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九 莽儿郎惊散新莺燕 诌梅香认合玉蟾蜍2
因想世上的事,最是好笑。假定凤生与素梅干脆无缘罢了;既然到底是伉俪,那日书房中时节,何不休要生出这番风波来?略迟一会,也到手了。再不然,不要外婆家去,次日也还好再续前约。怎生不先不后,偏要如其间阻?及至厥后两下多不办理的了,却又偶然中聘定成了佳耦。这多是天公巧处,却象一下子就上了手,反败兴味,用心如此的。却又有一时不偶便到底不谐的,这又不知如何说。有诗为证:
不说两个唧哝,且说凤生到京,一举成名,做了三甲进土,选了福建福州府推官。内心想道:“我现在便道还家,央媒议亲,易如反掌。这姻缘仍在,诚为可喜,进土不敷言也!”正要办理启程,金员娘家里有人到京来,说道:“家中已聘下了夫人,只等官人荣归毕姻。”凤生吃了一惊,道:“如何,聘下了甚么夫人?”金家人道:“钱塘门里冯家蜜斯,见说才貌双全的。”凤生变了脸道:“你家员外,好没要紧!那知我的就里?赶紧就聘做甚么?”金家人与金旺多疑怪道:“这是老员外美意,官报酬何反怪将起来?”凤生道:“你们不晓得,不要多管!”自此心中反添上一番愁绪起来。恰是:
斯须,堂前鼓乐齐鸣,新郎冠带上门,亲身迎娶。新人上轿,冯老孺人也上轿,送到金家,与金三员外会了亲。吃了喜酒,送入洞房,两下成其佳耦。恩典完竣,自不必说。次日,杨家兄嫂多来会亲,窦家兄弟两人也来作贺。凤生见了二窦,想着那晚之事,不觉发笑。自忖道:“幸亏原是姻缘,到底共同了;不然这一场搅散,岂是小可的?”又不好说得出来,只自家悄悄幸运罢了。做了伉俪以后,经常与素梅说着那事,两个还是打噤的。
几次暗里添难过,说与旁人那得知?凤生心中闷闷,且待到家再作区处,一面京中自起家,一面打发金家人先回报知,择日到家。
员外闲在家里,偶尔一个媒婆走来卖珠翠,提及钱塘门里冯家有个女儿,才貌双全,尚未许人。员外叫讨了他八字来。与外甥合一合看。那看命的看得是一对上好到头伉俪,夫荣妻员,并无冲犯。员外大喜,即央人去说合。那冯孺人见说是金三员外,晓得他本处财主,叫人告诉了外甥杨大官人,当下许了。择了谷旦,下了聘定,欢天喜地。
以是这日凤生去望楼上,再不得见面。直到外边去探听,才晓得是外婆家接了去了。跌足叹恨,悔之无及。又不知几时才得回家,再得相会。正在不快之际。只见娘舅金三员娘家金旺来接他回家去,要筹议上京会试之事。说道:“园中一应书箧行李,多清算了家来,不必再到此了。”凤生口里不说,心下考虑道:“谁想劈面一番错过,便如此你东我西,猜想那另有再见的日子?只是他非常的好情,教我怎生放得不?”一边清算,望着东墙尽管落下泪来。倒是没何如,只得仓促出门。到得金三员娘家里,员外早已清算川资,是件伏贴。吃了饯行酒,送他登程。叫金旺跟着,一起伏侍去了。
谁知素梅心胸鬼胎,只是长叹短叹,好生愁闷,冷静归房去了。只见龙香走来道:“姐姐。你瞥见刚才的礼品么?”素梅道:“有甚表情去看他!”龙香道:“一件天大幸运的事,好叫姐姐得知。龙香听得外边人说,那中进土聘姐姐的那小我,固然姓金,倒是金家外甥。我前日记得凤官人也曾说甚么金家娘舅。只怕那小我就是凤官人,也不成知。”素梅道:“那有此事!”龙香道:“刚才礼品里边,有一件压钗的东西,也是一个玉蟾蜍,与前日凤官人与姐姐的一模二样。若不是他家,怎生有这般一对?”素梅道:“现在玉蟾蜍在那边?