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自在不自在
老衲问道：“那你还请我喝酒？”
老剑神好不轻易逮着一个机遇挖苦徐凤年，天然不会错过，阴阳怪气道：“徐小子，她当着一大帮人的面说你不配双修呢，你堂堂北凉王世子殿下能忍？这话传出去岂不是被天下人笑破肚子？”
徐骁哦了一声，皱紧眉头。
怪不得能教出徐凤年这般操行无良的儿子。
两人擦肩而过后，徐凤年很没有风采地转头盯着烂陀山红教法王，神情木讷的龙守和尚颠末一旁再度双手合十，与世子殿下算是伶仃打过号召，两人在北凉城中有两面之缘，加上徐凤年名声虽恶，对释门佛法却靠近，这一点北凉尽知，是以出世人龙守和尚对徐凤年并无恶感。
杨太岁苦涩一笑。
黑衣老衲杨太岁是两朝帝师，手腕资格都够，本是释门执盟主者的最好人选，可惜病虎老衲倒是一株无根浮萍，乃至早早与家属断绝了干系，便是传授龙子龙孙们驳杂学问，都会板着脸，传闻大内的鸡毛掸子都不晓得被他打碎了几枝，皇子公主们都怕这个老衲人怕得短长，皇宫里以隋珠公主行事最为放肆，可连天不怕地不怕的都说只怕黑锅巴，加上黑衣老衲十几年如一日回绝访客登门，是以杨和尚何来结党一说？若无结党，单枪匹马，又何来的权势？
白衣观音翩然远去，对徐凤年厚颜无耻求个安闲的说法置若罔闻，她一走，本来乐意等个三十年的龙守和尚便再无来由“画地为牢”，跟着返回烂陀山，撤除两禅寺，和尚们都恨不得说一句贫僧自烂陀山而来，可百中无一能真正往烂陀山而去。徐凤年瞥见一旁姜泥痴痴望着女子法王的背影，一脸呆相，忍俊不由打趣道：“想跟着去烂陀山？你要做明妃或者尼姑？我跟你事前申明，吃斋念佛可比读书挣钱刻苦多了。”
老衲点头道：“此人最后修行耳根不向外闻，不若世人，早早得了动静二相了然不生的大摆脱境，是佛门里的大聪明者，当年由初地证一跃到第八地。与武当山新掌教一跃入天象如出一辙，都是罕见的肉身菩萨。”
徐骁哑然笑道：“又不是你这类削发人，老子不操心，对得起当年随我交战的英烈？这天下谁打下来的？”
黑衣老衲虽是和尚，却也喝酒，喝了一口，语气平平道：“你操甚心。”
徐骁笑道：“这不就是了。”
徐骁喝了口酒，嘲笑道：“下次朝会，顾剑棠再敢调拨一帮杂碎出阴招，就别怪老子抽刀劈他！”
徐凤年说完话，才留意到身侧的观音菩萨身高竟要比本身还要略胜一筹，她但是赤脚而行，徐凤年的身高本就非常出众，凉地男人大多魁伟结实，徐凤年涓滴不显矮，到了江南这边更显身材苗条，身边女子中姜泥还在长成中不去说，像鱼幼薇和舒羞如许高挑的女子都要比他矮半个脑袋，女法王却愣是比世子殿下还要高，且不说她穿着气质如何另类，光是这份鹤立鸡群的高度，就相称惹眼。
徐骁反问道：“我砍他，他敢还手？！当年我把他的嫡派斩首挂在城头上示众，他就敢禁止了？当年不敢，现在这小子越活越归去，就更不敢了。”
徐骁安然笑道：“不是一家人，一入一家门，不吃一家饭。甚么安闲不安闲的，都是命。”
一壶绿蚁很快就空了。
上马嵬驿站，当真是门庭萧瑟。内天井落中，大族翁装束的北凉王在与一名黑衣老衲对饮绿蚁酒，酒是徐骁特地从凉州带到太安城的，面前外号病虎的故乡伙，则是被徐骁硬拉过来的。实在这些年借着二女儿徐渭熊的那首《弟赏雪》，都城中绿蚁酒多有发卖，只不过北凉王亲身带着烈酒行过几千里，礼轻情义不轻。这也算是徐骁面对他乡故知的一种表态：你杨太岁不当我徐骁是朋友，连入城都得替天子陛下盯着我，可徐骁却仍然当你老秃驴是朋友，当年你请我喝酒当作送行，此次相逢便要还请你喝一壶绿蚁酒。
