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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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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所乘的马车甚是宽广,除了她这位蜜斯,另有自小奶大她的乳娘郭氏,并她的教养嬷嬷杜氏。

这时那婆子又来回道,说是小厮已找齐了,请她下车上轿,往二门里先去拜见太夫人。

太夫人皱眉道:“不当,你方才没闻声老五家的说吗,你那院里钧哥儿本年都十六了,莫非就便利不成?”

几辆素幄马车候在城门外,足等了有一刻钟的工夫,方才挨到城门跟前,递交了路引,言明车中乃是安远伯府的表蜜斯,刚失了曾任过陕西左布政使的慈父,特来都城探亲。

只听一人道:“母亲,不如让大女人住到我院子里吧,恰好和我们芳姐儿做伴。”倒是大太太汪氏。

周采薇心下也正有些不安闲,听她奶娘如许说,少不得安抚道:“妈妈,二娘舅新丧,府里想来恰是慌乱的时候,家下人躲懒也是有的,何况我们也确是到得晚了些。你也是在伯府里住过的,如何不知府中之人,便是娘舅舅母他们也常有从角门出入的。”

只见五间上房的正门边立着的两个丫环,见她来了,一个打起帘子,另一个喊道:“太夫人,周表女人来了。”

想她初到周府时,这小女人还是个极爱哭的性子,略有几分多愁善感,但跟在她父切身边三年以后,倒是气度豁达、脾气开朗。即使心诽谤痛父母之丧,这一起上常常思及亡父亡母,也曾哭过几场,却到底不是顶风挥泪,见月悲伤,不至于一味沉湎伤痛当中不能自拔。

初时周老爷请了她家去,她还觉得定是为了教诲这位蜜斯,哪知这一天中大半时候倒是那位曾中过状元郎的周老爷亲身言传身教,竟还教了他女儿好些这世上女孩儿本不该晓得的东西。

她自小生于湖南,善于江南,只在七岁那年,她母亲赵氏亡故后,曾被她父亲送到都城外祖母家,住了不过一年便又被她父亲接回,自此伴着老父在四川眉州故乡清闲度日。

另一个道:“的确是更加变本加厉,比起先前来还要闹得更短长些,也不知是被哪路邪神给附了身!”

可惜此时她的马车已向西行出一段子路,再也听不到下文了。

只听车外老仆周平答道:“说是前面有一伙子人打斗肇事,将半条街的摊子铺子都给砸了个稀烂,另有那层层看热烈抢东西的人围着,将前路堵了个水泄不通。是以小的们只得将马停了下来,还不知几时能通行哩!”

周采薇也不过看了半晌,便将帘儿放下,叹道:“我记得先时在外祖母家住时有一归去兴安寺里上香,曾从这条街上路过。不想,这才三四年的工夫,我竟有些认不得了。也不知外祖母府上是不是也有些许异同之处……”

却听车窗外一个婆子回道:“还请表蜜斯稍待半晌,自从伯爷去了,这些日子府里乱得很,何况今儿又……,那些猴儿们个个都翻了天了,见表女人过了申正还没到,一个个不晓得跑到那里躲懒去了。现在软轿到是有,只是找不到抬轿的小厮,还请女人再稍待半晌罢!”

待周采薇上了软轿,行至一垂花门前落轿,一个婆子上前打起轿帘,她乳娘将她扶出来,一行人沿着抄手游廊往太夫人地点的煦晖堂上房行去。

见她穿一件白绫袄儿并月红色比甲,下系着一条白纱挑线裙子,一头青丝在一侧绾了两三个小鬏,簪了一枚白玉梅花簪,鬓边戴着一朵红色绢花,余发拢成一束披于肩后,只在两耳边垂下两绺来用素色头绳结束。

五老爷赵明砚道:“甥女放心,我已见过这位邹先生,命人安排住处好生相待,只是本日不巧有些旁的事件,不及深谈。”

杜嬷嬷是个经见极多的,晓得她一介孤女,此后只怕居处大不易,但如有了如许豁达的脾气和明慧的心性,纵使今后风急雨骤,未始不能如雪中寒梅,凌霜傲雪,亦有一树春信。

正待开口,却听车窗外又一个声音道:“周家侄女,只怕这里一时半刻通行不得,与其候在这里,不如另换条道吧!”

