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溺水（一）
我定定神，瑟索着牙关看那院门，那吊挂在门上的不是吊死鬼，更不是人，是个稻草人，披上了一身婆子的褂子。我又气又恨，这是谁干的？冰绡也看清了门上的“死尸”，恼得喝道：“奶奶回房了，都去那里挺尸去了！还不速速出来。”
我满心自责，双腿酸软的总算捱回水心斋。
劈面一阵风，夜凉如水，月色清冷，倍显黑暗中风景萧瑟。彻夜大太太停灵，二姨太该在前堂照顾。我一起走去，也不见昔日穿越巡夜的仆人，心下更是惊骇，脚步加快。
不，恶人都是被善人放纵成十恶不赦的境地的，我不能低头，起码在宝儿的事儿上。我要去同她谈谈，或者能够承诺她，今后我若生了孩子，能够过继一个给她，稳定军心也罢，息事宁人也罢，总之我不能将宝儿送给她！
“二……”我一声未及喊出口，蓦地一只手俄然捂住我的嘴，惊得我灵魂出窍，却感觉脖颈也被卡住，一个降落的声音喝道：“别喊！”
我瞥见她浮出水面惊骇扭曲的脸惨白如纸，那绝望的目光中如看到了一丝求生的期冀，她挥动着臂想抓却离我手中竹竿甚远，我急得顿足。
我搂住他，抚弄他的头顶，忿然指责的目光扫向垂垂围来的丫环婆子们。
已是深夜，穿太长廊，绕去湖堤，行过那朱栏板桥就是前院。府里的小子们都已去了前院繁忙灵堂照顾火烛，后园格外冷僻。
“澜儿承诺姐姐的，天然做到。”我安静地应着，内心却一阵阵的寒噤瑟瑟。过分可骇！我如何都未曾推测，这貌似驯良之人却比那死去的疯子更是猖獗，怕是真正得了失心疯的当是此人，我竟然恰好同个丧芥蒂狂的疯子议论前提？寒透心肺，冰冷彻骨，我定定神对她说：“宝儿现在该是睡熟了，漪澜明早定将他送去姐姐房中。”
一夜，我守在宝儿身边悄悄拍哄他，他依偎在我怀里，抽搐着，缓缓入眠。或是宝儿惊吓过分，他梦里仍在抽泣，偶尔胸口一抽一抽的，似有无尽的委曲。我俄然内心一阵悲楚。我抚弄他的小脸，瞥见他一抹笑靥在脸颊上，想是梦到了亲娘吧？怕是哭得乏了，未几时小家伙脸儿红扑扑的，泪痕未干已是呼吸匀促。我打量宝儿熟睡时宁静的小脸儿，心中一阵酸涩。宝儿是府里独一的孩子，这波折各处，蛇虫四伏的周府，这孩子能存活至今，可也真是不易。虽说这孩子命大，但他的亲娘为他挡了多少风雨暗箭，才活到本日？
我内心好气，听冰绡斥责着：“甚么鬼，我看你们在搞鬼！”
“阿姆~”宝儿凄厉的哭声传来，黑暗中我寻名誉去，宝儿伸开手臂向我奔来，一把抱住我呜呜哭着：“阿姆不要丢下宝儿，鬼，娘说有鬼！”
宝儿庇护我的腿，贴紧我呜呜的哭着，断断续续说:“阿姆，宝儿怕，宝儿瞥见了娘，娘亲一头是血，和二姨娘撕扯打斗，皮肉都扯下来，满脸是血。”
我寻名誉去，清楚看到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水里，一双手在冒死挣扎，依约中一颗头时起时沉，呛水咳嗽着，绝望的手挥动挣扎，错愕绝望的喊：“救，拯救！”
我不能，我不能拿宝儿当个互换的东西，我若将宝儿送去那杀人恶魔手中，宝儿今后会终在阴暗中长大。我心下一阵纠结，却毕竟拿定主张，这孩子，我不能交给二姨太。
“救……救……拯救！”这挣扎求救的声音，沙哑惊骇令人听得心惊胆怯，是二姨太！
“梦见鬼？”我眉头微颦，更是哭笑不得，宝儿梦见甚么鬼?令她们如此大惊小怪。
那声音微小，不等听清就被湖水吞噬，那头再挣扎出水面，却不及呼救又沉了下去。
“是谁如此嘴快奉告宝儿的？”我斥问，大太太之死固然瞒不过太久，但是大夜里奉告一个五岁的孩子，让他如此惊吓，实属过分！
斯须间，探头探脑出了两名小丫环，从门缝溜出来，嗫嚅地凑去冰绡身边，哭丧个脸儿道：“院子里闹鬼，芳四嬷嬷叮咛这么挂了驱厉鬼的。”
婆子和丫环们面面相觑，还曲直嬷嬷蓦地明白我因何发怒，才上前回禀道：“回八奶奶的话，宝儿少爷是因做了恶梦，梦见了……梦见了鬼……”
但是，二姨太如果狗急跳墙又该如何？她能十余年假装驯良在大太太身边持之以恒的下毒，她就更能无所不消其极的对于我。
我披衣起床，为宝儿掖好被角，目睹冰绡和尺素在一旁的榻上一里一外困乏入眠，便不忍惊醒她们。我轻手重脚地出了门。
一番话惊得我齿发皆寒，就觉阴风一阵直灌脖颈，是梦是真?莫不是冥冥中，三姐姐在暗处冷眼看着我，看着府里的统统，她来警告我，不能如此将宝儿送去虎口！但是，我又如何做，才气让宝儿免罹难害？那二姨太面善如羊，却心狠似狼。
应了她拿宝儿做互换也是无可何如。若非如此，我都难以保全本身，又如何能保全宝儿？不幸的宝儿，他尚且在浑沌中，浑然不知这公开里肮脏的买卖。
我也不及去思忖这二姨太如何落水，只看到岸边一根竹竿，仓猝拾起向她递去。
我正要向前，却忽听“噗通”一声巨响。惊得我心一颤，现在如惊弓之鸟的我惊得惊诧不动，旋即胆战心惊的寻名誉去，就闻声哗哗的排水声，声嘶力竭的求救声。
“二姐姐，救人，救人呀！”我骇然惊魂，疾奔而去，惊呼的声音扯破黑夜暗幕。只是现在宵禁，这后园现在人丁稀少，这湖地处前后院分接处，怕是我呼唤也是徒劳。
一昂首，门吊颈着一个玄色深衣的人，惊得我灵魂出窍，啊的一声惨叫，向后逃退时，冷不防踩到尺素的脚，疼得她更是跟着一声惊叫，如撞见了厉鬼，丫环们吓得失声惊叫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