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妖瞪圆了眼,顿足。边上却俄然插进一双手,抛给那小妖一个银晃晃的东西,“我替这妖娘付了。”
夜里宿店,凤凰要了个套间,命我住在外间,理所当然道:“你是我的贴身侍女,天然要服侍起居。”小鱼仙倌便宿在了隔壁。
凤凰正待说话,撑船爷爷却开口插道:“老夫守这忘川河十来万年,第二次见着如女人此般绝色。”
“听闻凤弟请命亲下魔界,为兄不免猎奇,不知是桩如何了不得的公案竟要火神亲身出面。”妖怪声音甚是温暖。
劈面来了个只到我腰际的小妖怪,托了个大大的托盘,奉承凑上来对凤凰道:“这位魔爷,买条尾巴吧。都是新奇货,装上准保叫人瞧不出真身!”
“钱是甚么?”我迷惑转头。
“嗯~袖兜里的仙子但是抓稳了?”凤凰悠悠然反复了一遍。
顷刻间,地上浮起一层薄光影象,我蹲在一旁饶有兴味抚玩。影象中景色却有几分熟谙,我回想了一下,似是昨日忘川渡口的下船处。就见虚无忘川边,一个毓秀矗立的男人正揽了个女子站着,光影渐渐转换,待扫至那男人面上,我细心瞧了瞧,竟是凤凰那厮。
怎的一个两个都发明了?
凤凰淡淡一笑,“好久不见,大殿本日怎的起了兴趣到这魔界一游?”
本来是个虎头蛇尾的故事,我不免绝望。凤凰却一脸如有所思将我一望,作深沉状。
我摸了摸撞疼的鼻梁从他怀里抬起来,他却身子一顿,兀地撒开托着我的手,俄然头也不回向前走。喜怒无常啊喜怒无常,我稳了稳差点再次颠仆的步子跟在前面追。
“恰是,费事白叟家了。”一个闲逛,想是凤凰踏上了船。本来去魔界竟是要渡河的。
第二日凌晨,我在堆栈后院寻了把草要喂那鹿,它却犟了脖子不肯吃,身后有人悄悄一笑,回身却见夜神站在那边,道:“锦觅仙子且莫要难堪它,我这鹿唤作‘魇兽’,只食梦,却吃不得草。夜里只需将它放出,它自会寻人梦魇将其食之。”
我矜持地敛了敛手,昂首瞥见撑船的老爷爷盯着我瞧,便乐呵呵地朝他笑了笑。凤凰悄悄咳了一声,蹙了蹙眉头,“锁灵簪呢?”
睡至半夜凤凰说口渴使唤我与他端水,我迷迷澄澄下了楼想寻看店的小鬼要壶茶,不想却瞧见夜神的小鹿缩在木梯口巴巴将我一望,怪不幸见的,想是也怕鬼,我便端了水一并将它牵回客房。
那女子趴在凤凰胸口,看不甚清,只瞧得她渐渐将头抬了起来,凤凰渐渐将头低了下去,两人脉脉一望,唔,亲了下去。
“犹记两万年前曾来过个女子,问老夫讨一捧忘川水。那女子生得容颜倾国,行路间步步生花,面庞固然绝美却神情凄苦,不若女人你这般明丽天真。”
魔界的天空血一样放肆而素净,绿幽幽的冥火在四周飞来飞去,鬼影憧憧,我抖了抖,细着嗓子道:“阿谁……凤凰,你等等我……我……我怕鬼。”
“厥后?厥后岸边追来了个锦衣公子,吃紧将那女人手上的水打翻上天,两人一番争论后,那女人竟纵身一跃要跳入忘川,那锦衣公子着了急,发了疯般将那女人拦返来,以后两人便齐齐消逝没了踪迹。”
凤凰却冷了冷脸,取出一锭赤金色的东西丢给那小妖,将刚才那妖怪抛的银锭拿返来还至他手中,“我的侍女买东西天然是我来付,怎可烦劳大殿。”
润玉仙倌低头一笑,“火神既作得乌鸦,我作只鱼倒也无伤风雅。”
而后,小鱼仙倌便跟着我们一起同业,凤凰面色益发清冷,真真不晓得他如许冷僻的人怎的作上火神的。
甚是面善。
“如此说来,为兄倒也应一并同业,助上一把绵力。”那妖怪俄然转向我,“锦觅仙子别来无恙。”言毕,伸手暖和地摸了摸身边小鹿的脖颈。
“忘川,忘川,相忘回顾已成川。”爷爷点头叹了一句。
我兴趣甚好地看着这光影里凤凰与那女子亲啊亲,亲啊亲,亲到厥后那女子娇娇一喘,凤凰可算将她放了开,却仍缠绵地搂了她的腰,那女子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倚靠在他胸口,将绯红的脸转了过来。
“厥后呢?”我兴趣勃勃问道,想来如果个风趣的故事归去转与狐狸仙听听,他定然欢乐得不得了。
这般一问一答,我终究晓得了这小鱼仙倌竟是凤凰的兄长真龙夜神。本来有鳞尾的不必然是鱼,它另有能够是条低调的龙。
夜神笑笑,“也好。”
这魇兽昨日睡在我和凤凰的配房,我甚少做梦,想来这春梦便是凤凰的了。
我想了想,也对哦。再想想,也不对,我是精灵,不是妖。幸而凤凰总算不再撇下我,我便不与他计算拾了路随他一道走。
此番凤凰飞得还算妥当,没让我在袖兜里滚来滚去,只是路途仿佛悠远了些,我趴在兜里睡了两觉醒来,方才觉着耳边呼呼风声停下,想是到了。
“放鹿?鱼?不知夜神大殿何时竟连龙也不作,倒要作只鱼了?”