本来安远伯府里除太夫人所住的煦晖堂是三进院子外,其他几位老爷所住的院子皆是五进的院落,第二进院子的厅房和东西配房是给老爷和少爷们住的,在第三进院子处再设一小垂花门,厥后是太太和蜜斯们所居正房和配房的第四进院子,是为主院,在主院以后又盖了一溜后罩房,为姨娘们所住。等少年爷结婚了再另搬到一处三进小院里,未结婚之前都是和父母住在同一处大院子里的,只是亦表里有别罢了。

当下周家这几辆车马便在邹甫调剂下一一调头而去。周采薇心内倒是有些奇特,也不知是甚么人竟然如此放肆,在天子脚下还敢这般大打脱手,滋扰公众,闹得整条街都不得安生。先前本身在京中住着的时候,但是向来没闻声过这等事儿的。

“只是克日府中实在过分慌乱,母亲和二嫂都病了,将府中管事之职临时拜托于我,我又是从没管过家理过事儿的,生恐那里出半点不对,如果大女人再跟着我住,只怕我反倒得空照顾教诲女人,反慢待了女人。何况我那院里铭哥儿和锐哥儿也都大了,虽是百口亲眷,但男女有别,多少也有些不便。”

杜嬷嬷也开言道:“女人这几年跟在老爷身边,确是获益匪浅,进益很多,于此后大有裨益的。”

她父亲周贽病故之时,因周家几代单传,再没有附近的亲戚,全赖她父亲这一帮至好老友帮着摒挡丧事,还千里迢迢的护送她到燕京外祖母家,让她心中感激不已。

话虽如此,但是周采薇到底忍不住又揭起了帘布,想看一看安远伯府他们父女曾走过的正门。不想这一揭帘看去,又是一惊。

却听车外也在有人感慨,“哎呀呀,想不到这小霸王跑出去两年多,再回到这都城里,还是这般成日的惹事生非,打人毁物!”

这话一出,便听得车窗外一阵哄堂大笑声,好似大家都晓得这小霸王为何对说亲一事这般愤怒非常。听得车内的周采薇心下好生奇特,怎的这世上另有对说亲满肚子不乐意的男人?

罗氏太夫人又问起她此番带了几小我来,唤出去一瞧,除多了一名嬷嬷两个小丫环外,其他三人倒是先前跟着她来的乳娘并那两个丫环。

周采薇进到明间里,昂首那么一看,心下又是一惊,本来堂上所坐者,除了她外祖母罗氏太夫人外,她的几位娘舅舅母竟全都在坐。

刚过正中午分,燕京左安门外恰是车水马龙,来往行人车辆络绎不断。

至于三年前为何会从正门迎入他们父女,多数是因为当时父切身居高位,乃是从二品的一方大员!

二女见礼辞职后,周采薇跟着宜芝出了上房,沿着右边穿山游廊往西配房而去时,却见几个婆子领着一个淌眼抹泪的妇人并一男一女两个孩童正从甬道上走来。

初时她心中也是很有几分微词,但是这三年处下来,再看这位采藐蜜斯,却已和初时大不不异。

又听一人哈哈笑道:“说不得是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这才内心愤恨非常,一团邪火更加的要找东找西发散出来呢?”

待得马车终究驶入城中,又行过了宣武门,到得内城,耳闻得车外各种人声鼎沸,端坐在第二辆车中的一个少女终究忍不住揭起一角青布帘,从纱窗往外看去。

罗氏太夫民气中有事,只随便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道:“起来罢,见过你娘舅舅母。”

奶娘郭氏有些变了神采,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也太怠慢蜜斯了,我们一入城门就遣了小厮来通报的,这才晚了多大工夫,竟连几个小厮都找不齐?”末端又感慨一句,“想我们上一次到这府里,但是跟着老爷蜜斯从正门出来的。”

想不到不过三四年的风景,她却又再次往燕京而来,只是这一次,慈父业已离她而去,她已是既丧母又丧父的孤女一个,独燕一只。

赵宜芝只觉这位周家表妹三年多不见,出落的更加眉清目秀,飘逸脱俗,那一双明眸特别夺目。

周采薇固然一贯敬爱她乳母,听到这里,却忍不住打断她道:“妈妈快别这么说了,虽说我晓得妈妈的内心是为着我好,觉着我如果三四年前就养在外祖母府上,这几年的情分处下来,总好过现在又去投奔。但是在我内心,倒是非常感激爹爹当日将我接了回家,这三年多来能伴随在爹爹的身边,尽享父女嫡亲,已是我莫大的福分了。”

她口中所称的“邹叔叔”乃是她父亲生前的一个至好老友邹甫,也是眉州人士,曾高中过殿试二甲传胪,做了不到一年的官,便去官回籍,到处汇集话本小说,付印成书、发行于世,言此为人生第一大乐事,远赛过仕进发财。

只见伯府大门核心了一圈人,从人群缝里模糊可见几辆挂满了白幡的灵车,并几个身穿丧服之人,留意谛听之下,竟似另有妇人孩童的哭号之声。

杜嬷嬷便略进步了声音问道:“但是前面有甚么事不成,怎的就停了车?”