设法来看一看。”龙香道:“我方才见有些跷蹊,推说姐姐要看,拿将来了。”袖里取出,递与素梅看了一会,果象是普通的;再把自家的在臂上解下来。并一并看,分毫不差。想着前日的情,不觉掉下泪来,道:“若果如此,真是姻缘不竭。古来破镜重圆,钗分再合,信有其事了。只是凤郎得中,天然说是凤家下礼,如何只说金家?这里边有些不明。怎生探得一个实动静,公然是了便好。”龙香道:“是便如何?不是便如何?”素梅道:“是他了。万千欢乐,不必提及。若不是他,我前日说过的,临到迎娶。自溢而死!”龙香道:“龙香到有个计算在此。”素梅道:“怎的计算?”龙香道:“少不得迎亲之日,媒婆先回话。当时龙香妆做了媒婆的女儿,随了他去。看得果是那人,即忙返来讲知就是。”素梅道:“如此甚好。但愿得就是他,这场喜比天还大。”龙香道:“我也巴不得如此。看来像是有些风景的。”两人筹议已定。
姻事虽用苦衷违,新人欢乐旧人啼。
谁知杨素梅内心只想着凤生,见说许下了甚么金家,好生不快,又不好说得出来,对着龙香只是哭泣,龙香宽解道:“姻缘分定,想当日如有缘法,早已成事了。如此劈面错过,毕竟不是仇家。幸亏还好,如果那一夜有些是非了,现在又许了一家,却如那边?”素梅道:“说那边话!我当初虽不与他沾身,也曾亲热一番,心已相许。我现在痴想还与他有相会日子,临时忍耐。若要我另嫁别人,临期无法,只得寻个他杀,酬谢他那一点情分便了,怎生撇得他下?”龙香道:“姐姐一片美意当然如此,只是现在怎能勾再与他相会?”素梅道:“他现在猜想在京会试。倘若姻缘未断,得登金榜,他必定返来寻访着我。当时我辞了外婆,回到家中,好歹设法得相见一番。当时他身荣贵,就是婚姻之事,或者还可挽回万一。不然,我与他一言面诀,死亦瞑目了。”龙香道:“姐姐也见得是,且耐烦着,不要烦烦恼恼,与别人看破了,生出群情来。”
龙香去袖中摸出两个玉蟾蜍来道:“你看这一对先自成双了,一个是你送与姐姐的,一个是你家压钗的。目睹很多在这里了,还要狐疑?”凤生大笑道:“有如许奇事。可不欢愉杀了我!”龙香道:“官人如此欢愉,我姐姐还不晓得明白,哭哭啼啼在那边。”凤生道:“若不是我,你姐姐待如何?”龙香道:“姐姐瞥见玉蟾蜍一样,又见说是金家外甥,故此也有些狐疑,先教我来刺探。说道不是官人,便要他杀。现在即忙归去报他,等他好打扮相待。现在他这欢乐,也非同小可。”凤生道:“另有一件。他事在急头上,只怕还要狐疑是你权时哄他的,一定放心得不。你把他前日所与我的戒指拿去与他看,他方信是实了。可好么?”龙香道:“官人见得是。”凤生即在指头上勒下来,交与龙香去了,一面分付鼓乐酒筵齐备,亲径迎娶。
也右惊分终不偶,独含幽怨向琴台。(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过了两日,凤生到了金家了。当时冯老孺人已依着金三员外所定日子结婚。先叫媒婆去回话,请来迎娶。龙香晓得,赶到路上来对媒婆说:“我也要去看一看新郎。有人问时,只说是你的女儿,带了来的。”媒婆道:“这等折杀了老身,同去逛逛就是。只要一件事要问姐姐。”龙香道:“甚事?”媒婆道:“你家姐姐天大丧事临身,过门去就做夫人了,如何不见喜好?口里唧唧哝哝,到像非常不欢愉的,这如何说?”龙香道:“你不晓得,我姐姐自小立愿,要自家拣个象意姐夫。现在是老孺人做主,不管他肯不肯,许了他,不知新郎好歹,放心不下,故此不欢愉。”媒婆道:“新郎是仕进的了,有甚么不好?”龙香道:“伉俪面上,只要人好,仕进有甚么用处?老娘晓得这仕进的姓甚么?”媒婆道:“姓金了,还不晓得?“龙香道:“闻说是金员外的外甥,元不姓金,可晓得姓甚么?”媒婆道:“是便是外甥,现在外边人只叫他金爷。他的姓,姓得有些非常的,不好记,我健忘了。”龙香道:“但是姓凤?”媒婆想了一想,点头道:“恰是这个甚么怪姓。”龙香内心悄悄欢乐,已有几分是了。
