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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月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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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少卿却连着几步凑到近前,微微俯身瞧着她。

“天都这般晚了……摆布也不过几句话,不如就在这里说好了。”

轻风拂入回廊,撩动着鬓间青丝秀发,就像有人在悄悄地抚弄。

她顿时便有些心慌,可眼眸却定在他身上,半点也没游移。

他俊脸上抽了抽,狐眸中闪着一丝不成捉摸的光。

剩下她一小我,心头愈发乱了,再加上夜已深沉,万籁俱寂,胸口那心跳声猝然间变得清楚非常……

翠儿顿了顿,便又劝道:“约的是戌时末,这才刚过亥时,公主何必如此心焦?徐厂公在宫里干的也是服侍人的差事,又兼着司礼监和东厂,忙起来自是没个定时候,也许有甚么事担搁了,这会子路上正赶着呢,如果到了结不见公主,岂不两下里都生了曲解?”

高暧原只是要诚恳送他些东西,全然没想过这么多,现在听他一说,不觉窘得面红耳赤,那捧着佛经和佛珠的手便下认识地往回缩。

堪堪只是一刹间,人便已到了廊下,恍然间竟如一道掠影,那惨白如水的月光映在身上,轻风拂动着衣袍,使他整小我看上去空灵飘然,又带着几分愁闷的美。

高暧这才放了心,抬眼又朝那边看,这一瞥刚挪到处所,就见那红色绣金蟒袍,外罩墨色披风的颀长身影绕过山石快步而来,身边竟一小我也没跟着。

“公主莫非忘了方才你我是如何出去的?当今这园门都闭了,公主又没臣这轻身工夫,怎生归去?”

莫非还要再来一次?

“前几日厂臣厚礼相赠,云和受之有愧,本日特地在此劈面称谢。”

她惊诧昂首,见徐少卿一手拈着佛珠,一手拿着佛经,放在面前正色打量。

她微微颦眉叹了口气,对中间道:“想是不来了,我们归去吧。”

“我这两日亲手默写了一本《大佛首楞严经》,一并送给厂臣吧。”

那冷凛的声音从中间传入耳中,她不觉又是一颤。

“臣送公主。”

“公主彻夜唤臣来,不知有何叮咛。”

她顿时语塞,这才省起之前是被他抱着翻墙过来的,现在再想出去倒是千难万难。

“那你可得承诺了我,转头若他来时,莫一小我先去了,只留我在这。”

高暧昂头朝园路远处张望着,已不知是第几次了,那太湖石堆砌的转角处却还是空空荡荡的,不见半小我影。

她听他明知故问,怔了怔,垂首道:“先前也说了,厂臣厚礼相赠,云和实在感激,特此称谢。”

待到停下来的时候,才发觉本身被他搂着,身子随即像针刺的一凛,挣脱手臂,连退了好几步,红着脸垂首不语。

高暧不料他一见面就问出这话来,当即便愣在那边,不知该如何应对,翠儿这会子倒是个没信义的,见状便垂首躬身行了个礼,自顾自地退了下去。

高暧怔怔地望着他,被翠儿暗中扯了扯衣袖才回过神来,有些难堪的抬抬手:“徐厂臣不必多礼。”

高暧愣了一下,俄然记起甚么,便又从身上摸出本薄薄的蓝封册子,也捧在手里。

高暧听在耳中只觉有些不伦不类,可也不知该应甚么,但见他收了东西,心头倒是稍稍松了口气,当下便道:“既是厂臣收了,那就再好不过。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北五所去,厂臣也早回吧。”

高暧侧身站着,像是怕又被他碰到,隔了好几步远,却又拿眼角去瞥,就看他颀长的身子立在那边,目光斜向亭外,也不知是成心还是偶然的凝睇着。

她说着正要去身上摸东西,却听他清冷的声音道:“不过是件玉器罢了,臣留着也无用,公主千万不必在乎。嗯,倒是彻夜明月当空,良辰可贵,却在这里说话,未免有些煞风景,臣晓得附近有个好去处,请公主劳驾同往一游,如何?”

可还没垂到半截,却见白影一闪,胳膊已被拉住了,紧跟动手上的东西也被抄了去。

他也没去追,顿了顿才不急不缓的踩着石阶上来。

她定了定神,才低声道:“我没事,厂臣不消告罪。”

“……”

翠儿掩口笑道:“你是公主,他是厂臣,再说又不是头回见,如何反倒怕了?好,好,好,只要公主不嫌奴婢碍眼,呆会儿他又不撵我,奴婢便留下,总成了吧?”

