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各藏机心
一个喜好刀的女人――薛晋铭负手浅笑,各种女人他见很多了,也只要这个女人每次都能给他欣喜。旁人谁会信赖,薛四公半夜夜豪掷万金,一手捧红这倾城名伶……半月畴昔,换道别的女人早该令他讨厌了,恰好这个女人,却连卧房也未让他踏入一步。
这几日来,薛晋铭每天同姐夫李孟元在一处,少不得有方省长作陪,有方省长便少不得有他那娇蛮令媛……外头早就传言薛四公子与方家令媛婚约将近,薛晋铭心中稀有,晓得是方继侥用心漫衍出去,一心促进这门婚事。以方家的家世权势,薛家一定看得上眼,不过眼下还是用得着方继侥的时候,薛晋铭也就不置可否,权当多添一桩风骚佳话。
薛晋铭蓦地圈紧她身子,贴在她耳畔低声说,“这类石头,代表炽热的爱。”
这就是念卿的奥妙,阿谁假造的家教事情,只是为了袒护她实在的身份,六号与七号本就是相通的一处楼房。从六号出来的是沈念卿,从七号出来的已是云漪。
不料云漪扬眉一笑,挑衅地睨了他,“好得很,我正有此意。”
云漪缓慢抬眸,见薛晋铭面有不豫之色,明显不欲再说下去……
副官低头道,“是,大夫护士都觉得是新来的修女,厥后证明,并无那样一个年青仙颜的修女,无人晓得她从何而来。”
陈太笑道:“毕竟这里已经被人找来,秦爷说,今后不免不便利……还叫提示云蜜斯,行事要细心些。”
陈太欠身退了出去,手中修女衣袍里落下一件东西,倒是一方染了血的手帕。陈太嫌恶地拎起帕子,正要扔出去,却听云漪叫住她,“等等,那是我的。”
薛晋铭叹了口气,举起双手,“我已来投降了,对俘虏不能和睦一些吗?”
“督军?”副官惊奇,谨慎翼翼探听,“您信赖有天使?”
仿佛傲慢奥秘的克丽奥芭特拉女王,横卧在宫殿最深处,每次只答应宠臣近前一步,诱人的统统就在你面前,却隔着一道又一道的门,总也到达不了女王的寝殿。
薛晋铭至此真是哑口无言了。
薛晋铭抽出弯刀细细赏识,听得排闼声音,却用心不转头。
“不错,陈太办事越来越利索了。”她挖苦地一笑,扯了衣扣,将修女袍脱下掷给陈太,回身进了扮装间。陈太弯身捡了衣服,满面堆笑,“云蜜斯抽暇办理下要紧的物件,这两天恐怕得搬场。”云漪散开长发,拿了梳子正要梳头,闻言一怔,“又搬,这儿才搬来多久?”
“我这里没甚么事了,你出去吧。”云漪面无神采,拿起法国香粉细细拍上脸颊,将本已惨白的神采染得更加没有赤色。
“是甚么?”霍仲亨扑灭雪茄,在椅中悠然坐下,微微一笑。
后背盗汗未干,心中倒是莫名烦躁,云漪狠狠摇下车窗,初冬北风猎猎直灌出去,吹散炎热。脑筋复苏了很多,可那人的笑容眼神仍在心头挥之不去。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请不要摇下车窗,“云蜜斯,把稳着凉。”
说不心急是假的,任何一个普通男人都不能抵挡如许的引诱,他亦无数次遐想过她贵体横陈的风骚,但比起男欢女爱的长久愉悦,薛晋铭更享用这捕猎游戏的精力称心――做惯了猎人,偶尔享用一下被捕猎的滋味,实在是可遇不成求的兴趣。
云漪怔了半晌,自嘲地一笑,抓起湿答答的手帕,重重丢进洗衣篮子里。
云漪倚了妆台,足尖挑了绣花尖头尼泊尔拖鞋,闲闲笑问,“方蜜斯美不美?”
云漪笑啐,“在我跟前这般贬低人家,却不知到了方蜜斯跟前又如何贬低我!”
“查无此人?”霍仲亨回身,浓眉微拧。
“哦?”云漪勾了勾唇角,“那不是送错了人?”
薛晋铭亲手扣上链子,俯身在她颈后一吻,苗条手指抚过云漪颈项,沿着纤细锁骨滑下,指尖触着那枚宝石,从镜子里凝睇她双眼,“今后不准取下来,我要每天都看你戴着。”
他挑眉看她,却见她淡淡笑道:“你那炽热的爱,还是留给方蜜斯好了,我可无福消受。”薛晋铭立时明白过来,暗自心花怒放,脸上却假装委曲,“一个云漪已令我茶饭不思,那里另故意机招惹旁人?”云漪二话不说,扯下链子掷回给他,“少来诓人,你当我是聋的瞎的?”
