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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意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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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的歇山顶衙署正门伫于巷尾,一进内院,便可见耸峙的红漆牌坊,匾上四个金字清楚写着“百世流芳”,而入了正堂,劈面照壁上则绘着日月当空,以示光亮磊落之意。

高昶见她走远,便道:“我此次进京,半道上才传闻陛下召你回宫,要与崇国和亲,就快马加鞭,不想返来后又被琐事缠着,若不是本日偶尔撞见,还不知甚么时候能瞧着你。”

高昶赶快扶住她,含笑温言道:“地上凉,快起来,母后她就这个脾气,盼你千万不要在乎。”

顾太后嗤鼻嘲笑,中间那穿团龙锦袍的年青男人却俄然劝道:“母后息怒,四妹想是真的没瞧见,晓之以理,说两句也就是了。这大寒天的跪着对身子不好,先让她起来吧。”

主仆二人离了水榭,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身后急仓促的脚步声响,先前那晋王的声音叫道:“胭萝!”

“公主你别难受,奴婢传闻太后向来便是如许,后宫里没人不怕,本日我们是运气不好,偏巧赶上了。幸亏有晋王殿下在,要不然真不知如何好了。”

翠儿取出帕子替她抹拭着,口中念叨着:“瞧瞧,都透了,这大寒天的竟叫人在泥水里跪那么久。不成,公主,我们从速归去,奴婢给你生个炉子烘烘腿,别叫寒气侵了。”

“你这孩子,竟然编排起母厥后了,这如何能一样?”顾太后轻言责备,语声中却尽是宠溺。

……

静室内,徐少卿靠在圈椅中,双目微阖。

“多谢三哥体贴。”高暧看他目光朴拙,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暖意。

“凡是胸有城府者,万事不形于色,这般轻易便叫你们抓住了把柄,也就不消操心去探了。陛下交代的差事,我们东厂也要上体圣意,替陛下分忧才是,这般不咸不淡,谨慎将自家的出息性命也乱来了。”

“是,部属服从。”

案几上刻着麒麟纹的孔雀蓝釉三足香炉中飘出袅袅青烟,淡淡的伽南香味道弥散在氛围中。

那青金色的马面裙已湿透了,皱皱的贴在腿上,有些冰冷砭骨。

“说。”

桌上的函件堆积如山,他一一凝神翻阅,时不时提笔在背面圈点几下。

可这位被太后念兹在兹,视作心头肉的皇兄竟然会替她说话,实在是大出料想以外。

“唉,伤了身子倒好,哀家便借机让皇上把你留下,也好日日陪在哀家身边,不必如许好几年才气见上一面。”

“昶儿你莫管,这丫头在宫外野惯了,也不知从哪学的这副不知长幼尊卑的脾气,前番在清宁宫就敢劈面顶撞哀家,念着你要回京,便没与她计算,本日可不成,若不点拨她端方做人,此后哀家有何脸孔去见先皇和列祖列宗?来啊!”

门外脚步轻响,斯须便到了近处。

只听顾太后很有些不悦道:“昶儿,你为何偏要替这丫头讨情?”

一名身着绛色曳撒的东厂档头撩帘而入,单膝跪地,拱手道:“部属拜见督主大人。”

“出去。”

高昶这个名字她仿佛有些印象,却又恍惚得紧,若不是那天在清宁宫听到,她底子不会记起。

他顿了顿,又持续道:“数十年前,崇国承天后擅政,企图篡夺江山,引得一场大乱,此事连我朝都是人尽皆知。听他暗中奉告我,那承天后的左眼角就有一颗痣,是以崇国朝中高低都将此等面相的女人视为不祥,别说嫁入皇室,就是入宫为奴也被峻厉不准。而刚巧你那画像的眼角处也有颗痣,崇国天然不会同意联婚,连看也免了。”

“你不是口齿聪明得紧么?现在为何变哑巴了?哼,哀家此次若不整治你,这后宫便真要没规没矩了。”

入夜,皇城东华门外,内四巷。

徐少卿微微点头,端起案几上那盏君山银针,悄悄拂过茶末,放在唇边饮了一口,又问:“另有别的没有?拣要紧的报。”

“现在回宫便好,三哥有几句话要跟你说。”高昶言罢,目光便向中间一瞥。

她嘴上不经意的答着,心中却在忐忑,手指在袖里掐着佛珠,竟有些发颤。

金漆灯盏将不大的屋子映得黄灿灿的,连他那张白玉般的脸都出现了一层荧光。

高暧谨慎翼翼地抬眼瞧瞧,却见那男人也正向她瞧过来,乌黑的眼眸中竟带着几分非常之色,仓猝又把头垂得更低了。

高昶向摆布瞧了瞧,又见她神采黯然,便欣喜道:“所谓不祥都是些无稽之谈,胭萝莫要理它,只要退了婚事便好。我这是寻机偷偷来的,一是想见见你,二是为了提个醒,此事只怕还没那么简朴,你在宫中毫无根底,万事都要谨慎。”

“督主。”

高暧苦笑了一下,平白无端的撞在枪口上,却又偏巧有人脱手相帮,就像前次徐少卿那样,如许说来,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母后曲解了,儿臣不是替她讨情,只是好不轻易返来一趟,只想见母后高兴,何必为这类小事动气,如果伤了身子,儿臣可真不放心走了。”

高暧这才心中恍然,本来人家是怕娶到一个天生不祥的女人,不过对她来讲倒是件幸事,可当初那人竟能想到用这个别例来帮她脱困,倒也实在费了一番心机。

翠儿是个有眼色的,赶快退了下去,只留他们两人说话。

“云和见过三皇兄。”

“你可知为何?”

