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回
大太太倒是身子猛的一颤,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浑身冰冷。她和大老爷做了二十多年伉俪,晓得老爷已然做出了定夺,要舍了她好保住女儿。
大太太此时确是摆布难堪,她一时不慎竟被这暴虐的表妹将她母女逼到了这等险境,看来这事必是得有一小我出来顶罪的。眼下柳姨娘紧咬着她女儿不放,如果她不站出来,她的芳姐儿眼看就要出阁,若背上个下药暗害父亲妾室子嗣的名头,别说和陈家的婚事再也做不成了,就是今后怕是也再难嫁出去。
太夫人再转头去看宜芳,见她被两个丫环扶着,一张小脸惨白如纸,额上一层薄汗,眼下数点泪痕,满眼的无措镇静,不由生出几分怜悯来,温言道:“大老爷说的不错,今儿这事与芳姐儿是半点干系都没有的,不幸这孩子惊吓了半日,快送回房里,请个大夫给诊诊脉,开个安神的方剂,好些睡一觉。”
那贺大夫倒也有些真本领,将那些药材一一看过,竟将那替代成当归身的当归尾给认了出来。这一下铁证如山,大太太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内里有一个姨娘王氏,先前就狐疑是大太太弄的手脚害了她的孩子,只是找不到半点证据,又惊骇大太太手腕短长,便一向不敢张扬,此时见有机遇颠覆大太太这堵高墙,一咬牙便头一个站出来求太夫人和大老爷好生查一查,看看当年她的孩子是不是也是被大太太给弄没了的。既有了人带头,余下几个姨娘也都纷繁跪下恳求。
她想起母亲前些日子为了和陈家的婚事曾劝过她的一句话来,“那陈家但是你父亲的顶头下属,这门婚事于你父亲和兄长都是极有好处的,对我们家但是大有帮衬呢!”
可如果让她站出来保下女儿,一来她苦心运营数十年才挣出来的温良贤淑、不妒不争的好名头就要毁于一旦。她是深知她和大老爷的伉俪之情是有多“深厚”的,如果由本日之事再引出之前她做的那些事儿来,只怕她在大老爷眼中立时便从“贤妻”变成了“毒妇”,再得不到他半点欢心。
和大太太做了这么多年姊妹,于她对姨娘妾室们做的阴私事儿她多少也晓得些影子。一听到刘姨娘传出有孕的动静,就晓得她这表姐必会有些行动,便想了这么个战略出来。大太太那惯请的涂大夫,也是她命人先给请出去支开了的。
太夫人倒也不拖泥带水,想起方才柳姨娘提了两次的安胎药,便请那贺大夫再将宜芳送来的十付安胎药检视一番。
哪知大老爷看向她的眼神倒是半点肝火也不见,倒反透出一股子可惜和慈爱来,就听他感喟道:“芳儿,为父晓得你一贯是个孝敬的好孩子,只是想不到,你为着这孝敬二字,竟连如许天大的罪恶都甘心替你母亲担着。”
大老爷却对她眼中的惊惧告饶之色视若无睹,还是冷酷无情的道:“老太太,芳姐儿乃是个养在深闺的令媛蜜斯,从小有嬷嬷教养各种端方礼法,一贯懂事知礼,又最是贡献双亲,断不会害了她父亲的骨肉,不然也不会乍听刘姨娘落了胎,就惶恐成如许。且她不日便要出阁,如何会去做下这等罪孽之事,弄脏了本身的手。想来多数是大太太见母亲赐给儿子的刘姨娘有了身孕,心生嫉恨之心,这才――”
也是她运气,本来她这一番运营也不是全无缝隙,如果宜芳表示的再淡定些,便能教大太太再反咬归去。可惜宜芳到底是深闺弱质,经见的少,还做不到滴水不漏,一下子便暴露不当来,被人瞧出了她的心虚。
她迟迟做不出定夺来,有一小我却替她做了定夺。
太夫人见他只顾着保护女儿,便知他是怕着甚么,不由在心中嘲笑连连。她虽极讨厌这个庶宗子,但对宜芳这个孙女倒感觉尚可,这“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她还犯不着为了踩着大房就此毁了她一个女孩儿的名声,断了她一辈子的姻缘。何况大老爷眼下看得跟宝贝一样的好婚事,谁晓得将来如何呢!
宜芳惊奇的抬起眼来,心中一片茫然,父亲这是甚么意义,本身已然认罪,他为甚么又扯到母切身上?