“这是如何了?”薛晋铭仓猝迎上去,一时忘了颜面,只顾心疼,“如何蕉萃成如许?”
重金购下这处屋子,连续等待数日,终究比及了他猜想中的成果――给念卿开门的女人,圆脸微胖,恰是那晚在隔壁六号见过的女仆人!
“不对,是说天使。”霍仲亨发言的逻辑极强,偶尔记错也能立即抓回层次。
换上睡袍,将长发混乱打散,又将折断的指甲修好,云漪打量了下镜中容颜,将几滴香水洒在腕上。走到扮装间门口,转头看向洗衣篮子,到底忍不住,又鬼使神差地拣出了那条手帕。
霍仲亨悠悠吸了口雪茄,吐出烟雾,如有所思道:“至于那位修女……我信赖她还会呈现。 ”
“洋人那点见地,觉得会飞便是长了翅膀,把他们的神仙说得跟扁毛牲口似的!在我们中国的传说里,雷震子才长翅膀!”霍仲亨把玩着雪茄,持续经验副官,“我反对那些遗老遗少故步自封,但也毫不附和你们崇洋媚外。洋人好的东西要承认,就说这雪茄这东西,确切比我们烟锅马褂来得便利;可文明这东西,我们老先人淬炼了五千年,洋人岂能望其项背?再说……对了,刚才说到甚么?”
副官已被训得一头雾水,几次想提示他切题万里了,却逮不着机遇,现在总算松了口气,忍笑咳了一声,小声答复他,“刚才,您在说那修女的题目。”
不过是条脏手帕,还当是宝贝吗?
楼下忽有汽车刹车声传来,云漪一惊,不及细想,仓促将湿手帕塞进随身小手袋里。
云漪停了手,不由想启程以哲,镜子里却映出身后妇人痴肥堆笑的脸,令她顿觉恶心。
虽不是第一次踏进她香闺,却仍被四下安插吸引。薛晋铭立足环顾,小书房里铺了长绒印度地毯,藏书丰富,四壁挂着邃密的伊朗秘画,土耳其吊灯里不知掺入了甚么香料,将房间里熏出撩人沉香。檀木摆设架上不是平常珍玩,倒是各色的刀。
“这……”副官神采难堪,憋了半晌,冒出一句,“我,我不信教。 ”
本来的打算到处周到,算准了时候和地点,算准了如何相逢,乃至何种姿势、何种眼神、何种对白,她都已设想好……一席食材佐料都齐备的盛宴,火候得当,翻炒恰时,恰好就在起锅的一顷刻,却发明全拨弄错,而油盐酱醋十足都已下锅,再也收不返来了。
能让薛四公子放下身材,这般姑息的女人,也就这么一个。
“你同旁人妒忌也就罢了,似方洛丽那野丫头,我可从未拿她当女人。”薛晋铭贴在云漪耳畔笑语,“你晓得,我对男人向来没有兴趣。”
门别传来懒懒的脚步声,薛晋铭整了下领带,走到摆设架前,将一柄俄罗斯弯刀拿在手里闲闲把玩,只作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虽是心甘甘心宠着她,到底抹不下男人的颜面……自从那晚在梅杜莎翻脸,她竟连续三天给他礼遇。到头来还是他耐不住性子,从秦爷那边探了口风,主动上门来乞降。
薛晋铭又是发誓又是告饶,摆布却哄不转她,云漪更加不讲理,一口认定他移情省长令媛,乃至数日不来见她。薛晋铭只得承认,是他谨慎眼同她负气,云漪却还是不依。
霍仲亨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年青的副官更加面红耳赤,吃紧解释道:“当时在场的几个修女都看到她,厥后平白却不见了人,就像来的时候,谁也不知几时多出这么小我……她们都说……她是……”
云漪开足水,吃紧冲刷那手帕。血迹染上不久,几次冲刷数遍已垂垂淡了,但始终留了陈迹。云漪不耐,发狠地搓洗了两下,不留意竟折断了一枚长指甲,痛得直抽冷气。这一痛,脑筋却也复苏过来,望着那方手帕,竟不知本身发了甚么疯。
他是霍仲亨,他竟是霍仲亨。
“公事?”云漪笑道,“办甚么公事要躲躲闪闪,四少哄人的本领可变差了。”薛晋铭无可何如,料定她也搞不懂甚么国事,干脆道:“也罢,再同你说一次实话,信不信由你――他来见几个日本贩子,不必给外间晓得,便以措置家事的名义过来,如许你可托了?”
