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春日里
曲莲见她穿了件官绿色的湖绸褙子，梳着桃心髻，面色素净雅淡，倒是很有些姿色。只是笑起来总带着些谨慎谨慎的奉迎，便有些失了格式。
曲莲一早便被叫到了峥嵘堂，跟在徐氏身边遴选丫头仆妇。
路上裴玉华倒温馨了很多，几次蹙眉似是想说些甚么。
看着徐氏和声扣问那四个小女人，曲莲心中一动，想起曾经小玉所言，心中思忖，这四人恐怕是为着裴邵靖筹办。
那婆子应了，便领着绣娘离了点翠阁。
裴湛离府,周姨娘被送往庐陵城外普春庵带发修行，而裴邵翊则即将被带往昆嵛山。徐氏自发十几年来从未如此舒爽,精力上也开端奕奕起来。瞧着气候转暖，便着人带了媒婆子来，开端为侯府添些仆妇。
说话间，针线房上的管事妈妈便已经到了，还带着两个针线上的媳妇子。曲莲想着今后赴宴的机遇倒也很多，便只做了几件色彩持重的外衫。倒是给裴玉华一气做了十来套各色花色的衣裳。裴玉华虽老成，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小女人，此时见着那花腔本子，便也将烦心之事抛在脑后。
二少爷那房自是不必再添，钟姨娘因着周姨娘的事情，此时惶惑如惊鸟。方妈妈虽前一日便着人请她前来，她却推说仆妇丫头已然够使，本日更是称疾不肯前来。
三人说了几句，见徐氏脸上到底有些倦怠，曲莲与裴玉华便出了峥嵘堂。一起上微风煦暖，通幽曲径两边，则到处缀着些结了粉白小花的兰草。
姑嫂二人便朝着点翠阁而去。
说话间，裴玉华便带着红绣到了花厅。她那边现在也只红绣一个得力的丫环，徐氏便让她前去挑人。裴玉华也十三岁多了，徐氏便想着是该给她挑几个用作陪嫁的丫头。自都城时，她倒也给女儿留了几个得用的丫头，谁想着出了如许的变故。现在不知何时才气返京，便只能在此时此地开端筹办。
裴玉华被她瞧了一眼，便心虚起来。
走了几步，裴玉华便对曲莲道，“我去大嫂子那边去坐坐，大嫂子可腻烦我？”
曲莲接了对牌，应了下来，本想着留那李姨娘坐下歇歇，她却半刻也不断留。只说方妈妈现在在忙着那群丫头，夫人身边离不了人，便离了点翠阁。
待那婆子给二人测量完尺寸，曲莲便叫住了她，又加了几件男人的衣衫。“……你们且先归去，也不消量，这几日我便遣丹青畴昔，将旧衣送去，便比着旧衣尺寸来做。”
曲莲没想着徐氏竟要带她前去王府赴宴，内心思忖，想是现在心头镇静，看甚么都扎眼起来。回神间，又见裴玉华冲她笑着，便回了她一个笑容。
曲莲闻言便道，“老是打小教诲起来，用着才舒心。”
裴玉华见她拜别，便放了手中册子。见绣娘们此时皆在外间，便走到曲莲身侧，轻声问道，“嫂嫂，大哥哥可有……可有将夏鸢收房？”说到此时，她已声如蚊呐，脸上泛红，一双与裴邵竑非常类似的眼睛却模糊有些发亮。
世人及至花厅，便见花厅的青石地板上早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丫头，那媒婆见仆人家来了，便笑容迎了上来。
她向来自徐氏身边服侍，倒是极少出门，曲莲见她此时前来，便将她让进了屋子。李姨娘本来便是徐氏身边婢女，现在虽抬了姨娘却因未有生养，便一向住在正房后的小院子里，日也只随在徐氏身边服侍。
曲莲见她这般，心中稀有，只携了她的手道，“你若内心有事，便对我说吧。”
徐氏见状便笑道，“你那院子现在便只一个大丫环，你怎得又领了一个小丫头。”
媒婆子这边正偷偷打量着，那边方妈妈已领了六人走了过来，她方才仓猝收了目光，自椅子上站了起来。
听曲莲这般说，裴玉华便闷着声，点了点头，又对曲莲道，“那我也给二哥哥筹办点东西，嫂嫂便替我一块儿给他送去吧。”
过了一会，李姨娘便带着丫环进了点翠阁。
裴玉华便奇道，“大哥哥不在家，做了衣裳也穿不上啊。”
那端坐在上首的，便是侯夫人。传闻现在也年近四十，可瞧着却不过三十五六的模样。穿戴件宝蓝色妆花百婴玩耍的通袖袄，衬得她肤色倒是非常敞亮。梳着高髻，正中簪着赤金缠丝镶红珊瑚的牡丹宝结，又在一侧簪着根鎏金碧玉石的寿字簪。因她正微侧着头听身边妇人说话，便瞧着广额隆鼻，非常气度。
曲莲便与她说了阿瑄之事，又说道，“世子临行前，便叮嘱我照顾。摆布要裁衣裳，不过是多做几件。再者，二少爷便要离家，不知几年方能返回，便也做几件吧。”况昆嵛山地处西北，夏季多酷寒。想来裴劭翊的衣裳便也都是些绫罗绸缎，瞧着打眼却不御寒。
