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天道
元贞皱眉道:“戚潇天敢截留本王不成?”
戚潇天来到一处军鼓面前,抄起鼓槌,雷动军鼓,鼓声震耳欲聋,戚潇天长声歌道:“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戚潇天将花百龄推开,口中兀自长歌:“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发兵,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正自猜想,戚潇天忽的身子晃了两晃,竟而昏倒畴昔,众将大惊,正要上前,穿着鲜丽、姿容绝丽的花百龄,身姿轻巧,飘飘转转,在世人晃神的工夫,迅即抢到,将卧倒在地的戚大将军搀起。
元贞大惊,那八个字恰是天藏谷口所刻大字。相州事了,元贞曾多次想要前去天藏谷拜访薛慕白,但是楚寰汐病重,元贞半晌不敢分开,楚寰汐身子方才复原,朝廷命他安抚蛮方的圣旨又到,只好将天藏谷之行按下。
回顾望去,追兵稀有百骑,月色下,扬起漫天烟尘。仇敌来势奇快,如风烟并举,元贞见状,自忖没法逃脱,干脆驻马原地。
他积威极深,众舞女纷繁退下。戚潇天霍然起家,大步走出营帐,正在喝酒的戚军战将,纷繁放下杯碗,跟着走出营帐。
元贞心头一震,一个手握重兵、雄踞一方的边镇大将,竟然问出这类题目,可见其心志不小。沉吟一阵,说道:“上应天意、下顺民气者为王!”
元贞有些不明以是,怔怔的望着这个深得戚潇天爱宠的女营伎。暗想女子作为枕边人,对戚潇天心中所想,该当非常清楚,但她为何要给本身通风报信?
他所歌固然是《诗经》当中的柔糜之音,但是戚潇天歌声雄浑,不见女儿柔情,尽显粗狂豪放,令人气为之壮。
花百龄道:“戚潇天有何不敢?”
未几时,仇敌追到近前,领军之人,恰是当初与他一同击破乃蛮雄师的王霆岳。
送别花百龄,元贞五人,迎着初升朝阳,向北疾行。没走多远,身后马蹄踏响。元贞听马蹄声垂垂逼近,心神为之一紧,暗想,难不成是戚潇天追来?
花百龄道:“若非我动了手脚,戚潇天岂能等闲醉倒?将军莫要游移,跟我一起分开!”
元贞情知这女子大要是以声色娱人的营伎,但他从戚潇天眼神中便可看出,这女子在戚潇天心平分位不低, 深觉不便与之独处,正要出言婉拒,女子手提曳地裙摆,飘然入内。元贞苦笑无语,未免人话柄,元贞将帘门高卷。
“那,何为天道?”
“小王才浅智薄,不敢妄窥天道,”元贞沉声道:“但将军有问,元贞不敢不答。依小子之见,天道浩渺,而人力微小,有道是‘人有千算,天只一算’,而‘人算不如天年’,可见在浩浩天道面前,人力弱微,不值一晒。”
“多谢女人!”元贞拱手道:“也替我谢过天藏谷主、圣手医天薛先生!”
王霆岳冷冷一哼,“王爷心口不一,如何令人佩服?”说话间,神采和缓了很多,快速翻身从顿时跃下,轻声道:“王爷信不过戚大将军,也信不过王或人?”
花百龄眸中透出一股焦心,轻声道:“戚大将军凭边功跻身于当世名将之列,天然不但愿朝廷和蛮方媾和,你若再不拜别,恐怕就再也没法走脱!”
元贞想起两人并肩作战的风景,他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磨难兄弟,心头一阵炽热,当下也跟着从顿时跃下,王霆岳走到他跟前,说道:“王某只尽忠朝廷,而不会尽忠拥兵自重的边镇藩将!”
“想不到王爷如此高看戚某,”戚潇天开朗一笑,“戚某一介粗人,有两个题目,请教王爷。叨教王爷,何为王者?”