李孟元秘见日本贩子,倒是个风趣的动静。见她总算不再抢白,薛晋铭方要趁机哄劝,却见云漪抬眸,悠悠抛过来一句,“谁问你姐夫,我管他做甚么,他又不是你那方蜜斯。”
戋戋一个歌妓,再是红极一时也一定值得花这番工夫替她讳饰。云漪,究竟是她实在身份,还是另一重面具?
管家陈太谦恭欠身,将薛晋铭迎进小客堂。
副官给他呛住,哑口无言。
云漪懒懒一笑,“不过是颗石头,你若喜好,我戴着便是。”
“这都弄脏了。”陈太撇了撇嘴,却见云漪急步过来,二话不说夺了手帕,一回身走进了盥洗间。
车子缓慢驶回城中,云漪裹紧修女袍,将本身缩进后座角落暗影中,心中搅成一团乱麻。这一盘棋,一残局就离开她的把握,果然是出师倒霉吗?
“是,天使显灵。”副官本身也感觉无稽,深知督军向来不信神怪之说,不免要被他斥骂了。闷甲等了半晌,却见督军咬着雪茄,凝神沉吟,仿佛已经走神。
车子直接驶入名山路春深巷,在七号门前停下。司机下车看了看摆布,这才拉开车门。云漪仓促低头步入门廊,内里有人开了门……斜对街洋房二楼的窗帘后,程以哲神采惨白,抿紧纤薄嘴唇,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薛公子另有半个钟点就到,您得从速筹办下。”圆脸的胖妇人跟在云漪身后上了二楼,态度谦恭驯良。云漪走到寝室门口扫了一眼,里头已经心安插好统统。
半晌不见身后动静,正惊奇不耐烦,却听身后幽幽一声感喟。薛晋铭心神一荡,再按捺不住,转头只见云漪慵然倚了门,水色丝缎睡袍只用丝带松松束在腰间,乌黑长发披垂下来,几丝混乱发缕贴着脸颊,似刚睡醒的模样,神采透着冷冷的瓷白,唇上不见赤色,一双眸子潋滟幽黑。
霍仲亨抬眉扫他一眼,“你见过神仙长了扁毛满天飞的?”
见云漪一脸不信,薛晋铭正色低声道,“这是实话,可不准鼓吹出去!我姐夫奥妙来此,外间是不晓得的。”云漪惊诧,眸子一转,开口却叫他啼笑皆非,“可不是,连姐夫也来了,还说不是联婚!”薛晋铭又好气又好笑,啐道,“尽会跟我胡搅蛮缠,他来办他的公事,同我有甚么干系?”
“如何就碰上你这魔星!”薛晋铭无法,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掌心贴在本身胸口,“好了,现在听着,我同你说实话……这几日是我姐夫到了,方家父女也是陪他,不关我事。”
那人握着她的手,用手帕擦去上面血污……想起当时一举一动,竟格外清楚。
薛晋铭一时脾气上来,回了她句,“你有兴趣,便本身瞧去!”
“也不知被谁俘虏了去,却来我这里讨情面。”云漪冷着脸,略微沙哑的语声更加撩人,眼里透露一丝娇媚笑意。薛晋铭笑而不答,探手勾了她腰肢,将门一关,低头便吻下去。
统统都乱了套。
第一次到她寓所,只到大客堂止步;第二次进到那维多利亚情调的小会客堂;第三次到二楼的高古茶馆;这是第四次……终究到了与寝室一墙之隔的小书房。
这倒将薛晋铭僵住,话已出口,若再收回岂不更显心虚……但是转念一想,明晚倒真有个机遇,原是给霍仲亨拂尘的无趣晚宴,若携了云漪同去,恰好给李孟元看看。一来,证明他薛晋铭确切沉迷美色,胸无弘愿,好叫姐姐放心,不必防备他争夺产业;二来,若能以方洛丽刺激云漪,令二女争风邀宠,他当然乐见其成。
云漪心烦,冷冷转头不睬――扮出一副体贴面孔,不过是怕人瞧见她的行迹,引来无谓的费事。她是半夜囚笼里见不得光的夜莺。从司机到管家,都是秦爷的眼线,身边随时有人在监督着她的一举一动。
刺眼的鸽血红宝石坠子,配了颀长链子从颈项垂下,似一滴鲜血凝在脂玉上。
云漪也不答话,懒懒倚门看他,神采里又似痛恨又似欢乐。
“有这类事。”霍仲亨沉吟半晌,饶有兴味地看向副官,“你如何看?”
副官难堪地点头,再次佩服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