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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又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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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正咧嘴一笑,随即翻开盒子,从里头捧出一尊掌把高的白玉观音像。

“奴婢服从。”

冯正眸子转了转,回道:“寄父已猜到主子会这么说,已都叮咛过了。这宝贝既然是犒赏之物,寄父乐意转送于谁便都无妨,主子若不收,就是嫌他骄易,不肯受这个礼,奴婢们也都不好回话……”

翠儿一皱眉:“公主,这事你自家就该明白,还用奴婢说?既然徐厂公送了这份厚礼,我们也该礼尚来往,回一个才是。”

“主子请看,这是甚么?”

这徐少卿究竟为甚么俄然送她如此贵重的礼品?

莫非此中又含着甚么企图?

高暧撇过甚,见这丫头先前的担忧之色全不见了踪迹,眼中蕴着笑,一副别有深意的模样,脸上不由一红,便斥道:“不过是送件东西罢了,那里不普通了?”

冯正跨过门槛,趋步来到跟前,怀中还抱了个尺来长的黄梨木盒子,满面忧色的躬身道:“奴婢拜见主子。”

冯正察言观色,当下也不再说,回声“是”便退了出去。

“公主,先歇歇吧。”

“这事不急,你先去吧。”

她也是大出料想以外,再细心瞧瞧,就见那玉像通体得空,润如凝脂,乘莲座,捧净瓶,拈柳枝,宝相寂静,瑞气莹莹,没半分瑕疵,不由一愣,连腹痛都忘了,呆看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问:“这观音大士是从那里请来的?畴前犒赏的东西还没搬净?”

把玩了半晌,见冯正仍笑吟吟地看着本身,才发觉失态,因而将那玉像放在中间的妆台上。

“那依你说,我该如何着?”

高暧本来一见这东西便觉称心可意得紧,若真的被拿走了,肚里定然感觉空落落的,只是前番因着徐少卿才退掉了崇国那场和亲,现在又平白要他的东西,总感觉心头忐忑,如何也安生不下来。

高暧不由点了点头,算是将这番话听出来了,呆了呆,便垂下眼,望动手上那串檀木佛珠。

冯正应着声,脸上笑容更甚,又走近了些,将那观音像捧到高暧面前。

她性子淡然,不想争甚么,可也不想惹费事,便摇了点头:“不消了,你也晓得这是老病根子,恐怕请了人来也无用,过两日便好了。”

翠儿待她礼毕,这才近身道:“公主,这位徐厂公对你倒是很不普通啊。”

“公主,这体例只是食补调度,又不是药石,治不得根,奴婢看还是……”

只听翠儿又道:“公主,奴婢这儿有句话,说了你也别恼。”

可时想想,这后宫以内谁都是“耳聪目明”,唯独她是个睁眼的瞎子,如果这头差人去请了太医,且不说人家来不来,便是真瞧病开了方剂,转头便不知捅到谁的耳朵里去了,免不了又是一场风波。

翠儿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便悄悄开了门,小声道:“公主身子有些不适,冯公私有事转头再说吧。”

“公主,你这病根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总这般拖下去不是体例,畴前在弘慈庵也就不提了,现在既然回了宫,不如奴婢叫冯公公请个太医来瞧瞧,好歹细心调度一番,说不定便好了。”

“公主可真是宽解,人家前番刚使计救了你,现在又巴巴的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来,你可倒好,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给揭畴昔了,若换作公主你,该如何想?”

她不由看得有些呆,竟不敢再伸手去触碰,起家跪倒,合十拜了拜几拜。

翠儿没何如,只好依言去后院采桂花,人刚到门口,就听冯正在内里叫道:“主子,奴婢有事禀告。”

翠儿倒了碗热水捧到面前,看着她咬唇强忍的模样,心中也自忧急。

高暧坐在榻上,指尖捋着佛珠,口中低低念诵,可眉头舒展,腰也弓着,另一只手不自禁地按在小腹上。

此光阴头正高,融暖的阳光从窗口洒出去,让那玉像身上出现一层柔润的荧色,恍然间竟似祥光万丈,真身来临。

莫非……

“晓得我恼,便不消说了。”她起了身,自顾自的走回榻前坐了。

“甚么事这么急?”她腹中疼得短长,实在不想多说半个字。

冯正打了一躬,却没走,跟着又道:“主子,寄父还交代了一句,说我们这后殿处所宽广,摆布也无用,闲着甚是可惜,不如辟一块出来建个佛堂,主子常日诵经时也好有个平静地点,不知……”

