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正家财子
老者浑浊双目蒙了雾气，似枣树皮的手掌轻拍孙儿头顶，甚是欣喜，“好好好！狗儿有出息了。”
百姓迷惑，领粥竟要出示户籍！当真匪夷所思！
小童不解，“莫非比沧州城中的张大老爷另有钱？”
待送走卢之泰，正书韩回身望向面前美人屏风，笑道：“江月，我又欠了你一个大情面。”
老者抚了抚孙儿枯黄鬓发，笑道：“等你见了便知。”
“若非贤侄及时送来军饷、粮草，补济全军，施助百姓，恐这沧州城不出半月便会呈现暴动。”卢之泰感慨，多年前诸国战乱，天灾来临之时，百姓易子而食的场景，仍历历在目，“贤侄此次提出实名领粥之法，不但便于办理哀鸿，制止分粥不均，更可揪出他国安插于沧州的耳目，实乃一举多得。”
但又听那中年男人道：“只是以次需求布施数量过量，烦劳各位乡亲父老凭户籍前来领粥，无户籍者，还请到官府登记姓名籍贯，拿到凭据后，亦可支付。”男人说完，指了指不远处的高门衙府。
沧州太守卢之泰，双鬓斑白，朝坐上年青男人拱手，深施一礼，“老朽代这沧州数万百姓，谢正公子援手活命之恩。”
小童捧动手中带缺口的黑陶碗，待他小口舔去最后一粒白米，才昂首看向正通粥铺前乌压压的人头，“爷爷，半月前，张大老爷家施粥七日就不再开门，这正大善人说要施粥三月，他家得有多少米粮才够呀？”
屏风后，走出一碧玉少女。
且，那实名领粥之法，亦非他所想，本身不过出些赋税罢了。
耳力极佳的木易，听着楼下一老一幼的对话，眼眶微湿，紧紧抱着身边少女，声音哭泣，“姐姐，木易想爷爷了。”
斯须，人潮再次出现于正通粥铺前，粥香满盈，引得早已饥肠辘辘的百姓翘首而望。
浅衣素裙，墨发雪肌，仅那一双墨玉清泉的眸子，让人只觉她身边画上绝色美人，不过脂粉色彩。
“大师稍安勿躁。”粥铺中，站出一中年男人，穿着平常，说话时，面上自带三分笑意，“本日，我家公子愿捐赠粮米二十万石，在此开设粥铺三月，以济沧州百姓。”
此中一名衙役，手举令牌，大声道：“卢太守有令，此次领粥，凡有不遵守次序者，一概杖打三十，胆敢违背者，当场杖杀！”
半晌，她才抬手重拍怀中少年脊背，倒是张口无声。
常常想到那卓尔不群，独爱一袭水月浅纱的少女，他的心，便如同擂鼓。
七年前，木爷爷为救重伤昏倒的西江月，上山采药时出错摔死，木易今后便成了她的弟弟。
“卢太守言重了。”正书韩舒朗笑声，令人如沐东风，“书韩虽是商贾之身，不能像将士们普通上阵杀敌保我东越大好国土，但鄙人亦是东越子民，蛮夷压境，宁当以国、以民为先。”
卢之泰为人刚正、重诺，且沧州乃诸邦交通要塞，眼下东越国库空虚，正家愿用百万石粮草换沧州太守一个承诺，不管于国于民，亦或是对正家今后而言，皆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儿时残存影象，垂垂涌入脑海，当时他与爷爷相依为命，为遁藏赋税才移居山野，他还记得，爷爷猎来的野兔最是肥美，却再也吃不到了。
她口中寥寥三字，已让人蓦地想到那遨游于六合间令媛难求的万鹰之神，傲然猛禽。
世人纷繁回家去取户籍证明，无户籍者，亦快步奔向衙门，身携户籍者大笑上前。
西江月身材一怔，心口骤紧，薄唇微抿。
西江月临窗而立，俯视城中簇拥而至的费事百姓，她墨玉清泉的眸子沁凉如水，“又是一年腥风起，最是天下无辜人。”
此言一出，方才欲插队之人，皆不敢冒昧，施粥效力大大进步。
贩子中，面黄肌瘦，穿着陈旧的百姓们，正死死围着一家刚开张的粥铺，眼冒绿光。
“眼下，你便有还这情面的机遇。”西江月声音颇淡，全不似她身上姿容气度那般夺人谛视。
但沧州饥肠辘辘的百姓们可不管那些，现在，凡能让其充饥保命，莫说出示、办理户籍，便是卖身为奴，他们亦是争相赶往。
“能为江月效力，书韩幸运之至。”正书韩含笑拱手。
被雨水冲刷过的巍峨古城，模糊透着沧桑悲怆之感。
老者望向书有“正通”二字的帆旗，浑浊双目乍现光芒，“这正家乃我们东越第一商贾之家，富可敌国，天然是有钱的。”
西江月看了眼身边眼圈略红的木易，道：“海东青。”
正书韩面上含笑，眸中思路稍纵即逝。
虽未亲目睹识正家富庶，但白叟却知那张大老爷在这正家公子面前，底子不值一提，“听那些外出经商的人说，正家赋税，堪比国库。”
“爷爷，等狗儿长大了，必然去正家谋一份差事，如许我们就不会再挨饿了。”
他起家上前，双手扶住老者，“卢太守，这可使不得。”
人群中，两个身形稍结实的男人，环顾四望，凸起乌黑的颧骨上双眼深陷，泛着幽绿，二人刚推开身前老弱妇孺，欲上前领粥之时，却被藏匿于人群中的几名衙役死死按在地上。
人群里，一骨瘦如柴的小童，看向身边老者，一双眼睛分外敞亮，“爷爷，正家在甚么处所？很有钱吗？”
昔日都是西江月出运营策，施恩于他，本日，他终有机遇报之一二。
与此同时，正通粥铺，三楼。
“贤侄真乃义士也！”此番谈吐从厚利轻义浑身铜臭的商贾口中道出，委实令卢之泰刮目相看，“若他日贤侄欲再于沧州开设商店，老朽愿尽微薄之力。”
铺前百姓闻言，皆大喜，高呼正大善人长命百岁。
卢之泰乃沧州太守，是官；而正家虽富甲一方，倒是士农工商中职位最低的商贾之流，于礼分歧。
坐上男人不过弱冠之年，玉面朱唇，墨发长袍，席地而坐，繁华中竟带着三分书香儒雅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