,水涌风狂,那兽奔登陆来。敬德举棍就打畴昔!

有一个老者,站在门首。敬德近前道:“公公作揖!卑人是行路的,天晚不遇客店。欲借贵庄歇宿一宵,明早就行!”老者道:“客长休怪!我家克日被妖魔打搅,不能相容!”敬德问:“如何原因?”老者说:“这怪物,每到黑夜,就出来滋扰,把东房人扛到西房,南边人移到北边。着魔的人,如醉如痴普通。自家大男小女,到晚时,聚做一房安息。若遇妖魔出来,百口筛锣擂鼓,方得宁息。是以不好留大汉存身,并无别情!”敬德见说,微微嘲笑:“有这等怪事!我好歹在你家歇一夜,如遇此怪,自有降伏他的本领!”老者说:“我去禀员外晓得。”老者行进厅前,见了员外道:“外边有一个行路的人,遇晚要借宿一夜,特来禀知!”员外说:“我家有妖魔打搅,存不得身!”门公道:“与他备细说了,他说不怕甚么妖魔,自有降伏他的本领!”员外说:“且唤出去,我自与他说!”门公出外,叫了敬德,同到厅上。见那员外,乌巾素服,白发苍颜,草鞋竹杖,飘飘然似陆地神仙、商山四皓。敬德上前作揖,员外赶紧答礼。瞧见敬德,堂堂虎体豪杰辈,凛冽彪躯将相才。好个汉于!问说:“大汉那边人氏?到那里营下?”敬德说:“卑人单阳县金吾村人,复姓尉迟,名恭。因往朔州当兵,天晚不能前去,乞借贵庄安息一宵,戴德不浅!”员外道:“我家中近出妖魔惊搅,恐不稳便!”敬德说:“无妨!如遇妖魔,卑人替员外擒拿便了!”员外道:“若降得怪物,自当重谢!”分付安排酒饭接待。又取一条铁棍,付与敬德。员外堆积大小人丁,归房不题。

烟郊草径,野路江村。遥山接汉黛眉青,远水连天拖练白。花开罗绮,丛丛含笑似相迎;鸟弄笙簧,恰好喝彩如成心。陇畔稻田千万顷,云边草屋两三家。

歌诗能遣兴,词话最消愁!

人间不知经几换,犹存缠绺树苍苍。

睡觉不知天已白,半疑残月半疑霜。

龙池水碧湛秋先,此地曾将水兽降。

竹削耳眼悬星恶过獬豸,牙似钩蹄似铁猛赛麒麟。

只见一个白发苍颜老者,也来到树下歇凉。老者问说:“大汉!你这块铁,可卖与人么?”敬德心下自想:“我要这铁也无用,且卖几贯钱,也好川资!”回言:“我也要卖与人。”老者说:“要多少钱?”敬德说:“要一百贯钱。”老者说:“代价未几!只是我没现钱,你肯赊与我么?”敬德说:“赊不打紧,不知老丈住居,明日到那边取讨?”老者说:“无妨!同我去认着家里,你好来取!”敬德心下自想:“就赊与他,强似撩掉了!”那老者把铁掇上肩,同敬德一起就行。行到一座山岭,那老者把手指一指岭边,粉壁墙垣,四围篱笆环抱。“此问就是草舍,却值老妻探亲不在,不得奉茶。另有一言,铁且赊你的,待我形成兵器卖与人,方才有钱另有。你须记取我这去处,唤做小井山,走鹿岭,李铁家就是!”敬德说:“老测量不食言,我晓得了!”长揖而别,径往朔州城去。

模糊积翠,仿佛昆明。层层碧浪蹙鱼鳞,漾漾清波游鸭顶。霜鸥雪鹭,连翩晒日眠沙;玉尺金梭,泼刺冲萍戏藻。凿开鱼鸟忘情地,展尽江湖极目天!

擎木棍觑清楚纵横细打,未几时凶暴兽善似羊形!

那敬德抡短棍拦头便打,这水兽吼一声卷舌张唇。

薄云笼日弄轻阴,试与诗工略话春;缕缕绿杨初学线,茸茸芳草渐成茵。

敬德告别妻梅氏,出了金吾村,取路前去。心中自想:“我要当兵,不知往哪处去好?”正行之间,遇着一个卖卦先生。敬德趱近前问道:“先生!我要去当兵,未知休咎,烦占一卦,大数何如?”那先生对天祷祝,连掷款项。先生说:“好卦!此卦名泰。泰者,通也,小往大来。吉亨!六合交而万物通,君子道长,小人道消。大吉之卦!目下固然贵要,只好随时畴昔。厥后还遇真主,位至三公!”敬德说:“我身边盘费未几,只好投邻近去处,不知哪一邦好?”先生说:“闻得朔州刘王,正招贤纳士,何不就近而往?”敬德说:“多谢指迷!”送了些卦钱,告别先生,径往朔州趱行。但见:

粉泪洗干清癯面,带围宽尽小腰身;东君负我春三月,我负东君三月春。

春到休论昔日情,风景还是一番新;莺花有限偏供我,桃李无言只恼人。

敬德展平生力量,舒过手,喝一声,把鬃领一把攥住,踊身一跃,骑在水兽背上。那水兽被敬德骑在背上。正要往金龙池跳下去,被敬德举棍拦头打下来,今后发展数十步,就似星驰电闪,跑奔深林。敬德仓猝一只手扳着树,一只手扯出腰间铁索来,把水兽锁在树上,

敬德赶紧站起来,与员外见礼,道:“夜来果有个妖魔!与我闹了半夜,被我拦头一棍,他就跑。是我直赶到其间,他往沟里钻了下去。我恐失忘了地点,就守在此。你家有锄头,取一把来,待我掘将下去,务要寻个下落!”员外唤家童取了锄头来,递与敬德。敬德手执锄头,往沟内掘将下去,约有四五尺深,又是一层石板。石板底下,有一块车轮大小,四边俱魆黑、中间带微红、名为“红心刃铁”。尉迟双手掇将起来,讨两条麻绳,拴缚伏贴。敬德问:“员外!这个东西,你要也不要?”员外道:“成精的东西,我要他做甚么?”敬德说:“既不要,我替你拿去撩掉了罢!”员外道:“大汉千万撩远些,免得又来家里为祸!”尉迟说:“员外但放心,我晓得了!”员外一面分付置酒饭与尉迟吃,又取几贯钱送与尉迟。尉迟告别员外,把这块铁背在肩上,离了庄院,往前就行。时逢夏月,气候甚是酷热。怎见得?

茸茸细草披烟润,灼灼娇花带露香。

门临溪涧,户傍峰峦,疏松隔水奏笙簧,峭壁过云开斑斓。粉墙内数茎竹婢娟,苔径中几丛花窈窕。书积古今诗礼宅,田连阡陌富豪家。

范君章把榜文通报,各营张挂。未几时,就是本营新当兵的尉迟恭,收了榜文。头子带了尉迟,径进中军禀复。范君章问说:“你收了榜文,会降水兽?”尉迟说:“小卒会降!”范君章说:“你既会降,明早我带你入朝见刘王去!”一宵老景不题。次日凌晨,刘王登殿,范君章带了尉迟,来到朝门外,分付尉迟:“你在朝门外服侍!”范君章入朝奏说:“臣奉旨意,晓谕各营,降伏水兽。今有臣营内,新招一名懦夫尉迟恭,收取榜文,口称会降水兽。臣特带来见主,今在朝前候旨!”刘霸道:“宣出去!”把尉迟宣到驾前见刘王。刘王举目一观:好一员虎将!果实豪杰!刘王问:“尉迟恭!你会降水兽?”尉迟承诺:“臣降得!”刘王问:“你要带多少军去?”尉迟恭说:“不消军伴,只臣一人够了!”刘王又问:“用甚么兵器?”尉迟说:“也不消兵器,只要一条齐眉檀棍,一条铁索就够!”刘王对尉迟说:“寡人看你豪杰猛勇,必然去得!若收得水兽回朝,重封官职。务要谨慎!”尉迟恭领了旨意,同范君章辞驾出朝,径回本营,取了铁索檀棍,辞范君章出营。范君章分付:“尉迟恭!看景生情,不成轻意!”尉迟说:“托大人洪福,定收回营!”尉迟就行。穿街过陌,上岭行村。郊原青草厚,堤岸绿杨多。不觉来到金龙池处所。端的好一方金龙池:

敬德闻声声响门开,赶紧拿了铁棍,站将起来,闪在一边。定睛一瞧,只见一个形体矮胖、口似血盆、魆黑的怪物。敬德举起铁棍,大喝一声:“业怪休走!”乘势一棍打去。那妖魔伸腰展背,径奔过来,左盘右踅,里滚外撩,北风凛冽,寒气飕飕,星移斗转,月暗云迷。从半夜直打到五更,敬德行如火发,奋勇一棍,拦头打去,正中妖魔。那妖魔折身今后园跑去,敬德随后紧追。只见钻进水沟遁藏,再下见些踪迹。敬德手内擎着铁棍,就守庄沟边,坐在地上,不觉一个盹睡着了。一会儿日出东方,天气已亮。员外一家宅眷,起来开了内门,带着主子,走出厅前,不见了尉迟。员外道:“那汉必然着妖魔的手了!”四下里寻不见,直至后花圃中,只见尉迟头枕着膝,睡在水沟边,鼻吼如雷。员外近前唤醒:“大汉!天了然,还这等好睡!”尉迟欠身而醒。但见:

且说敬德吃了夜饭,把铁棍放在身伴,壁上挂着一盏灯,把衣服拴束伏贴,就在厅前安寝。一更无事,二更悄悄,将近三鼓,只听得门外起一阵风。风过处,厅门大开,就如:山崩石坠,雷震风号。共工怒触不周山,力士锤飞秦帝辇。积雪压坍巫峡庙,暴风刮倒摘星楼!