却说龙香吃紧走到家里,见了素梅,连声道:“姐姐。恰是他!恰是他!”素梅道:“莫非有这等事?”龙香道:“不信,你看这戒指那边来的?”就把戒指递将过来,道:“是他手上亲除下来与我,叫我拿与姐姐看,做个根据的。”素梅浅笑道:“这个真也奇特了!你且说他见你说些甚么?”龙香道:“他说自从那日惊散,没有一日不想姐姐,现在做了官,正要来图谋这事,不想娘舅先定下了,他不知是姐姐,非常不甘心的。”素梅道:“他不匡是我,别娶以后,却待如何?”龙香道:“他说原要设法与姐姐一面,说个衷曲,死也瞑目!就眼泪流下来。我见他说得至诚,方与他说明白了这些话,他好不欢乐!”素梅道:“他却不知我为他如此发愤,只说我等闲许了人家,道我没信行的了,如何好?”龙香道:“我把姐姐这些意义,尽数对他说了。原说探听不是,迎娶之日,寻个他杀的。他也着意,恐怕我来回话,姐姐不信,疑是一时权宜之计哄上轿的说话,故此拿出这戒指来为信。”素梅道:“戒指在那边拿出来的?”龙香道:“紧紧的勒在指头上,可见他不忘姐姐的了。”素梅此时才放心得不。
蓦地鱼舟惊比目,顷刻樵斧破连枝。素梅自与龙香归去不题。
一起行来,已到了金家门首。龙香对媒婆道:“老姐你先出来,我在门外张一张罢。”媒婆道:“恰是。”媒婆出来见了凤生,答复本日迎亲之事。正在问答之际,龙香门外一看,看得公然是了,不觉手舞足蹈起来,嘻嘻的道:“造化!造化!”龙香也成心要他瞥见,把身子全然露着,早已被门内里瞥见了。凤生问媒婆道:“内里阿谁跟着你来?”媒婆道:“是老媳妇的女儿。”凤生一眼瞅去,疑是龙香。便叫媒婆去内里茶饭,本身踱出来看,公然是龙香了。凤生忙道:“甚风吹你到此?你姐姐在那边?”龙香道:“凤官人还问我姐姐,你只办理迎亲罢了。”凤生道:“龙香姐,小生自那日惊散以后,有一刻不想你姐姐,也叫我天诛地灭!怎奈是这日一去,相互分离,无路可通。幸运往京得中,正要返来央媒寻访,不想娘舅又先定下了这冯家。现在推却不得,没何如了,岂我甘心?“龙香用心道:“现在不甘心。也说不得了。只孤负了我家姐姐一片好情,至今还是泪汪汪的。”凤生也拭泪道:“待小生过了本日之事,再如何约得你家姐姐一会晤,讲得一番。苦衷明白,死也甘心!现在你姐姐在那边?曾归去家中未曾?”龙香哄他道:“我姐姐或许下人家了。”凤生吃惊道:“咳咳!许了那一家?”龙香道:“是这城里甚么金家新中进土的。”凤生道:“又来胡说!城中再那边另有个金家新中进土?只要得我。”龙香道:“官人几时又姓金?”凤生道:“这是我娘舅家姓,我一贯榜上多是姓金不姓凤。”龙香嘻的一笑道:“白日见鬼,枉着人急了这很多时。”凤生道:“这等提及来,敢是我聘定的。就是你家姐姐?却如何说姓冯?”龙香道:“我姐姐也是冯老孺人的外甥,故此人只说是冯家女儿,实在就是杨家的人。”凤生道:“前日分离以后,我问邻居,说是外婆家接去,想恰是冯家了?”龙香道:“恰是了。”凤生道:“这话果然么?莫非你见我另聘了,特把这话来耍我的?”