黑衣老衲平平道：“太安城太安城，天下承平安稳，何必再现当年驿馆林立羽檄飞传的气象？这莫非不是功德吗？”
老衲一声感喟。
黑衣老衲呵呵道：“仿佛不敢。”
雄城襄樊夜禁森严，仅是对平常老百姓而言，对徐凤年这类敢跟青州海军一战的顶尖权贵，以及六珠上师这类烂陀山神仙，当然是来去随便，城门校尉十有八九获得靖安王赵衡的授意，并非禁止，不然兵戈相见，不过是给徐凤年涨脸面罢了，总不能希冀在这等噜苏小事上让北凉世子吃瘪。春神湖上的闹剧，至今仍无人能说就必然是徐凤年蒙受惩罚，毕竟与以往分歧，这会儿一袭蓝缎九龙大蟒袍的北凉王就呆在都城中，初次金銮殿早朝，这位异姓王佩刀登殿，面对张巨鹿顾剑棠文武首官以外数位功劳大臣的责问，连同三位殿阁大学士的轮番诘问，人屠只是单独站着打打盹，一个都不睬睬，让两班大臣气得七窍生烟，至于朴重怒容背后是否存有忐忑害怕，便不成知了，京师有小道动静说北凉王与铁骑驻扎憩息的上马嵬驿馆，门可罗雀，京师内高低都觉大快民气，鼓掌喝采，都说这是天理昭昭，失道者必寡助，北冷气数已尽！
徐凤年用心与姜泥撇开一段间隔，望向城头感喟道：“今晚但是一个十万野鬼出城的好日子。”
先皇得知后笑着说没有这个弟妇妇便没有缓缓骁，便没有朕的大好江山，大凉龙雀剑当得起这九个字。
说到这里，黑衣老衲有愧，便不再说话，神情有些落寞。
姜泥当即闭嘴，下认识走近徐凤年。徐凤年率先走吊颈桥，襄樊是兵法上典范的雄城，城池外缘筑有凸出马面，徐凤年走过护城河，遐想当年国战第一攻守，忍不住记起攻城中的木马牛，转头扣问身后的老剑神：“木马牛的名字有甚么启事？”
那名女子初出世，剑匣仅刻有“此剑抚平天下不伏侍”九字。
徐凤年嗯嗯道：“笑死最好，都不消我学刀了，见到不扎眼的，就跟他们说这个笑话，听着听着他们就笑死了。”
那名奇女子临终前才刻下后九字，每次想起，黑衣老衲都感觉有愧，因为他便是人间第一有愧人。
黑衣老衲默不出声。
杨太岁安静道：“我欠的忠义情面，当年也还清了。既然你明天能请我喝酒，我明天就能请你杀人后出都城。”
李老头儿愣了一下。好不轻易回神的姜泥听到这等地痞恶棍言语，没好气道：“你真不要脸！”
都城春寒早已消弭，蝉鸣不止，可徐骁仿佛还是怕冷，抬手呵了口气，感慨道：“我离京时记得王朝有一千八百六十四个驿站，这会儿兼并那么多个国，不增反减，还能剩下一半吗？”
实在佛教一向被中原士子称作西方教，带有浓厚色采的贬义，春秋国战今后，初期名利心不重的亡国遗老纷繁避世豹隐，一旦挑选释门，便广受世人诟病，冠以“畏死逃禅”四字，骂之老衲本质是优伶，不过跟着现在的天子陛下开端崇佛，才有窜改，仅京师便有游僧不下万人，但释门素无魁首一说，远不如道统以龙虎山为尊这般明显白白。
徐凤年仿佛问出口后才惊醒这个题目不应时宜，对剑士而言，佩剑被折，无异于平生最大的热诚，何况还是被王仙芝以两根手指断去。未曾想李老头儿相称不觉得意，只是安静点头道：“木马牛取名的确缘自你所猜想的攻城东西，寄意天下敌手皆城池，没有木马牛攻不破的。木马牛锻造与神符分歧无二，同是来自一块天外飞石，前朝天子派人外洋访仙，偶遇飞石坠海激起千层浪，从海底捞起，一半锻造木马牛，一半培养符将红甲，残剩精华，倒是制成了老夫头顶这柄匕首神符，三者殊途同归，这三物称得上姐妹兄弟。”