尉迟恭忙举手扳牢大树,向腰间提铁索拴锁龙麟。

园林深寂撩私恨,山川清楚恼暗颦;芳意被他寒约住,天应知有惜花人。

棍逐兽兽吼怒回旋躲闪,兽吞大家似电摆布藏身。

敬德行稀有十里之地,自发身材有些倦怠,却遇着一株合抱不来大槐树。敬德走近树边,放下了铁,坐在绿荫之下歇凉。看那槐树,公然生得好!虬枝愚笨,直于嵯峨。千层黛色拂青霄,百匝浓云遮白日。扶疏高蕊,每看花发三秋;萧瑟北风,最喜凉生九夏。黄萼能催文学士,绿阴堪憩路行人。

那龙驹不是尘凡兽,天遣来扶黑杀神。水兽被敬德打了一顿,就伏了敬德,见影也不敢动,到得天明,敬德树上解下铁索,拴锁水兽伏贴,骑上了身,径回朔州城去。有众乡民争献酒肴,扶老挈幼,都来旁观。大家合掌,户户拈香,拜谢敬德。先人不信?朔州处所金龙池的树木,都是缠绺生的,这是降水兽的古迹!有诗为证:

有日行至朔州,正遇右监军范君章安营在城外,扯起招军旗,调集懦夫。尉迟走近营门,有头子问说:“大汉那里去的?”尉迟说:“各位长官!卑人特来当兵!”头子说:“你且在营门外等待,待我替你通报!”范君章正坐营,头子禀说:“外边有个当兵的大汉等令!”范君章说:“着他出去!”头子出来,带了尉迟恭,行至中军跪下。范君章昂首一瞧,好一个宏伟的男人!比众分歧!问说:“你那大汉那边人氏?”敬德说,“小人是本州单阳县金吾村住,复姓尉迟,名恭,闻知大人招兵,特投麾下!”范君章又问:“你曾习学技艺么?”尉迟道:“小人未曾习学!”范君章说:“既不会技艺,且随长行练习,待你技艺精通,奏闻朝廷,量才擢用。”敬德说:“是,愿随大人鞭镫!”

那敬德长威风妖魔丧胆,这水兽生恶性播土扬尘。

斗多时星斗暗北风凛冽,恼英大志生机抖擞精力。

胡敬德急睁睛旁观妖兽,黑恍惚毛光辉口吐烟云。

敬德一起路程,行到前不着村,后不傍店的去处,心下迟疑。日将西坠,不能过个安息的地点,只得又往前行。远远瞥见一座粉壁萧墙,敬德趱上前去,倒是一所庄院。公然幽雅:

言未绝,只见头子来禀:“内里一千乡民来告荒!”范君章说:“着他出去!”众百姓一齐到中军帐跪下,范君章问说:“你这干乡民,那里来的?有何变乱?”世人中有几个年高的,上前承诺:“小人是本州管下金龙池处所住人。迩来他中出一水兽,伤害处所,逢人吃人,鸡犬家畜,不留一个。吃得白骨遍野,百余里地步,不得耕作。断阻来往之人,小民不得安生。特来奉告大人,伏祈准行区处!”范君章问:“这水兽有多少大?甚么形像?”众老者说:“并未曾见!如见,小民就不能够逃命。只见泥中行的蹄迹,有盘来大!”范君章分付世人:“且在营门外等待,我去奏闻朝廷,请旨决计!”范君章整冠束带,上马扳鞍,径至朔州城,东华朝前上马。定阳王正坐朝,黄门官启奏:“有右监军范君章候旨!”“宣至驾前!”范君章把金龙池水兽伤害处所,一一奏闻。刘王问文武:“金龙池水兽,伤害处所,怎生区处,挽救百姓?”班部中闪过丞相杨复念,叩首:“主公!就着范君章领旨出朝,写榜文各营张挂,晓谕军民人等,如有降得水兽者,加官进职,不次升用!”刘王准奏,殿上传旨。范君章领了旨意出朝,回到营门,发放众乡民归去。“朝廷现在差官下来踏勘,自有决计!”众百姓各回籍去。

诗:

浇汤烂石,畏日煎沙。万方支住红炉,身也浑居金甑。水云接引横云汉,林鸟无声掩翠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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