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暗卫
蔷春院是一个三进的院子，过了影壁便是一个正方的院子，四周并无配房，只连了一圈抄手游廊。不过几步便是中庭，再往里便是住人的院子。
曲莲看了她一眼，只温声道，“你且去吧，我有话要对二少爷说。”
门外朗朗晴日，门内铿铿言辞，端的是磊落开阔、一派凛然。
他却不再多说，只低叹道，“君子不党，其祸无援。”
曲莲听她这般，却也不与她解释，只温声道，“本日已晚，你且到灶上叮咛声，就说二少爷还是是候府的少爷，夫人且未发话，婆子们是想着替夫人做主吗？明日我便去蔷春院瞧瞧，是好是歹让她们自衡量着来。”
自峥嵘堂出来，曲莲便带着丹青去了蔷春院。
蔷春院在峥嵘堂北侧，隔着一个不大的花圃，外缘则有一条水道流过。通过一座两丈长的石桥，便到了门口。
她也不睬，独自说着，“世子虽与你冷淡，但从未厌憎毒害于你。大蜜斯虽因旧事不与你来往，到底现在却还惦记你。你现在这番话，说在嘴边，可感觉开阔？我本不肯与你多说，只因世子临行前托我照拂你一二，又因大蜜斯托我赠物。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匣子，我置于此，便全了大蜜斯的拜托。至于你是留是弃，便不是我在乎之事了。”说罢，她不等裴邵翊再出声，便自回身拜别。
裴邵翊看着她拜别的背影，久久不能出声。
曲莲便见自门内走出一个年青的丫环，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穿戴件茜红色的褙子，面色娇白却红着双眼。她垂着头走出双扇门，似另有些哽咽。只是，见到曲莲立于院中时，那粉白的脸庞却在一息间变得惨白。
他回身进了屋子，只留下一句话，“有甚么话，便出去讲吧。”
曲莲接过尺方大小的匣子，摸着那包铜的四角。只温声道，“你且放心，我定给你送到。”
裴邵翊闻言震惊，转脸看着阿瑄。
便如一人行于死路而不自知，旁人若知前头便是万仞峭壁，却不出言提示，那与亲手将其推下山崖，又有何别离？晨昏定省之间，临别人间之时，不会惭愧吗？
裴邵翊又愣了半响，脸上方才垂垂回神。脸上已不复那悲惨自哀，一撩下摆，便跪于阿瑄身前，“裴邵翊愿为殿下效命，若能自昆嵛楼出来，自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那小丫环便爬起来道，“昨夜晚膳送来时，灶上的姐姐送来食盒。那饭菜瞧着倒是比前几日邃密很多。只是那姐姐送了食盒来，便在配房与我们院里的青溪姐姐说话，言语里对二少爷颇多挤兑。谁想，二少爷昨夜恰在院后走了几步，听个正着，这便犯了气。不但将那灶上姐姐撵出院子，便连那食盒也扔了出去。那汤汤水水的，我们且清算了一阵子呢。二少爷便让我们关了院门，再不准旁人出去。便是早膳，也是青溪姐姐自个儿去灶上领来的。”
曲莲看她一脸懵懂，又看丹青虽未言声，清算着床铺时也似侧耳想要听听。便放动手中针线道，“民气积怨，便是自小事点滴而起。周姨娘受罚理出该当，二少爷不过被她缠累。民气所偏，他虽因周姨娘受罚，心中却不会抱怨周姨娘。哪怕侯爷将他送去昆嵛山是为他将来寻一方前程，贰心中怕也是有所不满。更甚者，他如果心机局促一些，恐怕对世子也心存怨怼。长此以往，嫌隙便终不成弥补。
曲莲接了药碗，看着那黑苦的药汤，便感觉心头泛酸。这些日子，她吃着这药，便感觉脾胃有些受损，饮食上也有些减少。谭瑛在信上也曾提起，这几副药下去，确然对脾胃有些毛病。