且说那杨素梅归到本身房中,内心还是恍忽不宁的,对龙香道:“此后切须戒着,不成如此!”龙香道:“姐姐只怕戒不定。”素梅道:“且看我狠性子戒起来。”龙香道:“到得戒时已是迟了。”素梅道:“怎见得迟?”龙香道:“身子已破了。”素梅道:“那边有此事!你才转得身,他们就打将出去。说话也未曾说得一句,那有别事?”龙香道:“既如此,那人怎肯放下?定然想杀了,极不也害个风癫,可不是我们的阴骘?还须彻夜再走一道的是。”素梅道:“彻夜若去,你住在内里,一边等我,一边看人,方不误事。”龙香嘲笑了一声,素梅道:“你笑甚么来?”龙香道:“我笑姐姐好个狠性子,实在戒得定。”
凤生才掇开凳子,开出门来,见了他兄弟两个,且不见礼,便顺手把门扣上了,道:“室中无火,待我搭上了门,和兄每两个坐话一番罢。”两窦道:“坐话甚么?酒盒多端方在那边了,且到敝宅呼卢浮白,吃到天明。”凤生道:“小弟不耐烦,饶我罢!”窦二道:“我们兴高得紧,管你耐烦不耐烦?我们大师扯了去!”兄弟两个多脱手,扯着便走,又加家僮们推的推,攘的攘,不由你不定。凤生只叫得苦,却又不好说出。恰是:哑子慢尝黄柏味,难将苦口向人言。没何如,只得跟着吆呼喊喝的去了。
向来女侠会怜才,到底姻成亦异哉!
两个正要筹议晚间再去赴期,不想内里兄嫂处走出一个丫环来,报导:“冯老孺人来了。”元来素梅有个外婆,嫁在冯家,住在钱塘门里。虽没了丈夫,家事颇厚,开个典当铺在门前。大家晓得他是个富室,那些三姑六婆没一个不来阿谀他的他只要一女,嫁与杨家,就是素梅的母亲,暮年佳耦双亡了。孺人想着外甥女儿固然傍着兄嫂居住,未曾许聘人家,一日与媒婆每提及素梅婚事,媒婆每道:“若只托着杨大官人着名,说把妹子许人,一定人家动火。须得说是老孺人的亲外甥,就在孺人家里接茶出嫁的,方有门当户对的来。”孺人道是说得有理,亦且外甥女儿年纪长大,也要清算他身畔来,故此本身抬了轿。又叫了一乘空轿,一向到杨家,要接素梅家去。素梅接着外婆,孺人把前意说了一遍。素梅公开吃了一惊。推托道:“既然要去,外婆先请回,等甥女清算两日就来。”孺人道:“有甚么清算?我在此等了你去。”龙香便道:“也要拣个日子。”孺人道:“我拣了来的,本日恰是个黄道谷旦,就此去罢。”素梅悄悄地叫苦。私对龙香道:“怎生发付那人?“龙香道:“老是老孺人守着在此,便再迟两日去,也会他不得了。不如且依着了,等龙香自去回他动静,再寻机遇罢。”素梅只得怀着不快,跟着孺人去了。
这里金员外晓得外甥返来快了,定了结婚谷旦,先到冯家下那袍段钗环请期的大礼。他把一个白玉蟾蜍做压钗物事。这蟾蜍是一对,前日把一个送外甥了,本日又替他施礼,做了个囫囵情面,教媒婆送到冯家去,说:“金家郎金榜落款,不日归娶,已启程书到了。”那冯老孺人好不喜好。中间亲亲眷眷看的人那一个不喷喷称叹道:“素梅姐姐生得斑斓。有此等在福!”多来与素梅叫喜。
幽房深锁多情种。清夜悠悠谁共?羞见枕衾鸳凤,闷则和衣拥。无端狠恶阴风动,惊破一番新梦。窗外月华霜重,孤单桃源洞。((词寄《桃源忆故交》。素梅吟词已罢。早已鸡鸣时侯了。