徐氏这边便留了那六人，便又着曲莲上去挑人。曲莲只说现在点翠阁人手倒也充足，不需再添仆妇，徐氏却不依，直让她再挑几人。曲莲便只得上前，问了几人，便从中挑了一个今岁十一的小女人。
裴玉华并不晓得母亲作此筹算，只着红绣上前领了两个年事不大的小丫头。徐氏见状只笑着让方妈妈上去又给她挑了两个与她年事普通的女人，曲莲瞧着，这两个长相倒是普通。
曲莲只轻声回道，“大蜜斯是该做几件衣裳了，瞧着身量似是长了一些。”
方妈妈领着那些丫头们去安排住处教诲端方，曲莲便扶着徐氏回了峥嵘堂。刚进了阁房，便有外院的管事送来请柬，倒是王府太妃做寿，请徐氏赴宴。瞧着日子便是在十今后，徐氏沉吟半晌，便对曲莲与裴玉华道，“此次你二人便随我去吧。”说到这里，又对曲莲道，“这几日你便着了外院回事处，让他们送几匹现下时髦的料子。你们姑嫂二人，添几身春裳。”说着又思忖半晌道，“夏裳倒也一处儿做了吧。”
又听裴玉华对徐氏笑道，“那可好，母亲便与我们一道，多做几件光鲜衣裳。”
徐氏便笑嗤道，“我这把年龄，还要甚么光鲜。”说着又看向曲莲道，“你们到底年青，穿起来才都雅。”
李姨娘也未几坐，只说了来意。
裴玉华扬眉一笑道，“怎是我满足，明显是嫂嫂该满足。”
现在府里也添了很多丫环仆妇，又因一家子自开春过后才到达庐陵，倒是少了仆妇们这一季的衣裳。徐氏方才想起来，便着了她前来，将这事交给曲莲，让她一气儿办了。一边说着，便自袖口袋中取了对牌交给了曲莲。
进入四月，气候垂垂暖了起来,徐氏身上见好,便停了药。
曲莲正执笔在册上记取春裳与夏裳的数量，闻言心中一动，笔锋却纹丝未偏。待走完最后一笔，方才昂首看向裴玉华。
裴玉华闻言只垂着头，不作声的走了半柱香时候，才轻声问道，“二哥哥现在可好？”曲莲听她这般扣问，心中只感慨，这兄妹二人自有傲骨，却也非常心善。她想着便对裴玉华道，“你且放心，世子临行前已交代我照顾二少爷。”带转了假山拐角，便又道，“你如有甚么话甚么物件，我便为你送去。夫人不喜二少爷，你还是谨慎些，不要亲身前去。”
曲莲瞧着方妈妈领过来的人，两个年纪稍大，在十三四岁的模样，四个年纪小一些十岁高低。那两个年事大一些的倒还罢了，那四个小的可非常出挑，皆是面庞娟秀、皮肤白净。看着她们，曲莲便想起起初在都城时，紫竹院里四个一等的大丫环。现在春莺和冬鸽还留在都城侯府，秋鹂不知现在如何。而夏鸢则进了点翠阁，自此便要在后院那方六合中渐渐熬日子。
曲莲闻言便笑了笑对她道，“你也不必多思多虑，只当这便是二少爷射中一劫。自来公卿朱门之家同胞排挤的也不是没有，二少爷有世子如许的兄长，有大蜜斯如许的嫡妹，便已是他的造化了。”
那媒婆子虽常来往于庐陵王府，却从未与王府朱紫有过交道。便是发卖些小丫头，也多是管事妈妈们与她谈判。现在进了侯府，她心中自是忐忑，便是徐氏赐了坐，她也不敢坐实，只在椅子上侧坐着，待小丫头端茶上来更是双手接了连连伸谢。待方妈妈前去遴选丫头时，她便端着茶盅，两眼却瞟向上座几人。
徐氏晓得这媒婆素昔便往庐陵王府送丫头，对她倒也客气，只让她下首坐了，又让小丫头上茶，这才着了方妈妈先上去遴选。
徐氏倒也懒得理睬她,只又将李姨娘与薛姨娘叫来。
她身边那年青妇人，媒婆子方才也行了礼。说是世子夫人，看年纪不过二十，身材高挑、脸孔娟秀，说话间端是举止娴雅、和顺娇娜，那媒婆子很有些瞧直了眼，心想着出阁前不知是哪家的琼闺秀玉。
待裴玉华挑完丫头，李姨娘和薛姨娘便都上前只领了一个丫头，这半日买进丫环便算是得了。
曲莲听了便道，“怎会腻烦，我干脆无事，你便随我去点翠阁，我这就让染萃去叫了针线房上的管事妈妈，让她带了样本子来，你也挑挑。”
裴玉华听曲莲这般说道，便点了点头，直到进了点翠阁，她才又道，“嫂嫂说的我都晓得。我……我跟大哥哥不一样，我晓得他与二哥哥曾经非常要好。我却与二哥哥没甚么情分。只是，常日里只感觉厌憎，现在得知他要阔别家门，去那寒苦山上，心中又感觉不忍。不管如何，老是我的兄长。”
曲莲闻言便想起阿谁被裴邵竑一向带在身边的、黄杨木的小匣子，便笑了温声承诺。
闺阁女子，岂有探听兄长房中妾室的事理。
曲莲见她竟这般孩子气起来，便不由笑了笑，也低声道，“未曾。”说到这里余光见裴玉华挑眉，便道，“如何？你听了可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