丹青站在她面前,便回道，“……奴婢上晌去了瑄大人那边,画屏姐姐给奴婢寻了几件瑄大人的旧衣。瑄大人还着奴婢谢大奶奶。厥后奴婢便去了蔷春院,二少爷却闭了门不出来，我央那院里的丫环姐姐替我拿几件二少爷的旧衣,她们却只顾着说话儿，并不睬我。我催了几声,她们便道，‘你一个小丫头上的哪门子心。’奴婢这便返来了。”
“你在此时如何做想我，如何不睬不逊又有何用？”曲莲只笑了笑道，“你已至低谷，竟还想着呈义气之争，只在此处你便远逊于世子。更何况，你出世便为庶子，便是命数如此。周姨娘之事，想必你现在也晓得清楚，便是因着你，侯爷才恕她一命。”
曲莲便见那本是紧闭的双扇门，猛地自内翻开，裴邵翊一身白衣站在门口。待瞥见门外的曲莲与丹青之时，很有些不测。
曲莲行至桌边，将那匣子置于他面前。
阿瑄见他如此，只笑了笑道，“你方才那话倒是不对。她却并非出世为婢，也曾为世家明珠。只因遭了上疑，现在落得家破人亡。若不是这般境遇，你哥哥还真不见得与她相配。”
看着那丫环低头出了院子，只进了抄手游廊不见了身影。曲莲这才回身看向裴邵翊。他立于台阶之上，只面无神采的俯视着她。
她蹙眉将那碗药喝了下去，白着脸强压着胃中的架空几次，直过了半盏茶时候，才感觉好些。染萃忙给了她净水漱口，见丹青还在身前等着曲莲回话，便道，“要我说，二少爷既然闭门不出，大奶奶也干脆不要管他。摆布再有十来天，他便要离府。”
裴邵翊闻言，只睇了那匣子一眼。
想要做冷酷状，可惜毕竟年青涉世又浅，那种悲惨的讽刺还是丝丝泄漏在他那双与裴湛非常类似的眼睛里。“嫂嫂本日前来，便是来瞧我如何落魄么？我与大mm自来没甚么来往，她何曾会惦记我如许的人？你如果因着那日我冲犯与你，便尽管来惩罚于我。我十足受着便是，何必拿这类事情作佯。”
那声音非常冷酷，谛听之处便能发觉些悲苦。
曲莲闻言皱眉问那小丫环，“这话如何说？”见她还是跪在地上，便让她起家说话。
见他这般，阿瑄便行至桌边，身边小厮便立时上前关了那双扇门。
待第二日，到了峥嵘堂，却见裴玉华已经在阁房正跟徐氏说话。见她出去，便起家唤了嫂嫂。曲莲与她施礼后，便见徐氏脸上淡淡的。虽有不虞之色，却未对她动气。
院内却并没有回应，丹青便又拍了那门。这一会，直过了半盏茶时候，才有个小丫环跑来开了院门。见门外站着的曲直莲，便吓得有些变了神采。
院外并未有守门的婆子，丹青便上前敲了院门。
见院子里竟连个通传的大丫环都没有，曲莲便带着丹青走了出来，刚走近院中正房，便听内里传出了裴劭翊的声音，“……现在这般时候，你想着另攀高枝，我也不拦着，你自去便是，何必在我面前这般惺惺作态。打量我是傻子还是痴子。”
曲莲抬头与他对视，目光纯然无波，直看得裴邵翊熄了心头之火。
描彩年纪小，藏不住话，便问曲莲为何要替二少爷出头。
裴邵翊见她这般，却也不出声，只等着她解释。
此时恰是上晌时候，院子里却空空荡荡的一小我都没有，非常温馨。
迎着阳光，他的神采有些泛白。
曲莲闻言，心中一梗，面上却无半点波澜，只平声道，“二少爷不必拿这类话挤兑我。也恰是因着你暮年间不肯与兄长为忤，自甘扮愚，现在我才来与你说这番话。”此话一落，便果见裴邵翊变了神采。
见那半敞着的院门，曲莲踌躇了一下，方才摇了点头走了出来。
裴邵翊只点头应是，方从地上站起。
曲莲看向裴玉华，却见她脸上一笑，便知必是她在徐氏面前说了好话，便也对她笑了笑。
一边说着，给曲莲端了药碗。
疾步迈出院门便跪在地上告饶，“大奶奶宽恕，并非奴婢们不来应门。是二少爷、二少爷说‘闭紧了院门，免得那些惯会看眉眼的，来这里给我脸子瞧’。”
曲莲这一日倒非常繁忙,回事处送来了料子图册,她挑了几样,又定了仆妇们这一季的春裳花色款式。待这事结束又着回事处管事为王府太妃寻寿诞的贺礼。
“现在你但是想清楚了？可愿遵守侯爷之命？”自桌边坐下，阿瑄便温声扣问道。
