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夺子（二）

她将信将疑的目光望着我，颤抖着唇，结结巴巴道：“她，她怕老鼠。”

婆子丫环们在一旁镇静的拉劝哭叫，跑进跑出，乱作一团。世人越是劝止，她反是闹得越凶。三姨太推开世人冲到天井，直奔院门，举手排闼，却见大门紧闭。

声音虽小，三姨太却公然立时止住哭闹，发红的眼惊骇地藏在乱发中，板滞的目光中含着无助望着我，两滴清冷的泪从脸颊滚落。

“别拦我，让我去吊颈，让我去死！”三姨太声嘶力竭的哭喊声空荡在天井反响，显得悠长凄厉。

我深深点头，公然如此。是了，昔日慧巧说，六姨太一堂堂官府令媛，竟然委身下嫁给周怀铭为妾，不图繁华繁华，不图名分，只为内心那点挚爱。只是她爱得无私，爱得恶毒，像蜜蜂采蜜之际，不健忘那根尾部的毒针，不时扎去成心同她分享花蜜之人。可她似是从未想过，当那毒刺刺入别人时，也必定她将因之肝肠寸断的毙命。

她想了好久，点头道：“如果老六，天不怕，地不怕，入府就那副刁蛮的模样。只是，她最在乎老爷，如果谁敢同她抢老爷，她就要冒死。只老爷的一喜一怒，一举一动，她都在乎的。”

我看戏般悠然地望着她，悄悄地抚弄着袖口紧软的风毛，淡淡说：“姐姐想去自缢便去自行了断吧，怕有人正求之不得呢。”

小厮们在天井中扫雪，见我来到，狗儿疾步靠近前低声禀道：“请八奶奶安，金舅爷在内里呢。”

哦，金狐狸竟然在此。

我语音平和地缓缓问她：“你若要我帮你，也不难。只是老六狡计多端，我初来乍到，也不甚体味她。你可知这老六，常日她但是惊骇甚么？”

而我也有本身的筹算。若我公然容了老六狡计得逞，今后怕她定要拿宝儿威胁三姨太来对于我，那便是腹背受敌，我岂能容她走这一步棋？我即使不是帮她，也须得为本身筹算。

“你去了，宝儿便更是她的儿子了。”我盈盈道，叮咛丫环婆子们退下，只剩我同她二人独立廊下，空对漫天皓雪纷飞。

内心尽是对致深随便措置宝儿一事的愤激，我不由来到求缺斋寻致深一问。

说话间，她神采也平静了几分，更是必定道：“不错，是老爷，她只在乎老爷，她最怕，最怕老爷萧瑟她！”

致深不容分辩俯身一把抱起宝儿，塞去了六姨太的床上。

因怕宝儿亏损，我蹲身抚着他的头顶，哄劝他道：“宝儿，听爹爹的话，你若哭哭闹闹的，你娘更要悲伤不是？”

三姨太昔日在府里鄙俗不堪，轻浮肇事，可从未有如此的狼狈落魄，她紧紧抱住我的腿要求着，“我甚么都承诺你，做牛做马，来生都要酬谢你大恩大德，只要你为我夺回宝儿。”

“爹爹，爹爹，宝儿不要。”宝儿呜呜的哭闹着踢踹挣扎，却被致深按在床上，狠狠在他身后盖了两巴掌，冷冷叮咛：“叩首，叫娘。”

她立时失魂落魄普通，那只手有力地落下。一双无神的眼定定地望着天空，星月无光，只是漫天各处的白茫茫的雪光刺目，风卷起一阵阵寒意飕骨。那身影在暗淡的日色下显得孤傲绝望，不过半天的工夫，竟似衰老了十年。

她一脸茫然，惶恐的目光四下流弋，俄然噗通一声跪地，爬到我面前叩首要求：“八妹，八妹我求你，我晓得老爷最疼你，你是个足智多谋的，我看得出，你读书多，主张多，你帮我救回宝儿呀。”

耳边传来六姨太的冷哼，我斜睨她一眼，疾步追了三姨太而去。

我哭笑不得，正了色彩说：“捡些要紧的说。比如，她可有甚么软肋？”

我冷眼看着致深回身叮咛丫环扶三姨太回房，禁足不准外出。耳边是三姨太哭天抢地地哭嚎着：“宝儿，我的宝儿，我的孩子！让我去死吧！”世人无不黯然泣下。

这统统只是因为花蜜吗？让她不吝统统去冒死去争夺？我苦笑。

孩子强忍着泪，倒是哭着抽泣不断，懂事的点点头。

宝儿哭泣着抬头望着父亲，摇点头，巴巴地望着三姨太哭喊一声：“娘~”

那一声“娘”喊得凄绝，撕心裂肺普通惨噎。在场世人无不为之动容，我鼻头一酸，泪光盈盈。只是，致深此举颇是诡异，令人费解，杀人偿命，竟然将宝儿交给了六姨太？他何时如此不明是非？若他公然胡涂，便是薛郎中诊脉道出本相，怕也是于事无补。

才进院子，便见堂屋烛影纱窗上人影混乱，叫唤声哭声一片。

我面上虽不露声色，心下却实在动容了天下的母亲都是如此不幸，为了孩子，能够不顾统统。

嬷嬷提示说：“三奶奶，老爷叮咛，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