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赈灾疑云
"好一招死无对证。"凌风嘲笑,剑尖忽地刺入主事衣衿,挑开内衬,暴露胸口的狼头刺青,"鞑靼暗桩混入府衙,王大人这顶乌纱,怕是连关外的风都吹得动。"
嘉靖帝指节捏得发白,俄然扯下常氏进贡的东海明珠帘:"传旨!开封府一应涉案官吏,当场问斩!常氏九族放逐琼州!"
惊堂木尚未拍响,衙外忽起鼓噪。李策押着粮商赵四郎破门而入:"大人!这奸商在兰阳船埠偷运官粮,船舱夹层里藏着新奇粳米!"
子时,凌风鹄立溃堤处。火把照亮河床上新砌的"糯米灰浆",其下模糊暴露成捆的芦苇杆——恰是弘治年间导致开封城淹的豆腐渣工法。李策带人撬开石缝,二十具脖颈系着赈灾腰牌的骸骨惊现于世。
暴雨冲刷过的开封城泛着土腥气,凌风踩着泥浆踏入西郊粥棚。三口薄棺横在草席上,妇人的哭泣声混着木勺刮锅底的刺响,听得人脊背发凉。他俯身翻开棺盖,孩童青紫的嘴角还粘着观音土,小手攥成拳头,指甲缝里嵌着半粒未咽下的麸皮。
"圣谕在此!"林清芷广袖翻卷,明黄卷轴顶风展开。她指尖点过"如朕亲临"的朱印,俄然将圣旨覆在孩童棺木上:"周大人无妨摸摸这孩子的肚子,看看朝廷的法度能不能暖热一副冰肠!"
暮色沉入金水河那日,八百里加急送入西苑。嘉靖帝拆开漆盒,血腥气劈面而来——盒中无奏本,只要半块硬馍、三粒带血碎石,并二十三枚按在黄绫上的指印。
骤雨初歇时,八百里加急直入京师。都察院签押房里,沾着黄泥的血书与蒙脱土样本并陈案上。首辅严嵩摩挲着常氏商行的账册,俄然嘲笑:"明日朝会,怕是要变天了。"
王延年瘫坐在地,官帽滚进炭盆腾起青烟。凌风一脚踏住他欲抓令箭的手:"客岁黄河清淤银两,工部账目记取采买三百车石灰。"剑鞘戳向仓底泛白的土层,"开封府地界的蒙脱土矿,仿佛都记在王大人的田庄名下?"
"看清楚!"凌风揪着周延儒的头发按向水面,"这个手腕有胎记的,是你三姨太的胞弟吧?上月他还在赌坊豪掷令媛,本日如何成了'殉职河工'?"
"昨日放粮的衙役安在?"凌风剑鞘一挑,掀翻冒着热气的粥锅。黢黑的糊状物泼在青砖上,竟黏连成团,滚出几颗棱角清楚的碎石。
都察院的囚车碾过汴梁街头时,满城流民正在燃烧观音土。林清芷立在重开的官仓前,舀起一斗新米倒入老妇的破钵:"从今今后,开封府的米,粒粒都要过彼苍。"
周延儒连退三步,官袍后襟扫翻炭盆。火星飞溅间,凌风剑锋已抵其咽喉:"客岁黄河改道的奏折上,周大人说开封府仓廪充分——不知这二十万石新粮,如何变成鞑靼人的毒囊了?"
"报——!"马蹄声复兴,驿卒背插三翎急闯而入:"兰考急汛!新筑堤坝垮了三十丈!"
紫档册上玉镇纸轰然碎裂,惊起寒鸦掠过奉天殿。那一夜,开封城头的明月格外亮,照得新堤上"民为国本"四个朱砂大字,殷红如初凝的血。
林清芷俯身拾起一枚带血的童鞋,鞋底还粘着观音土:"王大人可知,昨日咽气的孩子临死前攥着甚么?"她展开染透的帕子,半块硬如石砾的麸皮馍悄悄躺着,"他娘亲掰了三天赋掰开的赈灾粮。"
退朝时,林清芷望向太和殿外冉冉升起的日轮,袖中滑落半块麸皮馍。她将硬馍投入金水河,波纹荡开处,模糊可见新砌的灰浆堤坝正在晨光中固结。
跪在角落的粮仓主事俄然抽搐,口吐白沫。李策箭步上前捏住其下颌,却扯出半截咬烂的毒囊:"是漠北的鸩羽红!这厮底子不是中原人!"
