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鸿门宴（三）
“叶大哥，这好不轻易的元宵佳节，如何也不见你玩个甚么东西呀？”林寻一边把玩手中方才赢来的小陶瓷一边道，“莫非军中之人都是这般严明以待么？那多无趣啊……你说你们平时松散庄严也就罢了，可这良辰美景的时节还不好好放松，那很多累呀。”
齐煜饮了几杯酒，有了几分醉意，浅笑着看向水心，正欲说话，忽见她现在直直地望着本身，一改平常掩面害羞、娇媚娇弱之态，欲出口的话也停在了嗓间，一时感觉几分蹊跷，半句也说不出来了。
“谈甚么？”
“啪！”一声厉响，琴弦忽断。
“是水心……弹得不好吗？”
“停下吧。”他抬了抬手。
齐煜淡淡笑了笑，伸手为水心斟了一杯酒，“在我眼中，才子的任何小事，都不是不敷挂齿。如若女人不嫌弃，不如说来听听？如果齐某能帮的到，那也算是鄙人为女人尽了一点心力了。”
水心脸上的笑意消逝不见了，又是沉默半晌，只见她双唇未动，双手却抬了起来，再次抚上琴弦，“方才的《相思调》不尽人意，那不如换个别的好了。”
“嘿嘿。”林寻一胳膊搭上叶英的肩，“不过呢，叶大哥，你也不消妄自陋劣，固然我表面是俊朗一点，但论领军作战、疆场威风啊……还是远远比不上你的嘛！”
水心倒吸一口气，抬起了双臂，将十指藏于袖中，脸孔镇静，双眉微蹙，摇了点头。
俗话说，元宵佳节，帝城不夜。春宵赏灯之会，百戏杂陈。诗谜书于灯，映于烛，列于通衢，任人猜度。以是称之为灯谜。
叶英听来，只得憨憨一笑，道：“叶某是个粗人，既不会像公子那样吟诗作对、还能去猜个灯谜，也不如公子这般风骚萧洒、脾气随便，天然……嘿嘿，天然就显得呆板了。”说着，叶英抓了抓脑袋。
一听此话，水心抬起了头，脸上有些许惊诧。齐煜晓得本身猜对了。
“这本是首哀婉抒怀的曲子，悠长迟缓是其真意，可本日一曲，水心女人节拍稍快，并且转折衔接处，仿佛有些暴躁和混乱。”齐煜缓缓道，“不知我是否说对了呢？”
水心的头低得更深了些，齐煜没法看清她的神采。沉默了半晌，她豁然一笑，脸上的阴翳消逝不见，摇了点头，道：“都是些噜苏甚微的小事罢了，不敷挂齿。”
二人一边谈笑，一边垂垂走远了。
林寻哈哈大笑，目视火线，持续前行着，“你这鼻子还真是灵啊，不愧是齐将军的得力部下！方才斗诗猜灯谜的时候啊，是被他们灌了几盏酒，不过我……”
水心垂下视线，悄悄点了点头，“公子一语中的，水心方才……的确有些心不在焉。”
“嗯？何来此言？”
“林公子，你方才……你方才是不是喝酒了？”
想到此处，齐煜便有些于心不忍，展开双目看了看水心，见她还是低头弹奏着，脸上面无神采，看不出涓滴窜改。他叹了口气，从脑后抽出了双手，分开柱子直起了身。
“是，是，林公子说得对。”叶英笑着拥戴道。
“那，是何事扰的女民气不在焉呢？”
“究竟出何事了？你快说。”他淡淡地看着水心，语气却有着不容置喙的果断。
齐煜忙放下玉壶，焦急地看向水心，“如何，伤着了没有？”
齐煜便也作罢，回过神来持续斟酒。
现在，林寻方从一家诗社走出来，他在那处猜了几个灯谜，不过只答对了一个，是以就得了个小物件，拿在手上把玩着。而叶英为习武之人，一贯对这文辞诗赋无感，是以便在门口等候，少将军不在，那这伴随林寻赏灯玩耍的任务，便落在了他的头上。
最后，齐煜只当是她劳累一天，过分怠倦罢了。毕竟这宣阳城内夜夜歌乐，大族公子们来此处消遣得实为繁多，更何况是在上元节当夜，水云馆中的女子，定是繁忙劳累了一天了。
水云馆的牡丹厅内，烛影摇摆，蜡烛残尽，此处除了琴音再无其他杂音。水心还是慢操琴弦，婉转哀婉的曲调飘飘荡扬，在这元宵佳节显得有些不应时宜。但却恰好入了齐煜的耳，他是一旦听曲便是会入迷的，才不管甚么春宵，甚么佳节。
“我闻着你身上可有股酒味啊……”叶英道，微皱着眉头，“并且，并且公子现在说话有些无头无尾的……”
“安息会儿吧。”说着，齐煜抬头饮了一杯酒。
林寻瞥了他一眼，见他固然常日严厉，但现在却显得如同孩童普通，竟有些呆头呆脑，特别方才夸本身的那两句，让人听来实在舒心畅意，便笑道：“叶大哥啊，你这话粗理不粗，我呢，也就这么一个长处了。你看啊，我武功比不上我姐和齐哥哥，家世呢，又不如唐谷溪家大业大，为人经历就更比不上你们资格深厚了。你说我如果再不风骚萧洒一点，如何让人看得起啊？”
琴声乍然停下，水心不知以是地看着齐煜，轻声问：“如何了？”
“哈哈哈……”齐煜听来，抬头大笑，“原是因为这个啊，你早说不就得了。本日出门仓猝，未奉告他们，下次如有机遇，定让你们几个相见。”
水心微低着头，干咽了一口唾液，目光谨慎翼翼移至他脸上，声音极力保持着安静，“水心真的无碍，只是想与公子谈说话。”
那清酒从壶嘴中流出，缓缓倒入酒杯当中，跟着那曲子的音符，轻巧透辟如虎魄玉石的佳酿，瞬时将那小小酒杯盈满。
一起跟来的小丫头早在舞龙灯的处所停下了脚步，林寻见她兴趣极高，便留她在那处抚玩舞龙，本身则随叶英向前走去了。
“本日是元宵佳节，莫非他们几个……也未曾出来吗？”
“听闻公子府上前些日子来了些客人，各个身姿不凡，技艺绝佳。水心……水心这内心听得发痒，早也想见见府上的高朋了，只是整天在这馆内足不出户，底子无机遇相见。”水心说着，语气和缓安静了很多，“本想着，本日公子来，定会带上几位高朋了，却不成想，还是未得见着……”
齐煜笑了笑，“我若说是，你便会悲伤，若说不是，那便有违我心。”他昂首看了看水心，接着道，“你本日这《相思调》，不是说不好，而是……而是仿佛与之前有所分歧。啧，该如何说呢，我并非懂乐律之人，但这首曲子也算是听过最多遍的了，此次此中……仿佛有些告急之意。”
只是今晚，那《相思调》忽略百出，本是水心最特长的曲子，却不知为何，与她之前的弹奏有些分歧。
又一曲调缓缓升起，比先前的轻巧了很多，没有那么多离愁别绪，没有那哀婉不断的情丝，没有那绵绵不竭的相思……有的只是这“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欢腾，空谷传响般的幽鸣，倒是合适这元宵佳节的氛围。
接二连三的状况使得齐煜再也静不下心来，看着水心胡乱闪躲的目光和略带担忧的神情，贰心中早已蒙上了一层思疑。多年的作战经历使他即便常日再过忽视粗心，也免不了常有着防备警戒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