这里素梅在房中,心头丕丕的跳,几近把个胆吓破了,实在悔怨无尽。听得人声浙远,才按定了性子,走出床面前来,整一整衣服,望门外张一张,悄悄无人,想道:“此时想没人了,我也等不得他,趁早走归去罢。”去拽那门时,谁想是外边搭住了的。狠性子一拽,早把两三个长指甲一齐蹴断了。要出来,又出来不得。要叫声龙香,又想他决在家里,那边在外边听得?又还怕被别人闻声了,摆布不是,内心烦躁狼籍,没计何如。看看夜深了,坐得不耐烦,再不见购生来到.心中又气又恨,道:“莫非贪了酒杯,竟健忘我在这里了?”又替他解道:“方才他负极不要去,还是这些狂朋没得放他返来。”转展迟疑,无聊恶棍,身材倦怠,呵欠连天。欲要睡睡,又是别人家床铺,未曾睡惯,不得伏贴。亦且心下有事,焦烦躁躁,那边睡得去?闷坐不过,做下一首词云:
龙香在家里睡了一觉醒来,想道:“此时姐姐与凤官人也欢愉得勾了,不免走去伺侯,接了他返来早些,免得天明有人瞥见。做出事来。”开了角门,踏着露草,渐渐走到书房前来。只见门上搭着扭儿,疑道:“这内里是谁搭上的?又来奇特了!”自言自语了几句。里头素梅听得声音,便开言道:“龙香来了么?”龙香道:“是来了。”素梅道:“快些开了门出去。”龙香开出来看时,只见素梅衣妆不卸,单独一个坐着。惊问道:“姐姐起得这般早?”素梅道:“那边是起早!一夜还未曾睡。”龙香道:“为何不睡?凤官人那边去了?”素梅叹口气道:“有这等不刚巧的事,说不得一两句说话,一伙狂朋踢进园门来,拉去看月。凤官人千推万阻,不肯开门,他直要打进门来。只得开了门,随他们一起去了。至今不来,且又搭上了门。教我出来又出来不得,坐又坐不过,受了这一夜的罪。现在你来得恰好,我和你快归去罢。”龙香道:“如何有这等事!姐姐故意获得这时侯了,凤官人毕竟转来,还在此等他一等么?”素梅不觉泪汪汪的。又叹一口气道:“还说甚么等他?只自归去罢了。”恰是:
且说凤生被那不作美的窦大,窦二不由分辩拉夫吃了半夜的酒。凤生真是热地上蜒蚰,一时也安不得身子。一声求罢。就被窦二大碗价罚来。凤生虽是内心不肯,待推去时,又恐怕他们看出马脚,只得勉强发兴,希冀早些散场。谁知这些少年心性,吃到兴头上。越吃越狂,那边肯住?凤生真是没天得叫。直等东方发白,大师酩酊吃不得了,方才罢手。凤生终是留意,不至酣醉。带了些酒意,别了二窦。一步恨不得做十步,踉跄返来。到得园中,只见房门大开,吃紧走近叫道:“蜜斯!蜜斯!”那见小我影?想着昨宵在此,今不得见了,不觉的趁着酒兴,敲台拍凳,气得泪点如珠的下来,骂道:“天杀的窦家兄弟坑杀了我!千难万难,到得本日才得成绩,未曾到手,平白地搅开了。【ㄨ】现在不知又要费多少心机,方得圆成。只怕着了这惊,不肯再来了,如何是好?”闷闷不乐,倒在床上,一觉睡到日沉西,方起得来,吃紧走到园东墙边一看,但见楼窗紧闭,不见人踪。推推角门,又是关紧了的。没处问个动静,怏怏而回,且在书房迷惑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