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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春以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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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稚登,字百谷、百榖、伯榖,号半偈父老、青羊君、广长庵主等。虽平生布衣,但有文名,善书法,曾拜吴郡四才子之一的书画大师文征明为师,入“吴门派”,创“南屏社”。文征明逝后,王稚登振华后秀,重整旗鼓,主词翰之席三十余年,著作丰富,并有书法贴传世。

公然诗画俱佳。诗写兰花,亦姣美,亦温婉,亦喻人,亦喻事。画中数株兰叶如剑,或微微低垂,或旁逸斜出,有孤石相衬,清风若拂,兰花清雅绽放,似蝶翩飞啜饮,在山间与风相悦,又仿佛有芳馥模糊滴落,香透纸背。

昨与足下握手论心,至于梦寐中聚感,且不能连袂倾倒,托诸肝膈罢了。连日伏枕,惟君是念,想能心亮也……

她多才多艺,精通乐律。善于歌舞,能自编自导戏剧,她教诲的梨园,能演出《西厢记》全本,且随其学技者,备得真传。她在绘画上更是有成就,当年曹雪芹的祖父曹寅,就曾接连三次为《马湘兰画兰》长卷题诗,共七十二句,记录在曹寅的《栋亭集》里。《历代画史汇传》中评价她的画技是“兰仿子固。竹法仲姬,俱能袭其韵”,子固即赵孟坚,仲姬即管夫人。她女画家之称呼,实至名归。

所谓幽,沉寂、安适、深远也。郑板桥亦画兰,而他却言,“兰草无人敢笔栽”,可见画兰下笔不易,画出精气神更不易。但是马湘兰笔下的兰,倒是如此的风日洒然,如此的超脱幽清,如此的犹附精魂。

兰花花语:淡泊、高雅,夸姣、高洁、贤德。(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彼时,马湘兰亦知王稚登已有妻室,薄命怜卿甘做妾,她仍然想委身于他。她视王郎是人间可贵的故意人,他对她有恩,她想用全部身心来还。可他偏不肯,说辞甚是仁义,正气凛然:“脱人之厄因觉得利,去厄者之者多少?”意义是,我救你离开伤害之境,并未曾想要图女人甚么呀。王稚登的回绝实在让马湘兰好不失落,但同时又让那君子形象进一步深植湘兰心中。湘兰这边是爱之深,恋之切,怎肯等闲放弃,她始终信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有一天,她的王郎,会欣然接管本身。

何如他纵有百谷之心,亦不能容她孤兰一朵。

她是兰,就送他兰花图,一笔一笔都是相思,都是密意。她在画上题诗:“欲采遗君子,湘江春水深。写来无穷意,为我通琴心。”她给他写信,字字句句,皆是浓情厚意压抑的谦虚,触及此中信笺,直令旁人痛彻肝肠:

附:

囊空难向街头买,自写暗香纸上看。

马湘兰边幅虽非国色天香。乃至“姿首如凡人”,但“神情开涤,濯濯如春柳早莺,吐辞流盼,巧伺人意”,固“见之者无不大家自失也”。想来她恰是如兰似竹的那一类才子,不以娇美的边幅媚人,腹有诗书气自华,她用来取胜的是满腹的才情与奇特的本性。

三十年,她是“自君之出矣,不共举琼扈,酒是消愁物,能消几个时?”看过一轴关于她中年后的画像,幽人独卧,云鬓委地,红颜未老,却为她的春闺梦里人,夜夜斜倚熏笼坐到明。

相传她离世之时,院中幽兰一夜绽放,披发的芳馥,贞静而断交,如同一场昌大的告别。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返回金陵后,马湘兰心力交瘁,不久后就分开了人间,时年五十有七。生命的闭幕,让她的爱,成为爱过。

王稚登亦有回帖:“二十七日发秦淮,残月在马首,思君尚未离巫峡也。夜宿长巷,闻雨声,旦起不休。见道旁雨中花,仿佛湘娥面上泪痕耳……”他赠她闺砚,伴她誊写传情。湘兰在砚上落款:“百谷之品,天生妙质。伊以惠我,长居兰室。”

这一次祝寿,便是她人生的句号,花光了她统统的力量和灿烂,是她对本身三十年感情的对峙,做出的美满交代。王稚登从姑苏写了信来,“春觉得期,行云东来,无负然诺”,春觉得期,春觉得期,她已经等了三十个春季,足以消磨一世的容光。她像一朵兰花,吐尽了最后一丝芳香,就身心轻巧地落进了土里。她已残落,甚么化蝶而飞,甚么宿世此生,便皆是虚妄。

可兰花不好画。要如何故才华运密意,笔落银笺,才不会偏离了那一个幽呢?

