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雾重重
她心头砰砰跳着，脸上的红潮不但没有半点减退的迹象，反而愈发炽烈。
“公主也别恼，奴婢方才那几句话固然带些打趣，可也没说错甚么吧。这赠礼回礼本就是两人之间的事，非叫外人在中间瞧着，当是要有个见证么？现在你自家回了东西，又叫徐厂公那边领了情，两下里都顺意，不比干巴巴的说几句话便走的好么？”
翠儿见她面色潮红，那双俏目倒是眼波盈盈，像是猜到了甚么似的，掩口笑道：“公主错怪奴婢了，当初说的是只要他不撵，我便不走，若你和徐厂公就在那回廊下说话，我定然是在旁候着的。可他一来便邀你到别处去，那话里话外的意义我若还不懂，岂不成痴傻了？再说，你与徐厂公相见，有人在旁，只怕两下里话都不好说话吧。”
高暧白了她一眼，并没说话，闷着头一起回到寝殿，到绣榻上坐了，那颗心却还怦然未熄的跳着。
饶是她性子好，此时也不由撇过甚狠狠剜了他一眼。
他说完这番话，便杜口不再言语了。
高暧闻言一怔，手捏着调羹愣在那边。
高暧愣了愣，只觉这话也没法辩驳，可就是心中忿忿。
“厂臣此话何意？”
莫非真像三皇兄说得那般，崇国和亲的事并未告终，现在又突生变故？
徐少卿说着便抬手向前一伸，做出那老模样。
总之，和这位徐厂臣在一起，就忍不住心头怦然麻乱，不晓得下一刻又说出甚么促狭人的话来。
她话刚出口，便觉一股香风袭来，紧接着就听那清澈中带着几分干涩的声音道：“我们姑嫂之间哪来这么多虚礼？云和快起来吧。”
高暧心中忐忑，一边想着说辞，一边盼着抬轿的人脚下慢点，但是这不过只是一厢甘心，坤宁宫毕竟离此不远，半晌工夫就到了。
内里都丽堂皇的陈列器物仍然仍旧，只是换了别种熏香，嗅在鼻中，人不觉有些沉沉的发懵。
怪不得眼皮跳，本来应在这上头。可皇兄不是已恼了本身么，如何本日又叫畴昔？
翠儿一向在门口候着，见她返来，便赶快迎上去扶着，嘴上却孔殷切地笑问：“公主，如何？徐厂公见了你送的东西如何说？奴婢猜，定是喜好的紧吧？”
她却像还没回过神，局促的站在那儿，低头抚着衣角，仿佛是本身做错了甚么。
“公主与晋王殿下是庶亲兄妹，连着骨肉，臣又怎敢谄言诽谤，扰乱视听？还请公主莫要曲解。只是这宫墙内的险恶之处比外头人间有过之而无不及，公主这十多年倒是伴在佛祖身边，一肚子菩萨心肠，只怕偶然一定能瞧那么透辟，臣不过是提个醒罢了，凡事还须公主多加考虑，莫要自误。”
本来底子就不是无路出入，本身竟又被骗了。
高暧不自禁地垂下脑袋。
“此话究竟何意？还望厂臣明言。”
“今晚与公主同游，又得了如此厚赐，臣长生难忘，在这里便重提一句，若公主有甚么叮咛，就差人到司礼监知会一声，臣定当经心办好。”
“晋王殿下是太后娘娘亲生，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兄弟，自小便颇受先皇宠嬖，封在西北旧都，这里外亲疏是一目了然，臣暗里说句僭越的话，公主可曾想过晋王殿下为何要脱手相帮？”
“前头到了，臣另有些急务要办，便送到这里，请公主恕罪。”
外头已备好了肩舆，那中年内侍是先前见过的，上前非常恭敬地行了礼，就服侍她上轿而去。
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甚么对己之心可昭日月，绝无子虚，却连这么点小事都食了言，此人还信得过么？
“公主怎的不说话，奴婢方才在门口瞥见徐厂公送你返来，想来定是……”
她的确有些怕，但这类怕让人既不悚也不厌，懵然中带着七分嗔恼，三分羞怯，本身也说不上是个甚么心机。
翌日醒来，高暧只觉右眼皮跳得短长。
就如许一边走，一边心烦意乱，过了多少路也没去记，俄然间却发觉徐少卿站住了脚。
徐少卿说着，抱拳打了一躬，便大步回身而去，转眼间消逝在幽寂的巷子中……
高暧心中却像闷了壶开水，沸腾腾，乱糟糟的顶着，也不知如何好了。
她不明启事，却也悄悄心惊，早课时多念了两遍经，才稍稍放心下来。