好久以后，自屋内屏风处转出一人，看着坐于桌边的裴邵翊，悄悄叹了一声。裴邵翊被那声感喟轰动，转脸看去，便见阿瑄立在阁房帘外。
说话间，染萃端着托盘撩了帘子出去，恰是给曲莲端了药来。闻声丹青这般说，便也道，“现在那房式微，那些仆妇们又惯是些捧高踩低的。再者二少爷自来风评不好，便是我来这府里不过一月罢了，便没少听人提及。现在这般蒙受，也不算甚么新奇事儿。”
许是这几日心机郁结，整小我看起来比以往肥胖很多。
染萃虽不解，却也未穷究，便点了头出了内间，又着了描彩来服侍。
想着方才那人的一番言辞，裴邵翊不觉又向那双扇门的方向看去。
曲莲将她叫来宴息处,细心扣问她。
曲莲不欲与他计算，只道，“知你不日便要离府，大蜜斯托我送来这个匣子。内里是些平常用得上的药材，二少爷且带在身边吧。”
作者有话要说：返来晚了，更新也晚了，包涵哈~
裴玉华见她露了笑容，面色也有些赧然，便道，“我也想不到别的东西，便只放了些平常的药物。总归是我的一些情意，嫂嫂就帮我送去吧。”
裴邵翊自进了厅堂，便在那八仙桌边坐了下来，见曲莲出去，也不作声。
直到晚间用了晚膳,这才消停了一阵。
裴邵翊闻言嘲笑道，“嫂嫂就这般信那命数？”说到此处，他便又笑了起来，“是了！嫂嫂本为婢女，现在却成了侯府世子夫人，确然该信命数。你且得想着，自个儿有着那般飞上枝头的命数。”
况世子临行前托我照顾一二，我既应下了，便应忠人之事。”
阿瑄看着他脸上那一派决然，只点了点头，道，“如此，后日你便与承影走吧。侯爷既然舍得送你去昆嵛楼，自是信你天赋。昆嵛楼虽艰苦，你定能学的一身本领，安然出楼。”
曲莲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青溪又是何人？”
屋内便又传出女子哽咽的声音，“二少爷，你便是让奴婢如何？奴婢自有爹娘，家中弟弟不过十岁。爹爹身子不好，一家人开消全指着我呢。”
见曲莲带着丫环站在门外，他虽非常惊奇，但竟能一息间便敛了神采，面无神采的看向门内，冷声道，“还不快走？”
那小丫头便答道，“青溪姐姐来了有月余了，便是夫人头一回买丫环时，周姨娘挑下的。进了蔷春院没几日便做了一等的大丫环。”说到这里，她瞧着曲莲面色和蔼，便大着胆量道，“奴婢传闻，青溪原是要做二少爷通房的……”
再看她二人，描彩脸上似懂非懂，丹青则似在沉思。曲莲笑了笑，便又将那针线拾起来，持续做着。
便是长兄，也觉得父亲将他送去山上习武。便只要他与面前此人晓得，他将要前去的便是前太子暗卫昆嵛楼。自那楼出来，他便要成为面前此人存亡相忠的暗卫，平生一世，再不得自在……
他战起家向阿瑄施了一礼，脸上仍有些失魂落魄。
待奉侍徐氏用了早膳，裴玉华便拉着曲莲出了内间。等在一边的红绣，便拿出了一个小匣子。曲莲一看，脸上便露了笑。内心想着这女孩子，体贴人的体例都是一样的。
裴邵翊便又道，“你要走便快走。现在我这般落魄，你在我面前这般哭哭啼啼又有何用。你的契书我也返了你，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快走吧！”说到此时，他言语已非常不耐。
那双樱红双唇颤抖着喊了声，“大奶奶”。
曲莲闻言有些惊奇，面上倒没闪现出来，只点了头让她自去了。
那边丹青却又来禀告,在二少爷那边吃了闭门羹。
曲莲对丹青点了点头，自她手中接过那匣子，便抬脚上了台阶，直至进入厅内。屋子有些暗淡，两侧窗子都闭得严实，看着厅内安排，竟似有些光阴未有打扫。那依墙条案上摆着的花觚中，一束迎春早已枯黄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