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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榴花开欲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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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翻,榴花开欲然。开欲燃,实在早就已经燃起来了。“猩血谁教染绛囊,绿云堆里润生香。游蜂错认枝头火,忙驾南风太短墙。”枝头满是红红的小火把,燃烧得噌噌的,连四周的氛围也点着了。看在眼里,满是怦然心动,痴痴地望着那红色,淬火孜孜的红色,不晓得要用如何的语句来描述。直感遭到词穷。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古槐,高柳,新新的树影,格外苍翠,格外浓稠,仿佛挤一下,就能滴出汁液来。那样的绿荫,活动着,活动着,湿哒哒的,静幽幽的,一向探到屋子里去。碧纱窗,博山炉,内点一盘心字香,迷醉的水烟潆绕于帘幕枕簟之间,耐久不散。千年以后,亦能把那隔窗路过的世人迷醉。

有才情,有脾气,更有风格。像观一幅拍照。不异的是风景,分歧的是镜头前面有如何的一颗心。苏子瞻有奇特的属于本身的情调,又极长于捕获情调,安插情调,写起闺情来,天然别有一番风致。

不闻人声,时闻落子。

我居住的冷巷有榴花。一座几近荒废的老宅子,门前植有一株石榴树。树干清癯而瘠薄。榴花谢后,会生出一个一个的石榴果子,毛桃一样的吊在枝桠上。果子结很多,却没有人打理,老是没来得及发育开,就早早的被虫吃掉了。却涓滴不影响着花。榴花绽放时,花开得欣欣然,阳光是薄薄的金子,通体透明,贴在人的眉睫。花光照亮老宅的一檐风月,那班驳的窗棂里竟生出一派艳夭夭的气象,动听极了,也诗意极了。

绽放得单独而洒然,绽放得风俗而吉祥。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风日清媚。树荫下。有人轻唱《南风》: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

微雨以后。天空清澈,倒映出小池中的藕风轻摇,圆荷泻露。真是美。她被这美挑逗。理云鬟,整花钿。玉盆纤手弄清泉。清泉是花开,开在她的掌心,开在她藕节子一样的手腕边,闪现出珠贝的形状。一颗一颗,不断地绽放着,流泻着。滚落着。

竟想起《红楼梦》里贾元春的判词:

亦有人博弈。吵嘴相对,有人倏忽光复一局光阴,有人刹时丢失半壁国土。

亦禅亦道的王摩诘在诗中如是写。

初夏的雨水,像榴花的花色一样饱满丰盈,肥过新秋的绿芋,敞亮得能耀疼眼睛。榴花开欲然,亦清雅,亦吉祥。蝉鸣,琴韵,绿荫下的落子之声,碧纱窗里的水烟袅然之音,都将目睹一场花拆,像见证生射中另一种高兴的脆响。

三春争尽初春光,虎兕相逢大梦归。

是为初夏。

以心为疆场,上演的是没有硝烟的战役,尽力以赴,半点不敢松弛,连同呼吸。

对弈者屏息而战,琳琅的落子之声却一如门扉上的屈指小叩,时缓时疾,清脆有力。

光亮的拐杖挂在树枝上。他老了,尽是皱纹,佝偻着,明示风烛残年。有次向他打号召,他没能听得清,但还是回了我。他说话漏风,干瘪的嘴唇一张一合,又极是巫凉的昂首幽幽回,“你说甚么呀,我的蜜斯姐?”我内心蓦地一颤。我的孩子在他身边腾跃,笑声洒落到他的皱纹里。榴花在他头顶,自顾自地开,远走的韶华一样肆意。阳光透过枝叶,带着神性的慈爱,抚摩他浑浊的独眼。那眼神内里,清楚装了桑田沧海,却没有悲苦,没有欢乐,如同大梦归时。

――苏轼《阮郎归*初夏》

榴花花语:幸运完竣,成熟的高兴。(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一首好的诗词,令民气动之余,还能带来各路的感官享用――视觉,听觉,嗅觉,味觉,乃至,触觉。

初夏的女子是即欲入眠的小青花蛇。凉飕飕的皮肤,温热的内心,迷恋深闺里的绣花小枕,鸳鸯被衾,慵懒的眼神,又颓靡又含混。迷死小我。

泰戈尔的《吉檀迦利》中有词叫“永新的爱情”,我想到的是永新的阳光,永新的花开,永新的生命。

那股吉祥的草本味道,带着震慑与畏敬,却直让人表里安然。

夕雨红榴拆,新秋绿芋肥。

榴花是官方植物中的五瑞之一。看过驱鬼的钟馗像,戴一顶尖顶软翅纱帽,穿一领内红圆领蟒袍,束一条金镶玉带,踏一双翘头皂鞋,手拿一把青锋七星宝剑。特别招趣的是,他头簪一枝榴花,铜铃眼一瞪,榴花一摇摆,好似要吐焰普通,野艳艳的,如同灵光福祉,照着人间万壑烟霞。

曲过五弦,激起层层烟水迷蒙谷物香,来自上古的情义微微升腾,只觉那人间入耳以后。真真的是一派太安静好。

附:

蝉鸣极灵性,又极憨。在稠密的树梢筑巢而居。蝉鸣也是新的,一声一声都是脆的,先在树叶里尝尝探探地发作声响,然后再是一大片一大片地连接起来,像撒开了网,全部季候都被收拢在内里,听着高一声低一声的蝉鸣长日子。如有人语,嗓音稍稍大了些,那些蝉声就会漏了网似的戛但是止,但只需半晌。又重新续上――好似那张网,被谁敏捷无缝地补上了,继而又是高一声低一声地喊起来,唱起来……

近代有画家绘榴花。将花与果放在了同树同枝上。花是烈的。果是烈的。却感受不到高耸和不当。榴花亦是自顾自地开,石榴自顾自地成熟,裂开――“果实星悬,光若玻础,如珊珊之映绿水”。各自有各自的绽放,都不是对方的装点。

连绘者的笔力也不是装点。画中线条,忽明忽暗,忽静忽动,忽冷忽热,忽柔忽刚,每一笔都是本身的绽放。

惊醒了深闺小睡的她。

一轴鲜鲜的小光阴,带着榴花薰风的美感,都雅,好听,好闻,折一阙在手,阳光下的陈年初吻一样,亦暖,亦凉,亦活泼,亦羞怯,亦古旧,亦新鲜,那样的颤颤惊心……仿佛任何一处纹理温度都能够相通天真……

南风之熏兮。能够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能够阜吾民之财兮。

是开得过分热烈,过分张扬了吗?榴花开处,贾府的风景至上,抵死奢糜,好似鲜花招锦,烈火烹油。榴花谢,恩宠罢,厄运接踵而至,元春的花期过了,贾府的繁华就败了。在灰烬中重溯过往,统统的大喜大悲,繁华空寂,都不过是花着花落的红楼一梦。一炬寒灰冷,往昔徒然空消逝……真是深深深深的悲。而大梦归时,身亦如露如电,大彻大悟之余,是忘言。

我想,榴花定是和我一样,会比较喜好这一类的出身与收梢。

比方苏轼的这一阕《阮郎归》。

是如何的好呢?好得想去触摸,又,不忍触摸。

二十年来辩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

经常有位独眼的老者在那树下静坐。

初夏的榴花开起来,却有春梦般的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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