司礼监掌印颤声念出附笺:"饥民啮指,血书九重。君若不信,请食此馍。"
惊雷炸响雕花窗。林清芷俄然翻开后堂帘幕,二十口贴着封条的官仓鲜明在目。她指尖划过仓板裂缝:"桐油味混着米香,这木板三日前刚被火烤过——"金簪猛地刺入木纹,"仓底铺的不是防潮石灰,是遇水即胀的蒙脱土!"
晨钟撞破迷雾,乾清宫鎏金砖映出赤色朝霞。凌风将童鞋置于龙案:"臣请陛下听一曲《饥民谣》——'汴梁城外骨作堤,官仓老鼠穿锦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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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枉啊!"赵四郎膝行至公案前,"草民运的是王大人特批的赈灾粮……"话音戛但是止——凌风的剑尖已挑开他衣衿,暴露内衬绣着的"晋商常氏"徽记。
"常氏商行专营军粮。"凌风剑锋掠过王延年颤抖的喉结,"客岁大同镇闹过一模一样的霉米案,当时经手人恰是王大人的妻弟。"
林清芷闻言色变,抓起案头《河防通议》疾翻:"半月前工部拨付十万两修堤银,所用当是糯米灰浆!"她俄然将书册砸向周延儒:"敢问巡抚大人,糯米价贵,您用的是哪家商店的货?"
"放的是陈年霉米,还是裹着泥浆的砂石?"林清芷玄色披风挟着寒气卷入堂内,甩出半袋黢黑颗粒。粮袋砸地裂开,爬出数十只红头米虫,"昨夜西郊粥棚,三个孩童腹胀而亡。剖开肠胃——"她将仵作格目掷向屏风,"满是观音土!"
"霹雷"一声,东仓顶棚被暴风吹塌。暴雨倾泻而入,浸泡蒙脱土的仓板刹时收缩炸裂,金灿灿的稻谷混着泥沙喷涌而出。流民哭嚎自街巷漫来,不知谁喊了声"狗官吃人",千百只破碗砸向府衙匾额。
暴雨滂湃而至,溃堤处浊浪滔天。凌风拽住欲逃的周延儒跃上桅杆,指着浪涛中翻滚的芦苇捆:"前朝亡国的豆腐渣工法,本日倒成了周大人的生财之道!"剑光闪过,绳索回声而断,二十具系着赈灾腰牌的浮尸随浪涌出。
王延年广袖下的手腕微颤,茶盏"当啷"撞上青砖:"定是刁民捏造!下官昨日刚开仓放粮……"
腊月十七,开封府衙后堂的炭盆噼啪炸响。凌风指尖拂过血书褶皱处凝固的褐斑,俄然将文书按在知州王延年的案头:"二十三处指印深浅不一,最浅的这枚——"他蘸了茶汤在朱砂印上轻抹,竟浮起半枚青玉扳指纹,"王大人赈灾时还戴着家传的翡翠扳指?"
"好个一石三鸟。"凌风剑指对岸黑影幢幢的常氏货栈,"贪墨修堤银两,倒卖赈灾粮,再让流民变成河工填了堤坝——王大人这手算盘,打得比黄河浪还响。"
林清芷拾起碎石在掌心掂了掂:"黄河下流特有的火成岩,该在百里外的黑风峡。"她俄然将石块掷向仓房梁柱,簌簌落灰中暴露极新的斧凿痕,"昨夜有人连夜运石磨粉,掺进陈米——王大人连孩童的牙缝都要算计?"
惊雷劈开乌云,一队铁骑踏破长街。河南巡抚周延儒滚鞍上马,官靴尚未沾地便厉喝:"凌佥事越权办案,可有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