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母女

十年前的状元墓便一片萧瑟，现在更是杂草丛生，无人问津，怪不得婊子无情，将近二十年龄后，谁还顾得上那位只会填词作诗化作一抷黄土枯骨的状元郎呢。若非陈青牛影象力超群，就寻不到被杂草袒护的孤坟，亲手将荒草都去掉。陈青牛重新恭敬站在墓碑前，让谢石矶递来一只酒杯，倒了一杯花雕，倒在坟头，轻声笑道：“状元郎，这壶比起当年那壶兑水的劣质花雕好了太多，可总感觉你还是更喜好当年那壶。本想去凉王府上弄点埋了几十年的老窖，可不管是莲花师李白禅，还是江左第一李牧，必定都更加不中意，就作罢了。”

陈青牛望着他，笑道：“王琼王教头？”

谢石矶会心一笑，没有言语。

谢石矶点头道：“省的。”

“女儿终究长大了。”

陈青牛砸下四千多银子却仅是一无所得出了红楼，天大的冤大头了，这家伙悠然得意将凉州城走了一个遍，谢石矶就一声不吭跟在背面，毫无牢骚，开了心神三窍的她给人一眼看去，除了雄浑如熊罴的体格，不再纯粹是痴傻，城内一些浪荡街头的痞子窃匪，都不敢靠近有谢石矶保护的肥羊陈青牛。

陈青牛抛出一颗金锭，淡笑道：“赏你了。”

上了小舟，那摇橹的男人木讷，不善言辞，陈青牛用一口凉州腔问道：“船公兄弟，狮子街上十年前破败的董府，这些年可有窜改？”

朱真婴神采规复如常，肩膀靠着书架，挡住视野，一只手偷偷将《无上瑜伽》顺手塞进两本古籍之间，再抽出一本，仰仗出众影象，扬起手灵巧笑道：“只是一本《宫殿疏总志》，陈公子行南走北，对地理感兴趣。”

院内莺莺燕燕欢声笑语。

王妃笑道：“去吧，你那位陈公子刚回府，你恰好将《宫殿疏》送去。只是若想让他带出咱凉王府，得将凤州皇城那幅图撕去才行，不然被故意人抓住把柄，会惹来不小费事。”

第三杯，“不欠谁甚么，却让很多女人都欠着你，我想这才是状元郎最大的本领。”

陈青牛俄然笑道：“当然，东阴山上，若没有那朵紫莲，咱还是会恬着脸屁颠屁颠，去求两位仙子大人脱手仗义互助的。”

朱真婴看得入迷，身后传来一阵笑声。

朱真婴仓促回身，将《无上瑜伽》藏在身后。

陈青牛自嘲一笑，持续道：“我是小厮出身不假，对谁都要卑躬屈膝，乃至做了莲花峰客卿，在莲花宫也不敢对裴青虎裴青羊姐妹颐指气使，就跟本日那红楼老鸨一个德行，不管嫖客有钱没钱，都得乖乖把笑容端着。可端着笑容，只是为了讨口饭吃，并不是至心喜好，贱骨头才乐意。在猿洞，师姐去而复还后，我就奉告本身，再不要欠女人半点，我还不起的。我宁肯与别人做一些不亏不赔的买卖，比方此次带着黄东来和王蕉下山，怎会不知她们一个要去龙虎山，一个想去北唐皇城。她们要去，却又脸皮薄，我就顺着她们情意好了。可要我求她们施恩，别想了。这世上，我背后能站着的，临时只要你这个不开窍的傻子，一人罢了。”

男人瞥了瞥陈青牛，憨憨笑道：“可不是，想着都吓人。最便宜的那艘‘怡红’，光是一只脚踏上船板，就得取出一百两银子，这都抵得上我们这些人一家几口好些年的开消了。更别提背面几艘更大更气度的婵娟，翡翠，樱桃。不过公子想去应当不难。”

春寒料峭，暮色凄凄。

王妃无疑是一名貌美女人，陈青牛暗中做过比较，他所见到的少妇美妇并未几，范夫人眼神如雪，最为高挑，身材均匀，并不是那类蜂腰女子；白莲师伯翟芳，边幅中上，胜在仙气最盛，不愧是精通百种佛道秘法的练气士；老骥城内小蝈蝈的娘亲，尘寰女子中的极品了，身材妖娆，眼神勾人，不如范夫人脱俗，不比翟芳不出尘，但如同一颗院中桃树上的熟桃，谁都上去咬一口；而凉王王妃，则是身子腴柔，却眉眼平淡，久居高位，移养体，静养气，一身不成侵犯的气势竟可媲美范夫人，故而朱真婴与她虽密切无间，却还是有几分畏敬，比较外冷内热的凉王更甚。

陈青牛嘿嘿一笑，“只是听闻你拳打吊睛白虎的事迹，故而前来一看。”

站在院子门口，陈青牛呆立好久，一名教头模样的丁壮男人走出来，神采不悦道：“何人？”

