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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绵里藏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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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彩茶盏奉上,太后呷了一口茶,悠悠地打量着我。我垂着头,略显惶恐。

“八夫人,请吧。”安公公幽幽地带路道,我定定神,将吓飞的灵魂收回,缓缓前行。

一股莫名的暖和垂垂在心中升腾,我脸颊上也略略有了几分舒心的笑意。

进得帘内,劈面一阵暗香扑鼻,暖阁内颇是暖和,火烛透明,亮彻如白天,与内里大相径庭。

“我此人呀,最见不得人在我面前抖机警!”她淡淡一句,倒是从牙关中冒出。又对了帘子外叮咛一声:“你也起来吧!不必这会子装模样了,去,送送澜儿,就安设她住在宫中几日吧。”

夜风喧闹,四周扑来人面,随不酷寒,却也透了肌骨般难过。风摇灯影闲逛,脚下的地仿佛都在漂泊,如踩云端普通。

“臣妾汗颜,臣妾的曾祖,曾是东林书院的山长。”我谨慎谨慎地说着,声音轻柔,还不等我持续说着家世,太后一笑道:“令祖谢平文,也是江南大儒,科举春闱大闹考场,轰轰烈烈的被官方传为嘉话,自此你家就家训世代不仕。”

我服从去取,宝蓝色宫锦包裹,内里硬邦邦的又似柔嫩质地的,摸来想是一双鞋子。

我一惊,昔日祖父因考场舞弊案愤然出来同主考对峙,罢考扬长而去,此事隔了三朝,如何太后都晓得?想是太后事前存眷我的家世的。

她也不低头,就悄悄地举手为我们打帘子,依这景象,是在这里罚跪。

宫娥搬了一个梅花木杌叮咛我坐下。我盈盈谢坐。

“你叫漪澜?”太后问,有些严肃,我才蓦地惊醒,跪地谢恩,双手去接那太后递来的包裹,只是一双手都在颤栗。她打量我的神情非常,那眼眸敞亮如水,深澈不成见底,漾着阴冷哀思。只是她那眸光令我看了心寒,我错愕避开,不敢看她的眼。

迎来两名宫女,引着我在廊下留步,便去通禀。便见东暖阁毡帘一挑,一名宫女笑吟吟的出来道:“老佛爷有话,请八夫人出来呢。”

那金盆中红色的牛乳上漂泊着一朵朵兰花,飘散着淡淡的花露暗香。太后将手在盆内浸来泡去,前后换了三盆水,添了几次花露汁子,才开口缓缓说话道:“女人若老,手先老,以是这手要,最是要保养邃密才是。须得日日用热水泡上一个时候,把枢纽都泡得坚固了,才好。”

不知为何,听了她这番话,我那惧意淡了很多,多了几分靠近。不自发间,我缓缓昂首,凑趣般摸索道:“这双鞋子,还真是做工精美呢。”内心却多了几分必定,怕这就是她本年为致深缝制的那双鞋。

太后深思半晌又道:“怀铭这孩子,就是大胆!若不是见你如此冰雪堆砌花做骨的一个女孩儿家,还算本分。本宫真是该好好经验他了。”顿了顿又问,“传闻,你阿谁娘家哥哥去了东洋国了?可还同那些乱党勾搭呀?”

太后正守着金盆浸手,也不看我,就叮咛一句:“赐坐。”

屋里一片令民气悸的沉寂。内里元宵灯节的热烈喧哗,爆仗烟花不时映亮了窗外,只是暖阁内却悄无声气,沉寂得令民气瘆。时候飞逝,每一分等候都变得煎熬非常。

我满眼的深思,却逃不过太后的眼神,她打量我一笑,指尖悄悄地抚弄那崭新的鞋子对了灯光比亮着自言自语说:“老眼昏花了,不如畴前,一双鞋,停停歇歇的就缝了一年。”

我倒身欲跪,她手一虚搀笑了道:“先帝都未曾定罪,你何必严峻呢?传闻,你家里只你兄妹二人,有个哥哥同反动党勾搭,被下了大狱,累得你卖身取保救兄,堂堂江南王谢才女,就委身给了周总督为妾?”太后的感喟的声音尽是温和,反是震惊我心底那片最怕触及的荏弱,昔日谢家一夜家门遭变,上天无路上天无门的惨景,又历历在目。

“老佛爷,周大人的八夫人来给老佛爷存候谢恩了。”安公公缓声轻语通禀。

屋里一片沉寂,我轻声呼吸,却连本身胸口心噗十足悸动的声音都能听到,似疆场上擂响的战鼓。暖阁炕边那一大片琉璃窗上已落下了淡紫色的帘帷,帘边绣满细碎的玉兰花,非常新奇,寒意却自脚下的青砖地向上渗着,后背都不免寒凉。

我忙跪地谢恩,太后又叮咛打赏了美人一对儿镯子,一副羊脂玉耳坠儿。

待太后泡过手,宫女捧来坚固的毛巾为她一点点沾去手上的水珠。太后一边擦手,一边叮咛安公公打赏。宫娥们捧来几只精美的锦盒,一枚翠玉宝石金丝线穿绕而成的玉色胡蝶,栩栩如生;一枝红宝石和羊脂玉缠绕成的梅花钿,各个巧夺天工。

太后谨慎翼翼地用锦缎包裹好那鞋,抱在怀里很有些依依不舍,才终究递给我道:“去吧,赐给铭哥儿。”

果不出我所料,太后接在手中翻开看时,是一双男人的圆口宫缎鞋子。这鞋子同致深脚下那双太后前些年犒赏的鞋子普通无二,我不觉心中一沉,慧巧那日领赏时担忧的太后未能如往年常例赏致深一双亲手纳的鞋子,莫不是这双就是太后本年为致深纳的鞋?