千里其如何,轻风吹兰杜。

这两首小诗,皆为明朝才女马湘兰所写,并一同题在其画作《墨兰图》上。相传该画现藏于日本东京博物馆,被视为丹青水墨中的珍宝。比较荣幸的是,我在网上还能寻得图片来旁观,也算是小过了一回眼瘾。

三十年,他们谈诗画,谈风月,谈世事,谈情面,只是不谈婚嫁。

明朝的十里秦淮,是金粉楼台,画舫凌波的歌乐酒浓之地。烟笼寒水月笼沙,夫子庙旁,望月楼边。便是马湘兰的幽居之处。在她的宅第“幽兰馆”中,曲径回廊,竹影清泉,飞檐漏窗,青苔卧阶,极是古韵清幽,如梦似幻。马湘兰是爱兰人,她在院中种满各色兰花,日日悉心顾问,与兰共芳。那些兰,听着清歌曼舞,照着桨声灯影,亦出落得幽雅非常,脱尘脱俗,不负仆人意。不时有慕名者登门拜访,赏花,谈诗,观画,更加一睹才子风华。

书中又载,马湘兰为人旷达,性望轻侠,常挥金以济少年。凡是事无益即有弊,她不是油滑油滑之人,又有重义轻财的萧洒本性,如此便经常给本身招来祸端。有一次,昔日曾遭湘兰拒之门外的客人,今时已成礼部主事。此小人成心挑衅,便借了由头逮捕湘兰,并在堂上用心热诚:“大家都说马湘兰了不起,本日看来,也不过是徒有浮名。”马湘兰却临危不惧,以一句“正因昔日徒有浮名,才有得本日的不名奇祸!”反唇相讥。因而,主事主审皆恼羞成怒,更是不肯等闲放过马湘兰,搜刮财帛,逼迫入狱,手腕极其恶毒。

兰,这个字本身就美,形状,乐律,寄意,都惹人保重。抑或只是低低地,在内心念一声,兰,也能刹时把本身念得密意绵绵起来。一向以为,兰,不但合适生在空谷里,更合适在发展在画卷中。

捧读手书,恨不能插翅与君一面,其如心迹相违,徒托诸空言罢了。良宵夜月,不审何日方得倾倒,令人念甚念甚……

那边风来气似兰,帘前小立耐春寒。

万历三十二年,王稚登七十生辰,马湘兰决定抱病赶到姑苏为她的王郎祝寿,并宣称此一行,纵有风雨虎狼,亦不成阻她脚步。相传,王稚登寿辰之时,湘兰集资买船载歌妓数十人,宴饮累月,歌舞达旦,盛况前无来者。她重亮歌喉,为恋人寿,亦为三十载的痴情,台下,王稚登听得老泪纵横。他终究想起,曾经与湘兰之约,“余与姬有吴门烟月之期,几三十年未偿。”

虽如此,但我对他仍然无甚好感。在我看来,他如何的姿势,都是负了她。而他最大的成绩,便是得了马湘兰一世幽兰的倾慕。“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看似风义得通透小巧,看似油滑得没有棱角,可几十年的若即若离,让湘兰欲罢不能,痴迷平生,这类聪明,仿佛就成了伎俩。

偶尔拈笔写幽姿,付与何人解护持?

可她无怨。固然光阴飞逝,三十年景一弹指。

“我曾经沉默地,毫无但愿地爱过你。我既忍耐着羞怯,又忍耐着妒忌的折磨。我曾经那样朴拙那样和顺地爱过你,愿上帝赐给你的也像我一样坚毅如铁。”

普希金在诗歌里如是说。真像彼时的湘兰。

一到移根须自惜,出山难比在山时。

而这时,没有早一步,亦没有晚一步,王稚登呈现了。就在马湘兰“披发徒跣,目哭皆肿”的环境下,王稚登操纵干系四周周旋办理,方才让湘兰离开了险境。再豪放的女人亦是女人,特别在遭到打击,非常脆弱的时候,更巴望有一个臂膀能够倚靠。何况,援救她的人,还是当时的吴中才子,书法名流。射中必定普通,湘兰爱上了他。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马湘兰,名守真,小字玄儿,又字月娇。因在家中排行第四,人称“四娘”。相传她本是湘南一官宦人家的令媛蜜斯,至于为何单身流落到金陵,又在秦淮河边高张艳帜。则不得而知。因她本性灵秀,能诗善画,喜画兰,擅画兰,故称“湘兰”。

那么现在,就借这兰花之名,隔着流光与沧海,拈笔写一写马湘兰的幽姿,她如兰如蕙的才情与痴念,轻解一段,秦淮河边那又潋滟又苦楚的风月旧事。

她是秦淮河边的幽兰,芳华绝世,有人观之,有人赏之,有人慕之,有人贵之,却不能被爱人佩之。

厥后,王稚登举家迁往姑苏,却又与身居金陵的马湘兰保持了三十年的手札来往。

途中盛暑,千万保重。临行不得一面,令人欣然,不知能同此念否……

而彼时,对于湘兰,他当初说出的商定,是真情透露,还是一时情迷,已经变得无关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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