因为这位俊雅公子身后的黑袍人物，身高九尺，雄魁如山，过于霸气。

想必是院中正有功德，这位护院的教头出来撵苍蝇了。

朱真婴驾轻就熟在一架书厨前抽出一本古籍，她从小遍览万卷书，熟读经史子集，十一岁便发明了这本《大密无上瑜伽》，只是当年顺手翻开第一页，见到一幅男女相缠的精彩彩图，便烫手普通合上，再不敢偷窥半眼，每次颠末书厨，都忍不住多瞥两眼，只是一向没勇气翻阅。厥后逐步晓得无上瑜伽是密宗一种修习法门，瞥见的丹青更不是春-宫图，而是描画密教明王明妃的另类修行，曼荼罗诸部，事部相互相视而悦，行部握手，瑜伽部相拥，无上瑜伽部则两身订交。朱真婴要强，白日里被陈青牛一番言辞激将，踌躇了全部下午，终究下定决计来小楼翻看这无上瑜伽，实在凉王府上春-宫图册很多，不说朱真治朱真丰这对色中饿鬼，连朱真虎这位儒雅文人也从不粉饰他爱好保藏各个版本的《阎王行幸小薛后图》，可朱真婴总不能张嘴说要研讨男女之事，借我几幅春-宫图，因而只好来小楼书房。

朱真婴脱口而出道：“省的。”

迟缓走回渡口，陈青牛柔声道：“石矶，晓得你想问我当初在东阴山上，我为何不肯朝王蕉或者黄东来稍稍低一低头颅，非要傻乎乎拼着破钞掉一棵紫金气运宝莲，也不肯她们恩赐脱手。”

王琼愣了一下，嘀咕一声：“啥？”

男人想了想，道：“只传闻董府出了位了不得的蜜斯，每年腐败节都要回城外上坟，起先还好，背面一年比一年人多，客岁还轰动了好几位将军护驾，数百铁甲马队跟着，好大的场面。”

陈青牛捡了个低俗话题，笑问道：“那四艘雕花大楼船，想上去得花好多银子吧？”

而一些本来最不起眼的人，却在浩浩大道上，一骑绝尘了，立于众生之巅，九天之上，还不敷。

再倒一杯，“如你所愿，我接了你的班，成为莲花峰客卿，当年你逃亡一搏，是为了救纳兰长生，不管这位峰主是否仍然囚禁在龙虎山，也不管你有没有让我去那劳什子伏魔台的初志，我都不会去救人的，不是本日没这个本领才说这话，而是有了那等通天手腕，也不会，没有峰主的莲花峰，我才气活得久一些。这点，陈青牛不敢瞒你。”

十年，玉徽皇朝的淑容低下了头颅，做起了主动献媚的皮肉活动。

将壶中残剩花雕就倒尽。

十年，在仆民气中本是一等一妙手的教头，仍然只是阿谁鄙大家那边吹牛时不时会被客人吵架的低品武夫。

陈青牛到了渡口，道：“对了，今后你学一学记账，不时候刻提示我，在山下过日子，得精打细算才行，再不能像本日华侈，狗日的太败家了，老子这会儿都想抽本身大嘴巴子。”

王妃吃惊，朱真婴俏脸一红，一溜烟跑出碧螺小楼书房，曼妙背影清绝无双。

王妃不戳穿女儿藏书的小行动，婉约笑道：“回了家，娘等了你全部下午，就想听一听你灵州之行的妙闻趣事，你这妮子倒好，偷偷跑来碧螺楼。怎的，给那位汝南后辈找书？这还没嫁出去，就成泼出去的水啦？”

他那里记得，当年与陈青牛刘七一伙下人喝劣酒，吹嘘过曾经单手搏杀一头猛虎，他早就抛在脑后，可在当年一些稚嫩小厮心中，倒是神驰已久的豪杰气势。

王琼接过沉甸甸的金锭，等陈青牛回身后，悄悄咬了一口，心中狂喜，真是金子！

王妃身穿一件大红色曲裾深衣，续衽钩边，绣百鸟朝凤图，穿在身材苗条的王妃身上，竟有要母范天下的气势。王妃有一点尤其被世人奖饰，她眉心有一颗豆蔻红痣，如同观音，她出世时传闻也有诸多异象，天井一株千年枯桐一夜间枝繁叶茂，更有甚者有白叟煞有其事说王妃呱呱坠地后哭泣不止，直到一只青鸾栖于梧桐，她才破涕为笑。只不过这些轶事，都没法考据，跟着王妃的家属逐步式微式微，就更加云淡风轻，无人提起。

凉王府安阳郡主蹑手蹑脚进了一间私密书房，这栋湖心小楼是府内禁地，一向没有安排下人清理打扫，都是王妃亲身脱手，凉王都劝不过来，三层小楼，一楼摆放一些比人还要柔滑的贵重花草，二楼藏书，三楼是王妃的佛堂。

买了一大壶最好的花雕，出了城，缓缓来到商湖畔，花几两银子雇了一艘小渡船，跟那名中年男人说去状元墓。

谢石矶轻声道：“主子做事，都是对的。”

陈青牛哦了一声，如有所思。

他一脸惊奇，收起那份实在非常心虚的傲气，道：“公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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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伟女人身形微微一顿，悄悄道：“谢石矶此生，只求能一向站在主子身后。”

朱真婴真下定决计后，便不再羞怯，翻开一页页册本，大量密教术语，中间异化丹青，图文并茂，实在这无上瑜伽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未经人事的朱真婴还真看不出太多花头，只是感觉这被内里密教一句“即身成佛”可吸引住。

商湖红楼鼓起后，凉州城例外夜夜不闭城门，一些清流言官专门为此闹上金銮殿，厥后几位喊得最凶的御史台大人家里悄悄多了几位俏美人，当即杜口不提，装聋作哑，长安侯曾戏言一句：想来是这些大人早晨在床上被榨干了力量。

行走于琉璃坊，窜改不大，但是当年住了十来年的柴房马厩，却没了，换成了一座新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