花百龄赶快出面,说道:“将军醉了,说的都是胡话。”随即命令,吹打起舞。
戚潇天抬头饮下一大杯烈酒,忽的掷杯于地,“我大营当中,怎能有这类靡靡之音?全数退下!”
元贞为之语塞。
元贞眉弯紧皱,“我若分开?女人将如何自处?”
元贞心头一阵含混,戚潇天固然桀骜,气势张扬,但是却绝非狂悖之人,今晚却一变态态,鄙视天道、妄论天子霸道,究竟做何之想?
花百龄笑道:“王爷固然放心,戚大将军那边,妾身自有应对之法,首要王爷能够出险,妾身就放心了!”见元贞仍满面犹疑,花百龄俄然低声道:“六合归藏,尽入谷中!”
“哪有的事……”
对方于一箭以外,立马立足,“戚大将军还想好好接待王爷,王爷何故来去仓促?”
王霆岳冷然道:“王爷只怕是信不过戚大将军吧?”
“戚大将军今晚酒后大言,王爷切莫放在心上,”花百龄笑容明丽动听,“王爷就当打趣之语,左耳进,右耳出。”
元贞在几个如花美婢殷勤接待下,来到一处营帐安息。方才躺下,帐别传来女子娇软脆音:“殿下歇息了么?”
戚潇天又问:“何为天子?”
超出峡谷关,穿过炎陵口,长夜已然过半。
听声音恰是与戚潇天非常密切的营伎花百龄,应道:“女人稍待!”当即披衣而起,来到帐门前,挑开卷帘门,皎皎月光下,女子长身玉立,纤腰细颈,此时去了艳抹盛饰,不着粉黛,不饰朱钗,天然清爽。
见到元贞,女子顶风一笑,“妾身可否进账与殿下说话?”
元贞笑道:“任务在身,小王不敢多做逗留。”
“王爷大谬。”戚潇天轻哼道:“人有千算,却只一变;天虽只一算,却有千变。天道又如何?我有峡谷关和逆鳞卫,天道在我,霸道、天子之道,亦在于我!”
花百龄道:“不过,峡谷关王爷不能久呆,请王爷速速拜别!”她抬高声音道:“王爷若信得过妾身,现在便解缆起行,妾身将亲身护送王爷出关!”
“信得过,信得过!”当下唤醒几名侍从,一行六人,找回坐骑,悄悄离营。花百龄乃戚潇天红颜爱宠,峡谷官兵将对其甚为恭敬,营中官兵见花百龄亲身护送,不敢禁止。峡谷关守城兵将,也知花百龄和戚潇天的干系,更加不敢劝止。
花百龄勒住马头,笑道:“妾身只能送王爷至此,前路漫漫,还请王爷保重!”
元贞苦笑道:“是小王小觑了将军!”
元贞笑道:“这是天然。”
“妾身定为王爷传达!”
“女人竟是天藏谷的人?”
元贞道:“承百世之基,立万代之业,继往兴来,存亡续绝者为天子。”
花百龄笑道:“现在殿下可托得过妾身了?”
花百龄皱了皱眉,感喟道:“将军醉了。”命几个婢女,将他架回了营帐。
跟着轻灵曲乐,数十名姿容出众的女子,现身席间,蛾眉宛转,衣袖齐飞,舞姿轻巧,翩然曼妙。
经此一事,晚宴再难持续,众将各回本营,悻悻而散。
元贞朗声道:“戚大将军,驻军峡谷,以一旅孤军,力抗劲敌,主上无虑,万民得安。这等绝代英豪,若算不上豪杰,天下间,另有谁当得起‘豪杰’二字?”
元贞心头慑伏到了无以复加上地。他初见戚潇天时,便被他张扬的本性、凛然的气势所慑,却从未想到,戚潇天竟当众暴露野心,口出这等狂悖、僭逆之言,一时候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