小鱼仙倌暖洋洋笑了开,“恰是人生那边不相逢。”
半途,凤凰使了把戏将我们两个都变更了模样,身上的袍子也都变成了灰扑扑的色彩,与我道:“你要跟着我也行,只是本日起在魔界你便是我的贴身侍女,陪侍摆布,我便保你不被鬼怪捉去。”我想了想我已作他书童作了一百年,贴身侍女也无甚辨别,便诺了。
想是这魇兽公然吃撑了,最后真真吐了个夜明珠大小的东西出来,我喜滋滋要伸手去捏那珠子,那珠子却俄然消逝化入土中。
那妖怪一脸不觉得然将银锭给收了,道:“既是一家人,何来‘烦劳’之说。”
“是呀,昨日润玉仙倌放鹿的时候刚巧遇见的。”我与他道。
我借着院子里一洼小水潭子照了照脸,比对一番。
“公子站牢了,袖兜里的仙子也抓稳了,老夫这就开船咯!”老夫一声呼喊。
小妖连声道:“有的有的。”忙不迭地从兜里取出好几对耳朵,我一眼便瞧见了一对长长的白兔耳朵,唔,如有这么一对耳朵,想来下次老胡再来擒我的时候便可装大将他吓归去。
正待要走,小妖却焦急唤道:“妖娘可还没付钱呢?”
“这位公子可要摆渡?”忽闻一个衰老沙哑的声声响起。
我刚伸脱手去,想撩一捧这莫须有的水,却不知被甚么打了一动手,吓了一跳缩返来,却本来是根凤羽敲在我手上。
我与夜神道:“不若你们先吃,我看这小鹿吃撑了,我牵它在这院子里转转消消食。”
“两位客长,早餐备好了,店里那位魔爷想是饿慌了,面色不善得很,还请二位客长出来用餐。”小鬼在院门外探了探头。
我滑出袖兜化了人形,昂首一看,一鼓掌道:“哎呀!明天夜里怎的睡错处所了。实在不巧得很,不巧得很。”
凤凰捋了捋袖摆,不甚在乎道:“妖兽穷奇与恶鬼诸犍相争,造妖火、放瘟疫,累及无辜,尸孚遍野。可算得大事一桩?”
“丢了。”我照实答复,见他面色一沉,赶快补了句:“昨日去姻缘府驾云驾得急,想是落在云头里了。”
言语间已行至对岸,凤凰拿了颗老君的灵丹与撑船爷爷作船资,率先下了船,我下船时昂首乍见魔界风景,一脚踏在船沿上没有站稳,向前扑去,幸而凤凰那厮回身及时,恰好接住我。
“这是忘川河。”凤凰收回凤羽,“你若不想喂了河下幽魂野鬼便站稳了。”
魔界内里热烈得紧,街上走来走去的妖怪虽都有个大抵人形,但总归身上要多出点甚么,或拖条尾巴,或顶对犄角,或眦对獠牙,看得我目不暇接、不亦乐乎。
最后得出了个结论,光影里的女子确然长得与我分毫不差。
我拍了拍小鹿啧啧赞道:“公然天家宝贝,风趣得紧。”那鹿却俄然打了个嗝,我摸摸它滚滚圆的肚子,想来昨夜不知吃了多少梦魇,现下撑住了。
我回身,就见一个着了身玄色衣袍的妖怪牵了只鹿冲我微微一笑。呵呵,真是魔界到处有温情。
前面凤凰总算停了脚步,回过甚来,嘴角笑涡一旋,哭笑不得道:“你一个妖精怕的甚么鬼。”
凤凰勾了勾唇角,将手背到身后去便不再睬我。我嘿嘿一笑,四下看了看,一叶小舟晃闲逛悠向前行,舟下滴水全无,更莫要说是河,两岸之间深不见底,虽不见水,在小舟中却可听到水拍船底的“硿硿”声,也能感遭到水波摇摆之感,煞是奇特。
一家人?天家公然奇异,这凤凰先是有个狐狸作叔父,现现在竟另有个妖怪与他攀亲戚。我瞧了瞧那妖怪,有些面善。
“小鱼仙倌?”凤凰面无神采地反复了一遍,“不想二位竟见过面。”
待他走后,我将那魇兽的肚皮左捏右捏,“你能吃梦,能够吐梦?吐个梦与我看看。”它摆布闪躲,我却缠着它不放,将它的肚皮揉来揉去。
我将那小鹿细细一瞧,想起来了,“小鱼仙倌呀?”
凤凰摇了点头眼睛都不肯瞥上一瞥。我兴趣勃勃地瞅了瞅,真是好大一盘尾巴呀,上面摞着一条条牛尾、羊尾、兔尾、鱼尾、鸟尾,我伸手翻了翻,软软热热,公然新奇逼真得很。便问那小妖:“这尾巴倒是不错,不知有没有耳朵呢?”
唔,这爷爷买卖忒冷僻了些,十来万年才统共见过两个女人。
小妖啧啧:“妖娘好目光,这兔耳朵但是照着那广寒宫玉兔的耳朵变更的。”我摸了摸那兔耳朵,喜滋滋揣进怀里,凤凰在一边嗤道:“不过障眼小术。”
如此说来,这太半是狐狸仙说过的“春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