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咫尺风雷（上）

以是当初染血无数的徐骁第一次面圣时便在计算步数来遣散惧意，徐骁尚且如此，更别说普通初度上朝的臣子是多么战战兢兢，伴君如伴虎，特别是王朝接连两位天子陛下皆是雄才伟略，帝王心术登峰造极，无人敢说本身熟稔于揣摩圣意，这更让臣子们如履薄冰。

温守心还算是有些胆识派头，重重冷哼一声，对冷嘲热讽不加理睬。早前他让府上老奴抬棺上朝请死，弹劾北凉王徐骁十大极刑，哀告天子陛下以命抵命，只求换来徐骁一死。可谓一桩豪举，京师百官百姓谁不竖起大拇指？本来一些张党内部对他晋升武英殿大学士多有腹诽的同僚，也都完整转作沉默，算是默许了张首辅的这个布局，张党权势最为深广，少了谁都不缺，因此内部常常是排挤最烈。张巨鹿对于这类内哄，却出奇不太上心，只要不触及底线，从不插手。这些年，只要寥寥数人被剔出张党，了局都悲惨，不是发配边陲，就是永不任命。

保和殿的庞大台籍闪现出坐北朝南的“土”字。

此殿屋脊瓦当滴水以及外檐额枋门窗，再加上殿内金柱藻井屏风等共有龙纹一万八千条，真正做到了万龙朝圣。这还只是保和殿一殿范围，铺散开去，皇城内的龙纹不计其数。

皇城南门后首要修建是外朝三殿与内廷九宫，三殿中以保和殿为贵，贩子百姓称之金銮殿，觉得朝会都在此停止，实在并非如此，保和殿普通用作各大典礼，天子陛下上朝多在天乾宫或者养神殿，只是大抵为了以示对北凉王徐骁的慎重，两次早朝都设在保和殿。

从皇城正南起，中轴线上三殿一字排开，不植一株树木，朝见天子，御道冗长，寺人侍卫藏匿于两旁森严修建暗影中，仿若六合间唯有己身一人独行，无形中便生出一股莫大压力。

温守心一张脸涨得通红，想骂人却不敢骂，非常憋屈。

四周一些张党官员故作激愤者多，真正动了火气的人实在未几。

实在略作考虑就清楚了然，朝中大抵上是张首辅统领文臣、顾剑棠魁首武将、青党自主流派之余皋牢一批“散兵游勇”，八大亡国的遗老互成奥援，还算是泾渭清楚。

只是跟着第二代“遗少”逐步崛起，早前仇视对峙情感开端淡去，开端融入起初的三足鼎立，八个旧国中，又有分裂，西蜀离青州比来，故而大多被青党吸纳，西楚多士子，对大黄门出身的当朝首辅张巨鹿最是天然好感，而民风彪悍的东越等蛮夷之地，则更喜好顾剑棠大将军，后者也感觉这帮可顿时刀枪亦可马下诗文的后生更对胃口，如此一来，老首辅这些老一辈国之栋梁大多与徐骁不对路，新一辈当红官员受祖辈以及春秋国战影响，不管是出于珍惜羽毛，还是自恃奇货可居，都不会主动投奔偏居一隅的北凉王，大多被明面上的四大派系朋分。

张巨鹿悄悄一笑置之。

张巨鹿被徐骁一顿挖苦，并未透露涓滴非常，面无神采道：“杨国师曾说心中有佛便视大家人是佛，心中有粪便视物物物是粪，传闻当年国师说这句话大柱国也在场，不知大柱国事听在耳中还是听在了心上。”

北凉王徐骁到达京师已旬日，这旬日中徐骁没有拜访谁，也没有谁到上马嵬驿馆递交名刺，按理说徐骁身为异姓王，不被《宗藩法规》条条框框束缚，京师大大小小近万官吏，常日里最好趋炎附势，便是放榜日那些个本来籍籍知名的新科进士，都有不在少数的官吏打着同亲的幌子靠近热络一番，怎就到了徐骁这边，就没一小我影？