“臣徐少卿,拜见公主。”

高暧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已闪身欺到了面前,伸臂将她的腰身揽住,随即一跃窜出回廊,又轻飘飘地腾身而起,翻太高大的院墙,再几个起落才着了地。

高暧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畴昔,便见不远处有一座六角亭子,四周花团锦簇,山石掩映,夜色中倒有类别样的神韵,端的是个高雅的好去处。

“这……厂臣可另有别的体例?”

他脸上悄悄的,这话说得倒是绵里藏针,竟像是撵着她非去不成,没半分筹议的余地。

“公主是要送臣这个?”他目光垂在那佛珠上问。

此时晚风送香,虫鸣幽幽,如水的月光斜斜洒下,让他那张波澜不兴,却又冷傲绝伦的脸出现一层温和的光晕。

“那如何成,公主如果这时走了,这会子不都白等了么?”

徐少卿见她那局促的模样,唇角不由又微微一勾,闪了半个身,抬手向前面一让:“公主请。”

他持续靠近,垂垂将她逼到了柱旁,退无可退,却又将脸俯低了些,勾唇问道:“公主是怕臣么?”

“我久居宫外,身无长物,没甚么像样的东西,可若不回礼,内心老是不安。这串珠子是弘慈庵前代庵主的遗物,年初很多,当初师父亲手赠与我,厂臣若不嫌弃,便请收下吧。”

“臣去处无状,还请公主惩罚。”

说着便从腕上褪下那串檀木佛珠,摊在掌心。

他伸手扶住,叫声:“公主谨慎了。”

正自发楞之际,却见他将那两样东西支出怀中,跟着打了个躬道:“这两样东西臣虽说不信,但既是公主所赐,臣天然戴德于心,闲时学着样儿捻珠诵诵经,不求得甚么善果,倒能熏陶性子,想来也是好的。”

高暧脑中不觉有些恍然,如何也没法将这副面孔与那传言中残暴暴戾阉贼重成一体。

高暧闷闷地点了点头,她并不是至心想走,只是这般深夜相见,总感觉有些不当,现在时候到了,却还不见人来,反倒让她有种松口气的感受,可如果真走了,这内心头却又有些发空。

“这……”

“佛珠再加一本佛经,这定是在劝臣今后放下屠刀登时成佛,以求修持证悟,不入魔道,公主可真是用心良苦啊。”他勾着唇顿了顿,又道:“只可惜臣忝领东厂,替皇上办得的是稽查百官万民的差事,若到处都一副菩萨心肠,很多事可都难办了,这番美意只怕臣领受不得。”

恰逢月望,那一轮明月如圆盘般挂在墨染的天涯上,洒下皎白柔润的光,将这夜烘托得格外宁谧。

“臣只是提个意,公主不肯移步,臣怎敢勉强?只是这园子与外头宫巷离得近,稍时便会有巡更的奴婢过来,如果撞见了,臣这边倒是没所谓,却不知公主该如何讲解。”

徐少卿直起家,目光也落在她脸上,眼中仍就蕴着那独占的冷酷笑意,仿佛大家间的统统都没法惹上贰内心。

此时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掠过亭檐落在他身上,胸口以上的小半截忽地没入暗处,就如他的心机普通,如何也瞧不清楚,更不知那隐没的面孔下藏着甚么。

她“嗯”了一声,抬脚向前走,颠末他身边时,却不自发地向中间躲了躲,没曾想竟惹得脚下步子跟着一乱。

没出处的说句“告罪”,便伸手就抱,现在却还自家说方法惩罚,此人可真是愈发没端方了,如何着也瞧不出以奴侍主的谦虚,倒仿佛是吃定了本身不敢把他如何样,拿这话来占她便宜似的。

“不必了,此处离得也不远,我本身归去便好。”她闻言仓猝摆手,又向后退了退。

这几下兔起鹘落,事前毫无征象,高暧只吓得双眼紧闭,心头突突地跳着,全没想到他说的甚么逾礼不逾礼。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不是说不想要么?怎的转头又抢畴昔了?

徐少卿唇角浅浅一挑,抱拳打了个躬:“臣服从。不过,这时各处园门多数已闭了,若想去时,便不成依常理出入,只能从权,以是臣先告个罪,稍时逾礼之处,请公主原恕。”

高暧耳根子早就红了,内心虽有些不情不肯,但也晓得他说的许是真相,若真被瞧见了,转头定然费事,因而想了想,便道:“那就依厂臣吧。”

她没敢回声,仓猝挣开手,提着裙裾,快步进了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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