宜芳此时还没从她父亲的行动中回过神来,怎的父亲不由分辩便将这罪名扣到了母亲头上,便是他想护着本身,可母亲是他的结嫡老婆啊!这么些年下来,她就没见父母之间红过脸、置过气,她一贯觉得父母是极其恩爱的。却不想本日这番变故之下,父亲翻脸竟比翻书还快,莫非当真如母亲所言,男人的心都是靠不住的吗?和父女之情比起来,所谓的伉俪之情竟然如许不堪一击?等等,父亲莫非真是出于父女之情才挑选保下本身而不是母亲?
柳姨娘这一番算计,就是为了抨击大房,既然大太太夺了她儿子的出息,她也要毁了她女儿的名声,现在就看大太太是舍了女儿保全本身呢,还是为了女儿自已出来认罪?”
宜芳此时早已是心乱如麻,又是惊骇又是发急。母亲明显跟她说是用当归尾缓缓让那刘姨娘落了胎,可如何,如何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她明显没动过那份点心,莫非是母亲见刘姨娘的胎迟迟不落,便命人动了手脚?
反正那刘姨娘的胎迟早都会给大太太弄没了,与其像先前几个姨娘那样悄没声气的就滑了胎,倒不如由她来加上一把火,把个动静闹大,好歹还能替刘姨娘揪出那害了她的人。
可便不是本身掉换了那点心,莫非本身的手里便洁净了不成?自已送去给那刘姨娘的安胎药里一样有能害她落胎的东西。即使她是奉了母亲之命,可母亲犯下的错,她这个女儿顶下来也无可厚非。便点了点头,说道:“都是女儿不好,还请父亲惩罚……”
莫非说父亲护着她也不过是为了和陈家的那门婚事,不想失了这个高枝。宜芳只觉心中一片冰冷,再也没有半分力量,浑浑噩噩的由着丫环们将她扶出正房。
是以大太太思前想后,只觉要做出个定夺来,实是千难万难。
“你们都还愣着做甚么,还不快将二女人扶起来。”大老爷叮咛完了这一句,看向大太太道:“夫人,事已至此,莫非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女儿替你顶罪而无动于衷吗?”
柳姨娘倒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大太太,她这位表姐就是个笑面虎,笑里藏刀的把她儿子的世子位给抢了去,还希冀她能不计算,呸!这个仇她才不会忘呢!便是四老爷只顾着和新欢在床第间厮混,忘了给儿子报仇,她这个当娘也忘不了,一边和何姨娘争着宠,一边不时留意着大房这边的动静。
这话一说出口,她反而感觉一阵轻松,她犯下如此大错,这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一旦传言出去,即使她名声毁了,可起码再不消嫁到那陈家去,只是不知,吴重表哥还会不会再情愿娶她……
柳姨娘看着她表姐涕泪俱下的模样,唇边出现一抹嘲笑,见大老爷先前纳的几房姨娘也都侍立在屋子里头,便悄悄走到她们立着的角落处,小声撺掇她们道:“几位老姐姐,你们如何还在这儿傻站着?我那表姐本日能害了刘姨娘的孩子,只怕先前你们的孩子……,这等大好的机遇,还不快请老爷替你们做主,查个清楚,也好还你们一个公道!”
二来她这表妹该不会就是想要逼着她为了救女儿把本身搭出来,等扳倒了本身,还不知又会再想出甚么体例来算计本身的一双后代,特别是儿子那边,本就有着一处隐忧,如果再被她从中教唆,那――
就听大老爷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问道:“芳儿,你实话实说,这等暴虐之事是不是你做下的?”
大太太见女儿一走,晓得接下来便是要发落她了,不由打了个颤抖,在地上膝行了几步,爬到大老爷腿边,跑着他大腿哭道:“老爷,妾身求求你,看在我们伉俪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为了我们这个家,没有功绩也有苦劳,好歹饶了我这一回吧!”
这下轮到大太太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她奉养了二十多年的夫君,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老爷恐怕太夫人借题阐扬,硬要把这臭名儿往他女儿身上扣,好拆散了她和陈家的那门婚事。
“芳姐儿她身为人女,即使猜到或许与她娘有关,总不好将她亲娘告密了出来,且不忍见母亲丑事败露,甘愿舍了本身的出息也要替母顶罪,固然不过是她愚孝,到底还求老太太看在芳姐儿这一份孝心上,还她一个明净公道,别误了她一辈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