顾党按兵不动，张党因为张首辅束手插袖站在门口仿佛在等人，也都没谁入门，号称张党股肱文臣知己的新晋武英殿大学士温守心站在首辅身边，额头冒汗，因为首辅不入门，而面前有个驼背老头正走来。

徐骁哈哈大笑道：“杨太岁说甚么，不管你们如何想，归正撤除说我好话，我都当他是屁话。”

当然，如果大柱国主动青睐，信赖没谁会回绝这份天大殊荣，雍州小吏晋兰亭，可不就是靠着大柱国一封保举信就成了清贵至极的大黄门？

团龙蟒袍的徐骁笑呵呵问道：“温大学士，明天如何没抬着棺材上朝啊？”

徐骁见这位武英殿大学士装聋作哑，拍了拍肩膀，和蔼笑道：“朝廷需求你如许的忠义臣子啊，传闻温大学士做县吏时两袖清风，廉洁至极，乃至饿死了两个女儿，我在北凉那边刚听到这动静便迷惑了，这般官员怎的才做八品小吏，是我们张首辅的不对，未曾想没几年，温大学士才死了两女儿，这会儿眨眼工夫便做成了武英殿大学士，三殿三阁排第几？看来温大学士还是少生几个女儿，再生两个，岂不是就没张首辅甚么事情了？别说武英殿大学士，便是那保和殿大学士还不一样是温大人的囊中之物？不过也难说，难保张首辅没有几个教员，死了一个老首辅便有明天风景，这点温大人还是比不上啊，咦？岂不是能够说你们两位大人，都是发死人财？哈，这话胡说了，两位大人都是肚里好撑船的宰相，千万别往内心去啊。”

本日早朝，徐骁没有早退，走出马车时便已身穿蓝大缎五爪团龙蟒袍，以往百官上朝，几近都是最早到来的首辅张巨鹿率先走入，向来都是踩着点开端入门的顾剑棠大将军殿后，无人胆敢超越雷池。

一旁首辅张巨鹿年过五旬，却不显老，这位当朝第一人边幅特别被人称道，生得紫髯碧眼，非常奇伟，年幼时便被昵称碧眼儿，给老首辅做幕僚时，倍受正视，只不过老首辅耐烦好，舍得花三十年时候去砥砺这块璞玉，没有拔苗滋长，数次替敬爱弟子回绝了宦海晋升，乃至外放做封疆大吏的机遇都一并不睬，而张巨鹿耐烦更好，三十年黄弟子涯，不骄不躁，对庙堂政事一向耐着性子冷眼旁观，只看只听，唯独不说，一出黄门便成龙，恩师身后两年内他连升十一级，顶上了老首辅的空位，乃至权位犹有过之。

除此以外，至于接下来谁是第二第三个上朝入殿，就不太讲究了，大抵上应当遵循资格大小、官爵凹凸，可朝中党派争斗日趋白热化，就显得愈发没有端方规律，顾党一部武夫居多，最瞧不起部下败将亡国遗老，对青党也不甚尊敬，而权势最大的张党倒是一向温良恭让，若四派再算上外戚和寺人两大变数，总的来讲，当真是一派乱象横生，胶葛不休。本日朝会大多数官员都得知顾大将军前两日去了两辽，短时候内必定赶不返来，这让很多等候着两大春秋名将在保和殿上大打脱手才好的旁观者非常绝望，大抵是群虎无首的原因，本来风俗蛮不讲理争抢入门的顾党明天非常低调，不急于过正南太安门，只是对着那一袭蓝大缎蟒袍的老瘸子虎视眈眈。

仿佛撤除张巨鹿，统统人都忘了只要保和殿大学士一日空悬，文官便要尊大柱国为首。

本日碧眼儿张巨鹿成心让徐骁第一个上朝，徐骁也当仁不让率先走入巍峨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