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酒军诗敌如相遇(中)
“另有第三点!”江水源又伸出了第三根指头,“如果说浮梁的茶叶质量差,那也只能申明贩子‘厚利’,如何表现贩子的‘厚利轻分袂’呢?我们晓得当日白居易被贬为江南西道的江州司马,在浔阳江头送客,然后碰到了孤身一人在船里的琵琶女,琵琶女自称丈夫去浮梁买茶。浮梁在那里呢?浮梁附属饶州,而饶州毗邻江州,与江州同属于江南西道。但从浔阳到浮梁,必必要通过彭蠡湖——即现在的鄱阳湖——然后再由昌江溯流而上。贩子如果带着琵琶女去买茶叶,不但要考虑各种花消,还要考虑去的时候船身更重,增加溯流而上的难度,以及返来时占有船上的空间,减少贩运茶叶的重量。而浮梁的茶叶多、质量差,必必要靠充足多的数量才气红利。以是贩子在衡量利弊以后,干脆把琵琶女一小我丢在浔阳,本身去浮梁买茶叶。这才有了《琵琶行》中的‘贩子厚利轻分袂,前月浮梁买茶去’。”
“比如?”
“最喜好的?”江水源略略有些迟疑。固然他前后看过的诗歌不下十万首,并且仰仗惊人的影象力全都能够谙练背诵,但真正喜好的并没有几首。启事很简朴,仰仗影象力存储在脑海里的诗歌,没有经详确细的品鉴和咀嚼,只相称于一段古板的代码,何来喜好与不喜好?
“比如?”
江水源伸出一根指头说道:“起首如你所言,唐朝时浮梁确切盛产茶叶。据《元和郡县图志》记录,浮梁‘每岁出茶七百万驮,税十五余万贯’,是当时天下最大的茶叶市场。唐朝王敷在《敦煌变文集》中也说‘浮梁歙州,万国来求’。但这只是贩子赶赴浮梁买茶的启事,如何来表现贩子‘厚利’呢?”
接着江水源伸出第二根指头:“据晚唐宰相裴汶的《茶述》记录,唐朝时茶叶也是分等次的,用他的话说,叫‘今宇内为土贡实众,而顾渚、蕲阳、蒙山为上,其次则寿阳、义兴、碧涧、淄湖、衡山,最下有鄱阳、浮梁’。看到没有?浮梁的茶叶固然产量大,但质量也是最差的。如果说贩子是去蕲阳或衡山买茶,则难以表现贩子的‘厚利’。”
堀田祐也嘲笑道:“就算你不喜好白乐天,可他毕竟是中唐期间最可重视的大墨客,他的诗歌主张和诗歌创作在天潮诗歌史上都占有首要的职位。并且如你所说,他平生创作了两千六百首,莫非就没有一首你喜好的?”
江水源笑道:“固然白乐天的诗歌在当日倾动一时,在唐人张为撰写的《墨客主客图》中被推许为泛博教养主,但并不料味着谁都要喜好。就像唐朝闻名的书法家柳公权,与颜真卿并称‘颜柳’,又与欧阳询、颜真卿、赵孟頫并称‘楷书四大师’,不是还是被米芾骂为‘丑怪恶札之祖’?”
堀田祐也就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江水源嘘了口气:“不得不说堀田君的口味非常奇特,喜好的墨客都是文学史上非常高产的作家。?? ?壹看书像白乐天,固然是糊口在一千多年前的唐朝,但传播至今的诗篇仍然有两千六百首,是唐朝墨客中存世诗歌最多的,《全唐诗》中他的作品足足占了三十九卷!我们现在能看到的唐诗中,几近每二十首中就有一首是白居易所写。要说我有多体味白居易,的确是一部二十四史——不知该从何提及!”
堀田祐也道:“那就说说你最喜好的几首呗!”
“呃……请见教!”
“莫非不是因为唐朝时浮梁盛产茶叶?”
“搜嘎!”
“当然有,并且很多。”
江水源开打趣道:“因为唐宣宗李忱在吊白居易的诗歌中写道‘孺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以是在堀田君面前最好说本身喜好《琵琶行》,也算是投其所好。”
堀田祐也见江水源不说话,还觉得被本身吓懵逼了,心中更是对劲:“江君刚才不是号称比鄙人更加体味白乐天吗?还请不吝见教!”
堀田祐也微微侧头:“如何,江君感觉白乐天的诗歌不好吗?据我所知,天潮但是一贯都把白乐天与李太白、杜子美并称唐朝三大墨客的!即便在当日,白乐天也被人尊称为‘诗王’或‘诗魔’,与元稹、刘禹锡等人并称。”
堀田祐也很不对劲江水源的对付态度,持续刨根问底:“为甚么呢?”
“なるほど!(本来如此)”堀田祐也忍不住爆出了一句日语,“江君公然见地不凡,让鄙人眼界大开。那么《琵琶行》里另有如许的例子吗?”
“比如诗里的‘贩子厚利轻分袂,前月浮梁买茶去’,为甚么是去浮梁,而不是去其他处所?”
“还能够说得更贴切一点。”
江水源接着说道:“另有李贺的《休洗红二首》里说‘休洗红,洗多红色淡’、‘休洗红,洗多红在水’,都说的是这个知识。——你想想,唐朝的印染技术连水都防不了,更不消说碰到含有有机溶剂酒精的酒水。赤色罗裙一旦碰到酒水,那就惨了,根基上即是直接漂白。这才是‘赤色罗裙翻酒污’的真正含义。”
堀田祐也没好气地答道:“我还觉得是因为贵国中学国语讲义里选了《琵琶行》,中间才说喜好的呢!”
“噢,我明白了!”堀田祐也一脸受教的友情。
江水源眨了眨眼睛,信口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喜好《琵琶行》吧!”
江水源又道:“当然,也正因为红色轻易掉色,导致了唐朝时红色的衣服耗损量非常大。在出产供应不上的前提下,代价也变得非常高贵,以是‘赤色罗裙翻酒污’才气和‘钿头银篦击节碎’对应起来,也和前面一句‘一曲红绡不知数’对应起来,共同申明琵琶女之前糊口的纸醉金迷。不然为甚么不说是‘绿色罗裙翻酒污’、‘一曲蓝绡不知数’?”(未完待续。)
“是因为大师都喜好《琵琶行》,它才被选入中学国语讲义,而不是因为选入中学国语讲义,大师才喜好的。堀田君莫要弄错了因果干系。”江水源改正道,“而我喜好《琵琶行》的启事,主如果因为它内里厚重而丰富的文明背景。要看书 ”
“比如说‘钿头银篦击节碎,赤色罗裙翻酒污’。堀田君,你是如何了解‘赤色罗裙翻酒污’的?”
堀田祐也谨慎翼翼地答复道:“莫非不是不谨慎打翻的酒水把红裙子弄脏了嘛?”
“你说得没错,但还没有说到点子上去。这句诗的关头就在‘污’字上面!”江水源感觉本身将近开仗车了,“如果‘污’只是弄脏了的意义,那么洗洁净就是,何必在诗中说呢?这就触及到当代的一个知识,即宋朝之前打扮印染技术很不过关,特别是素净的红色,遇水很轻易退色。以是唐朝人的诗歌里常常能够看到如许的事例,如武则天的《快意娘》,说‘看朱成碧思纷繁,蕉萃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常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为甚么用‘验取石榴裙’来证明‘比来常下泪’呢?就是因为泪水流到红色的石榴裙上,让红色退色,从而使得一条好好石榴裙变成斑斑点点,都是泪痕。如果不掉色,眼泪流上去,过几天就干了,还如何‘验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