周采薇一一拜见过,这些大人此时心中均悬着一事,不过略问了她几句也就无话,只要最后和她见礼的赵家大蜜斯赵宜芝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

早有丫环取过锦垫来放在地上,周采薇先给她外祖母叩首见礼,“外孙女周氏见过外祖母,愿外祖母身材安康!”

太夫人听了,略一沉吟,道:“老五媳妇这些日子是忙得很,只怕没工夫照顾到你。”只是这除了老五媳妇院子还能把这外孙女往那里送?

五太太多么乖觉,一见她婆婆兼姑母看过来,便立即开口道:“先时大女人在我们府里时,便是住在我院子里的,按说原该再跟着我住,我又常恨没生个女儿,在我内心便把大女人看作本身女儿普通相待的。”

绕了一大圈,好轻易终究到了大桥胡同安远伯府,周采薇命人去西角门通传,想起她父亲头一次带她到这府里时的景象,心下也有些黯然。

舅母们在倒也罢了,但是娘舅们如何也在?到是兄弟姐妹们只要宜芝表姐一人立在太夫人身后。

宜芝固然晓得大太太那院子不住倒还好些,但是看周采薇眼圈微红,孤零零的垂首立在那边,如许一个王谢闺秀此时竟连个居住之地都还没有下落,不由心中一动,开口道:“祖母,不如便让表妹先跟着我住在西配房,我们姊妹俩一道住在您院子里贡献您可好?”

末端又感慨道:“也不知现在这伯府里乱成个甚么模样?唉,偏我们这个时候去投奔,如果当月朔向就在伯府里住着――”

她乳娘郭氏听她这一感慨,立时便接口道:“我们路上不是得了信儿吗,二舅老爷如何也就去了!不是我说,这满府里女人几位舅爷,也就这位二舅老爷最是个端庄能托负的,本来老爷还希冀着有二舅老爷看顾于你,总还让人放些心,不想现在……”

她既是周采薇的教养嬷嬷,多少也晓得她父亲是如何教诲于她。初时心中还悄悄纳罕,想这大秦朝自主国以来,不管是西秦、北秦、南秦还是现现在暗里里被称为燕秦的国朝,这近千年下来,向来都是慈母教女,严父教子,几曾得见这严父去亲身教女的?

表姊妹俩不由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奇特,这三人是甚么人,如何俱都穿戴斩衰的丧服被领了出去?

太夫人想了一回,到底还是同意了。“周丫头,你就先和你宜芝表姐住吧,一应分例都和你表姐妹们一样。你表哥们此时都不得空,他日再见吧。宜芝,你和王嬷嬷带你mm去西配房,让蕙姐儿她们都过来见过姊妹。我和你娘舅们另有些事要谈。”

太夫人此时想起一事,不由揉了揉眉心道:“我原想着等你快到了,提早三五日再给你清算住处,不想福建那边俄然传来急报,说是你二娘舅突焦炙病而亡。这一道好天轰隆让我和你二舅母两个一下子都病倒了,府里乱成一团,我也就没顾上这桩事儿,只现在……”太夫人的目光不由看向五太太罗氏。

周采薇忙道:“这位杜嬷嬷,是父亲活着时为我请的教养嬷嬷,她家中已无亲人,便跟我来了都城。另有一名邹家叔叔,他是父亲生前老友,这一起上亏他千里护送。”

周采薇心中正作此想,当下便答道:“全凭邹叔叔做主,我记得从这里西边绕出去,向北行上一段,再向东行便可到我外祖母家地点的大桥胡同。”

周采薇想到方才那婆子的半句话头子“何况今儿又……”莫非这府中又有甚么别的事产生不成?

一时车中三人各自心中考虑,不想那马车却俄然停了下来,再也不动,且闻得内里好一阵喧闹之声。

这一起行来,但见府中丫环仆妇俱着素服,个个低眉垂眼悄悄肃立,满庭寂然,连鹦鹉画眉之声也未曾闻得一声。此时恰是花红柳绿的四月天,但在这安远伯府倒是如春季普通萧瑟压抑。

周采薇听他如许一说,不由眉头微蹙,她们一行人甫一入城,便派了小厮前去安远伯府去报信,说是不消一个时候便能赶到,如果在这里担搁的久了,岂不令一众尊悠长等,多少有些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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