她气鼓鼓的哼着，干脆别过甚不去理，但却由着翠儿脱了青丝绣鞋、白罗袜，将那双未曾裹缠过的纤纤玉足放进松木桶中泡着。
“臣要说的方才已经说了，至于确不确，公主今后自会晓得。”
高暧没有体例，只好将手搭了上去，随他出了亭子，两人如同相互牵着似的，沿着盘曲通幽的园路向前走。
她顿时一呆，提及来当初本身也在奇特，只是并没去细想，现在再被他提起来，心头便又纳罕起来，这事想着的确有些分歧常理。
“莫说了，你也是个没信义的，先头才应了我不走，一见人来便溜了，若哪时我真遭了难，想必也是希冀不上。”
她下了轿，随那内侍入宫，还是一起到了东厢暖阁，此次倒没让她在门口候着，直接便被领了出来。
徐少卿似是底子没想要她答复，只是俯头在耳边道：“公主不必惊骇，只须记得臣对公主之心可昭日月，绝无子虚便对了。”
洗完脚，重又把鞋袜穿好，便又到新摆的供台前跪下，对着那玉观音像拜了三拜，正想着循例诵段经，做个晚课，把手摸时，就发觉腕上空空的，这才省起已将佛珠送与那人了……
显德帝不在，罗汉床上只坐着皇后一小我，服饰打扮似是比上回略显轻巧了些，但整小我还是那般雍容素净。
翠儿端盆注水，服侍她擦了手脸，嘴上却没闲着。
四下里沉寂无声，他冷不防的问出这句话来，倒叫她吓了一跳，愣了愣，才沉默点头，却没瞧见对方眼神中明灭的那股子沉冷劲儿。
他倒似也没在乎，陪着她出门转左，过了条窄窄地巷子，没五十步远，便瞧见前头有条通衢横着，劈面朱墙上一溜儿五个黄琉璃瓦的门头，檐下坠着红殷殷的宫灯，却不是北五所是哪？
一想到这里，她就觉浑身高低都紧了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懿旨来了，又不能不去，因而只好丢下碗，让翠儿替本身换衣打扮。
翠儿却也没推测，一时候慌了手脚，自家主子的金饰衣衫大半都被收去了，现在只能矬子里挑，勉强拿套尚能入眼的换了，又梳了个髻子，筹办伏贴，扶起她往外走。
她斜眼瞥了瞥，俄然感觉这丫头不知甚么时候说话也开端这么云山雾罩，不明不白了，因而叹口气，干脆只当了了桩苦衷，不再去想。
当夜起了大风，尖号声一阵紧似一阵，吵的民气境烦乱，难以入眠。
她望着那乌黑一团，恍若深不见底的绝顶，怔怔愣了好一会儿，心中俄然又生出了那种欣然若失之感，隔了好半晌，才叹口气，扭头出了巷子。
她也跟着步子一顿，霍然昂首，便见右手边的朱墙上鲜明有个月洞门，并没锁闭，仍然通着外头，忍不住张口哑然一惊。
她心头本来堵着气，此时听他要走，却下认识的转过甚，见那裹着墨色披风的身影在阴暗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恍惚，只要润白的面孔和那双狐眸闪动着惹人迷乱的光。
还没出寝殿，高暧脑中一激灵，俄然想起了甚么，仓猝又奔归去，到妆台上抓了支眉笔，对着镜子在左眼角上点了点，细心瞧瞧没甚么马脚了，这才重新出了门。
翠儿端来早膳，她拿调羹才吃了两口，就听外头拍门，冯正急仓促地出去报说，坤宁宫的内羁系事到了，传了皇后娘娘懿旨，请她畴昔叙话。
高暧等那内侍通传了，便轻吁口气，上前大礼参拜道：“第四妹高暧……”
他言罢，忽的直起家子，退后一步，脸上又规复了那冷酷的神采，仿佛方才甚么事情都没产生过。
“臣传闻，前两日公主在后花圃刚巧撞见太后，被罚了跪，多亏了晋王殿下出面才解的围。”
她心头又是一阵突跳，可听着像是暗含深意，不由脱口问了一句。
甚么两下里都不好说话，这下可好，倒真是没遮没拦，让那人无所顾忌了。
“天晚了，臣送公主回宫。”
徐少卿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对那嗔怒的眼神视而不见，抬手一让道：“公主请。”
高暧又瞪了他两眼，想想毕竟还是没说甚么，但却放手不再搭着他了，自顾自的闷头走畴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