可看对方美意难却,本身如果不收,只怕今后更不好说话,想了想以后,便道:“既是这般,本宫便收下了,烦你亲身跑一趟,替我答复徐厂臣,就说云和多谢了。”

翠儿噗嗤一笑,内心晓得她的脾气,不过使个小性罢了,便靠近道:“实在这话打从回宫路上奴婢便提过醒,徐厂公虽说在外名声不好,但对公主你却没半分不恭,现在我们这儿活脱脱就像个冷宫,谁也不睬,谁也不管,今后可如何好?可如果能有徐厂公照拂着,那便分歧了。再者,他在陛上面前说得上话,没准哪天圣上欢畅时提一提,之前那些恩养说不定便都返来了。”

“寄父说了,这尊大士像是当初陛下犒赏的西域贡品,上好的和田羊脂玉,一向放着也没摆过,想想实在是暴殄天物,可惜得紧。主子原是虔修礼佛的人,得了它才算是物归其主,也不枉了这宝贝。”

高暧闻言沉默,这个事理她怎会不懂?只是不明以是,内心七上八下的,总也落不到地上。何况本身虽说闲居在这里,可好歹另有个公主封号,如果与他搭上了干系,真不知算何为么事理。

高暧听完,口唇微张着,脸上仍有些发楞。

他面上仍笑着,眼却向上抬,去瞧高暧的神采。

请个良医好好调度,她又何尝不想,总比这般忍痛享福的强。

“不消劝了,快……”

她是个没心机的人,现在又被皇兄恼了,合着全部后宫也没人待见,这辈子必定是闲废的,而他是东厂提督,天子身边数一数二的红人,却来攀附本身,究竟有甚么用?

“既是有事,让他出去吧。”高暧在里间说了一句。

“徐厂臣?”

高暧又看了看那尊玉观音,叹声道:“现在这里除了三个活人,另有甚么值钱的东西?他但是位高权重,经的见的多了,还奇怪我的东西么?”

她想想确是这么个理儿,可品了品又觉那里不对,心头怪怪的。

雨过晴和,润物一新,六合间又规复了勃勃之意,连宫墙那些内沉闷的殿宇都仿佛多了几分活力,只要北五所还是是悄悄的,仿佛就如它所处的位置,边边角角的,早被人忘记了。

伸手接了那观音像,摆布检视,没瞧出有甚么非常。她一来没见过这般好器物,二来十几年礼佛,内心也的确放不下,不由竟有些爱不释手。

她说着,腹中又是一阵绞痛,生生的揪着,仿佛有只手搦着肚肠,接不下去,就低头摆了摆手。

“既是陛下犒赏的,又是这般贵重,本宫未免受之有愧,只怕不当,你还是拿归去,替本宫谢过徐厂臣美意。”

“恰是。”

“公主你也真是个实心疙瘩,若说财帛俗物,就算把我们身上的全都卷包当了,恐怕人家也不会翻下眼皮。这自来送礼都是重意不重形,只要合心了,再如何也不嫌它轻贱。徐厂公送这尊观音,不就是投公主所好么?他欢乐甚么,我们固然不晓得,能够公主之尊,只如果费些心机的,不愁他不欢乐接着,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翠儿像是瞧出她的顾虑,便又道:“奴婢晓得公主内心顾着面子,想着堂堂天家贵女却去交友阉竖,没得屈辱祖宗,又坏了自家名声。可你再想,他本就是天家奴婢,连陛下都靠近,你却嫌个甚么?不过与他个好神采,内心还当是奴婢罢了。”

高暧顿时没了词儿,这番事理她自家内心也清楚得很,可就是不懂平白无端的他为甚么要这般待本身。

“回主子话,不是留的,是寄父方才派人送过来给主子的。”

“……”

前脚刚走,高暧便又睁了眼,望向妆台上那尊玉观音。

迩来腹痛得短长,算算小日子该到了,却始终未见红,只是如许拖着,每日吃不下,睡不好,实在难受得紧。

好轻易忍过这阵绞痛,她缓缓展开眼,舒了口气,目光一瞥,见窗外后院里那株四时常开的天香台阁枝繁叶茂,花中藏花,层层叠叠,陈香扑鼻,一树金灿灿的,便指了指:“翠儿,还是老体例吧。去采些桂花来,加赤豆、枣子、糯米熬碗粥,吃了也许便利落些。”

翠儿这才不甘心的敞开了门。

她叮咛着,开端闭目捻动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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