徐骁冷哼一声道：“若不是到了北凉后那些年媳妇一向安慰我，说你这秃驴有苦处，老子就算再漂亮，也懒得理你。”
徐凤年无法道：“那你倒是给个我要脸的体例？让一百号人冲上去打这位观音娘娘一顿？还是跪在地上哭着求着她与我欢乐双修？”
悄悄将神符别回发髻的李淳罡玩味道：“这个烂陀山婆娘存了与你双修的心机？”
徐骁呢喃道：“如何不担忧，她与凤年双修，担忧，可不双修，更担忧啊。”
徐凤年一脸遗憾道：“之前我怕她老牛吃嫩草，死活不肯，现在竟然轮到她嫌弃起本世子了，这世道啊。”
红衣法衣大和尚投之以桃，徐凤年报之以李，微微点头。因为王妃崇佛的干系，徐凤年爱屋及乌，对佛法宗门颇多精通，倒不是对玄门义理有所贬低，中原根柢在玄门的说法，他还是认同的，只不过从小耳濡目染徐骁与道门的怨仇，一经对比，不免对某些道门人物有些观点。
人间再无人比这头病虎更令媛一诺。
徐骁哈哈笑道：“你这秃驴，还算有点知己。”
这那里是身穿五爪蟒袍的北凉王，清楚是贩子恶棍啊！
杨太岁皱眉道：“顾剑棠便是白手，你也打不过。天底下用刀的，他稳居第一人。”
老衲问道：“传闻这位红教法王去了襄樊，你不担忧？”
徐骁轻声道：“够了。以是当年你拉我喝酒，过后我也没如何样，当年欠你和他的恩典，都算一笔还清了。”
老衲轻声道：“你之前扳连王妃活不安闲，现在是扳连你几个后代都是如此，特别是那徐凤年，你就没点惭愧？”
杨太岁皱眉道：“张巨鹿会操心，顾剑棠也会操心。再者是你帮先皇打下天下又如何，没有你徐瘸子，总会有李瘸子王瘸子顶上，你居功自大，先皇却没有狡兔死喽啰烹，仍然由着你去当北凉王，这还不敷吗？”
徐骁笑道：“短时候来看天然是功德。等你我百年今后，是不是功德，可就难说了。”
世人皆知徐骁对驿站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因为离阳王朝当初对驿站制作并不正视，徐骁执掌兵权后，提出十政，此中驿站与马政几项都在他手中获得最大程度的生长，另有几项政事因为春秋闭幕，尚将来得及提高，便已半途短命，消减驿站只是一个缩影罢了。离阳王朝兵马鼎盛时，可谓是一驿过一驿，驿馆同鱼鳞。一骑接一骑，驿骑如流星。故而国战结束时，几近统统亡国天子被押送往太安城，期间见地到三十里一驿，都会震惊徐骁的手腕，很多败北后还是只怨天时天时的名将这才佩服，因为小小驿站要牵涉出驿道等诸多事情，每一件都费事至极，仅是驿路两旁植物的栽种和保护，每年便要破钞国库多少银子？当时兵戈正酣，昏君不去说，几个明君也是最多盯着甲胄熬炼，恨不得本日费钱明日便可立竿见影，为臣子的能如徐骁普通压服天子陛下在百年大计上砸钱？
徐凤年调侃道：“那老前辈和小泥人真是有缘分。”
徐骁笑眯眯问道：“我若真砍死顾剑棠，你这回？”
徐骁问道：“你可知那烂陀山六珠上师？”
老剑神呵呵一笑。
小泥人约莫是见到徐凤年被她心中的神仙姐姐瞧不起，表情不错，转过甚笑着反复念叨着：“不配不配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