我一惊,开初只当是这鞋尚未缝就,仍需补缀出工。可转眼间,就见太后从针线荷包中又摸出一枚晃眼敞亮的针,持续插入鞋中。我不由迷惑,更有些心惊胆战,毕竟那是一根根锋利的钢针,跟着她手中一针针的扎入,我的心阵阵紧揪,惊奇变作不祥的预感,及至震惊,仿佛这一针针并非插在鞋底,而是扎入我的心头。

她鼻子里悄悄一哼,旋即点头抱怨着:“铭哥儿这孩子,别看常日里风采照人的,可也是个不知冷暖,不会照顾本身的身子。”

她顺手探去针线笸箩,颤巍巍的手似去摸索甚么。我忙将针线笸箩捧去她面前,她才拿起一个百子添福的针线荷包,对着蜡烛打量半晌,皱紧眉头,虚着眼,从中拔出一寸长的细钢针,另一手食指在鞋内摸索半晌,就将那针深深地插入鞋内。

暖炕上,守着檀木镂空雕花炕桌,仙鹤捧寿灯台下侧身坐着黄色大袖衫的太后,霞帔满绣云霞龙纹,金翠刺眼。

我不觉更是心惊,慧巧这又是如何了?我不过进宫这些时候,便看遍了刀光剑影,腥风血雨,想来都是胆战心惊。

“老佛爷吉利,”我屈膝服礼。

屋内静到极处,太后不语,似考虑了甚么,一笑道:“孙悟空再聪明本事,毕竟是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的。”她唇角噙了一抹笑,悠悠地声音似绵中含了刺,猛得刺得我心惊肉痛,尚不及细细寻味这话意,太后便一笑换了话题,指着炕头那黑漆描金的柜子叮咛:“翻开靠左下数第二个柜子,那蓝色的宫锦包裹拿给我。”

太后悄悄将那双鞋子依依不舍的铺放在炕桌上,再探了手在鞋窠里悄悄抚弄那一针一线纳成的千层底鞋底,那鞋面看似平常,倒是针头线脚非常讲求,缎面上的那只蟒,端端是只蟒头,似从一整块缎子上截下的鞋面。

太后这是作何筹算?清楚是她成心为之,既然赐赏她亲手缝制的鞋给致深,本是无尽的荣宠,但是她却在那鞋内扎了绣花针,这如果致深脚踩上去,可不是……

“都下去吧!”太后叮咛,安公公领了宫女寺人们退出了门帘外,屋内空荡荡的,满盈着淡淡的兰花香,清幽扑鼻。

很久,响起太后的咳嗽声。我将头压得更低,太后感喟一声问:“传闻,你是江南人氏?”

我迈步进屋,举首是一扇苏绣双面孔雀屏风,屋内静悄悄的似是无人,待绕过屏风时,忽见一道丹凤朝阳红罗软帘的门外,低头跪着一名宫中女官装束的人,看着身形,我不觉一惊,想认又难以置信,竟然是慧巧。

我怔愣半晌,似未听到她的话。

太后叮咛说:“赏你的,打扮得漂标致亮的,这男人呀,都是喜好最美的花儿。”

“书香家世?”

我心想,现在越是慌乱,越要出错。忙定放心神,细心地答:“家兄不肖,祸及家门,家父愤怒,将他摈除出门。去了那里,漪澜也不得而知了。有朋友说是他远渡重洋去了东洋日本国,另有人说他去了南洋,更有人说他为了一女子心灰意冷,去削发做了云游和尚。”

我的心蓦地一揪,一时候反不知如何应对,心下一阵小鼓乱擂,突突作响。

未几时,皇上疾步而出,我随了世人跪送圣驾,不过偷眼在人群中看那幼年的帝王,一双俊美的眸中熠熠含泪,面色惨白。我内心一阵凄婉悱恻,一个男人,还是一国帝君,眼睁睁看着本身敬爱的女人在一群主子面前被如此欺侮,竟然没法援救,他情何故堪?

“回老佛爷的话,臣妾是扬州人氏。”我谨慎作答,只盼她速速的放我拜别。

我的脸颊腾然一热,旋即又是一阵麻痹。好歹贞妃是皇上的妃子,当众褫衣受杖责,这颜面扫地的不止是贞妃,更是打在天子脸上呀。我惊得眸光板滞,牙关发寒,仿佛鼻息间依约另有血腥气,贞妃凄厉的哭号声依约在耳,惨不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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