“胭萝?如何,莫非不记得三哥了?还是刚才跪久了不舒畅?”

“那边只是日子平淡,倒也没甚么苦。”

她悄悄点头,倒也生出几分猎奇之心。

顾太后点头一笑:“也好,那就归去吧。”言罢,便欢欢乐喜的让摆驾回宫了。

她蓦地转头,公然见高昶快步追来,很快便到了面前,望着她满脸都是忧色。

“儿臣怎敢编排母后,既然母后一心想让儿臣多伴随摆布,便不要为这等事介怀了。本日天凉,我们还是回宫去,瞧瞧儿臣从西北带来的好玩意儿。”

高昶呵呵一笑:“母后谈笑了,祖宗有成法在,藩王无事不得入京,母火线才还说要顺从礼法,现在怎的到儿臣这便忘了?”

那档头抬眼看看那曳撒上微微闲逛的金蟒,仓猝又低下头去。

“别管是何时,这痣实在生得好,不然……”

“不瞒你说,我与那崇国使臣有过数面之缘,此番入京时,恰好赶上他要拜别,被我问起,便暗中将真相说了出来。”

徐少卿身子不动,半抬着眼睛问:“如何?”

“这算得甚么体贴,三哥是故意有力,不然怎会让你在外头受那么多年苦……”他又看看她,俄然低声问:“胭萝,你眼角这颗痣是新长出的么?”

“这便对了。”他会心一笑:“好久未见,当年阿谁小胭萝已经出完工大女人了,我初时都有些不敢认呢。唉,只是瞧你这神采,想必在庵堂里吃了很多苦。”

“三皇兄多虑了,云和不敢。”高暧勉强笑了笑。

“且慢!”

她回过神,敛衽行了一礼。

她没回声,难不难受自家比谁都清楚,当下扶着翠儿就往回走。

高暧脑中有些乱,她不肯见太后,以是才下认识的想避开,于情于理,此次的确是她亏了礼数,故意讲解两句,却不知如何开口。

“回督主,旁的到没甚么特异,崇国使臣那边已出了关,外头我们的人都盯着,有信儿便会立即报上来。呃……倒是有件事,部属不知当报不当报。”

高暧微一沉吟,便点了点头。

“回督主,我等连着盯了三日,晋王并无异动,连鸿胪寺安排的馆驿也没去,只在城西同庆坊租了处院子闲住,每日除了去太后宫中问安外,便闭门不出,也未见与朝中何人交通。”

“事理懂了,还要多花些心机,哪头该紧,哪头该松,劲儿要使在裉节儿上,锦衣卫借调的那帮人信不过,凡事还得靠我们本身,本督也未几说,你们衡量着办,总之别孤负了圣恩。”

“那里是讽刺。”高昶正色问:“胭萝应当也晓得那崇国来使索还了国书,不再求亲了吧?”

高暧浑身一震,胭萝是她的乳名,模糊记得儿时母妃常常如许叫她,而而后的十几年,这一宣称呼便也跟着长眠地下的母亲埋没在影象中,仿佛连她本身都已快健忘了。

高暧被晾在那边,也没人问上一句,直到他们走远了,才被翠儿搀着站起家来。

可现在俄然又有人唤起这个名字,就仿佛投石入水,那颗心顷刻间涌动翻滚,再也没法安静。

她见他面色温暖,不但刚才出言得救,现在还特地追过来发言,心中不由得感激,便叫了声:“三哥。”

“本日晋王陪太后旅游御花圃,不想却与云和公主撞见了……不但如此,晋王帮公主解了围以后,还专门赶上去,两人说了好一会子话。”

徐少卿身子一凝,半阖的狐眸猛地展开,蓦地间凛光闪现。

高暧不料他俄然提起这个,心头微惊,抬袖遮了遮脸,略带难堪的一笑:“这个……也不知是何时的事了。”

那档脑筋后生出一阵寒意,背心耸动,仓猝又将身子抬高了些:“督主说得是,部属明白了。”

顾太后正自叫人,那男人却又叫了一声:“母后明鉴,四妹自幼长在庵堂中,没人教诲关爱,又方才回宫未久,不懂宫中礼节也是情有可原,纵有错处,只该循循善诱,母后要点拨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高昶眉头微皱:“怎的还叫皇兄?莫非真的活力了?”

“三哥莫要讽刺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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