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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入宫巧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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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就在暖阁南窗下铺着闪缎坐褥的炕上坐着,倚着板壁旁的一个锁子锦靠垫,仪态落拓。

慧巧去了那里?我俄然记起,不免四下望去,更不见她的踪迹。记得临进宫前,她只说先行入宫在老佛爷身边服侍几日的。

致深未着官服,倒是一身轻裘宝带,美服华冠随我入宫,明显是亏了些礼数。

我满心局促不安,毕竟殿外北风凛冽的地上还跪着来存候的皇上,太后只顾兀自追思旧事,可致深竟然也是不动声色,还是含了温温的笑意陪着太后说话。仿佛平常在府中的模样,斜欠个身子坐着哄劝太后,那副模样颇是靠近。乍一看真像慈母孝子,似统统都未产生。我却不无担忧的不时望望窗外方向,忧愁渐生。莫非这就是宫中的君臣母子?

笑语过后,肃宁嬷嬷道一句:“是呀,这日子过得真快,抱怀铭小爷入宫的那日,还似是明天。”

“臣,诚惶诚恐!”致深忙叩首告罪,被太后摆摆手叮咛安公公搀扶起家说,“现在铭哥儿这也是回家了,回家就安闲些,不必那么累人的大装严裹的。又不是朝堂上,顾得甚么国体。”太后悠悠地说着,皇上在一旁垂首低眼的连连称是,垂落的眸光中尽是悻悻。屋内的氛围严峻而诡异,我屏息不敢喘气。

不过刹时,肃宁嬷嬷忙叉开话语笑说:“呦,这鸟儿还会背诗呢,公然是我们怀铭小爷的门徒呢。”

我见肃宁嬷嬷不断给致深眼色,眸光不时瞟瞟錾铜钩上悬着大红撒花软帘的门外,致深也对她点头会心,正要开口,立笼里那只八哥却引项开口:“小巧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越是平平无奇,便越是让民气中不安,仿佛风暴到临前的沉寂。耳听西洋钟滴滴答答的催促,想是每一声都会铭记在皇上心头吧?这罪恶怕是就要记在致深身上了。

不等致深做答,太后反是开口道:“这是如何跟你怀铭大哥说话呢?我这屋里没外人,就不必拘这份俗礼。朝堂上你们是君臣,在这宫里,你须得尊怀铭一声大哥,昔日你皇兄临终时,你怀铭大哥也是托孤重臣。若非如此……”

“铭哥儿,来,坐本宫身边来,让本宫好都雅看你。先皇走得早,先时你们两个小人儿,就绕膝在这暖阁玩耍。这一想起来,仿佛还是昨儿的事儿。”太后勾起悲伤事,竟然落下泪来。

“老佛爷凤体安康。”那鸟儿不失时机恰到好处的一句话,惊得太后喜不自胜的逗弄它说,“呦,看这小东西,多灵巧呀。”

看这装束我便晓得是当今皇上。

目睹了帘子一挑,一片明黄色入眼,头戴六合小帽,身着衮龙袍的一人低头出去,撩衣跪地口声声道:“儿臣给亲爸爸存候,亲爸爸吉利。”

“嗯,本宫就抱着哄呀,哄好了他,先皇就哭闹,去抱先皇,他又不依不饶的哭。这两个小祖宗呀,这个吐,阿谁尿,闹得东暖阁里人仰马翻的。”太后说着回想着笑着,仿佛底子没有留意皇上在侧,更拉了致深贴她身边,皇上却在一旁兀自站着。

暖阁内一派东风温暖般的氛围,刚才严峻的氛围在清幽的沉香气味中垂垂散去。

太后正在逗弄那八哥儿,手中的签子愣住,目光停滞,俄然一阵神采黯然,哽咽道:“如果先皇还活着……这孩子,也该是……”

太后的脸儿微沉,眼儿一挑扫视了致深,又将目光冷萧瑟在我脸上,又愤然对致深训示道:“你们小伉俪闹得不要太肆意,好歹也要顾忌摆布。莫当本宫久居深宫甚么都不晓得。巧儿这傻丫头,进宫来害一味的给你说好话,不知她内心有多酸呢。”

致深忙说:“皇上教诲的对,君臣之礼不得荒废松泛的。”

肃宁嬷嬷说:“当时怀铭小爷才四岁,初入宫廷想家,就在炕上坐着哭呀。”

我的神采惨白,却瞥见致深向我投来的眼色竟尽是指责……莫非不是他?我满心疑虑,不知如何筹算。

“嗯,现在铭哥儿出息了,也懂事儿了。不是当年在本宫暖阁这炕上四周乱爬的娃儿了。”太后一句话,噗嗤一声笑翻了四下的世人,我也忍不住掩口,强忍了笑却也不得。

我同致深忙起家跪地恭候圣驾。

他看去颇是幼年,不过十8、九岁的模样,面庞上还透出些青涩稚气,同九爷怀铄年纪相仿。只是年纪悄悄,眉宇间尽是忧愁之气,涓滴没有怀铄九爷的幼年活力兴旺,反显出些颓唐的老成。

天然,我也是被断绝活着外之人。眼看着致深同老佛爷密切着,固然难堪,却有闲偷眼去看身边的帝王。清癯的男人,愁闷的眼眸,显得容颜蕉萃,他毕恭毕敬的坐在一旁,悄悄的面庞宁静,周四眸光漫无目标落在一旁的五扇三联须弥座紫檀宝座“宏福齐天”屏风上,那屏风上装五联透雕夔龙纹屏帽,屏心嵌铜胎珐琅天蓝色地子,饰錾胎云纹及蝙蝠纹。

致深还要辩白,太后却转过甚去,悠悠地看一眼安公公叮咛:“如何还不请皇长出去呀?”

亲爸爸,这称呼倒是怪呢,但不及深思,皇上起家恭立一旁眸光就落在我和致深身上,他脸颊上暴露不快,话音里几分斥责:“周大人就这份装束进宫存候来了?”

眼看着太后已经同致深谈笑,母子情深,谈笑风声其乐融融,反是显得皇上是外人。致深虽不动声色,皇上的神采却沉了下来。

屋内一阵沉默,致深道一句:“老佛爷。”双手握住了太后的手哄慰着,太后哽咽着噙着老泪。

我一头盗汗涔但是下,濡湿后背,周身汗毛都要立起。这鸟儿如何会背这句诗,我同致深内室缠绵的戏语,更未曾说给旁人听,莫非是致深忽视粗心对劲失色了教给鸟儿去学,这可真是节外生枝呀。惊得目瞪口呆的不止是我,便是致深也惊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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