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国子监
沈琰看他一眼，也不回嘴，只叹口气道：“那里是我在乎呢。实在是在乎这玉的人太多了些，我才不得不跟着在乎些罢了。此时想想，也实在好笑，这么个绣花枕头一样的人物，何德何能担得起如许神物？这神物也实在忒没眼色。”
韩承泽瞪大了眼睛，想着自家哥哥现在正在龙禁尉里供职，日子过得如鱼得水，听着母亲前几日说话，眼看就要娶了嫂子进门的，忍不住唏嘘道：“不过读书罢了，哪至于就搭上命去？我哥哥也没甚么读书天禀，当今不是一样前程光亮的么。”
韩承泽哼了一声，两个眼睛恨不得翻到房顶上去，嘟嘴道：“我能筹办甚么？我父亲的脾气最拧，认准的事情，我莫非掰得过他？更何况另有先生说话呢。年前我还小，先生说要我了局，我父亲就一个字都不回都照做的。”
韩承泽原想着能如许混些日子，等着来岁顺顺铛铛便了局去了。不成想他老子跟他先生都是不费心的，好端端的又降下一个轰隆来，筹议了要送他到国子监去。
韩承泽正半眯着眼睛听他说话，只听到这“含玉而生”的大造化几个字，好似很有不屑，他自来与沈琰熟悉，说话也并无忌讳，便笑着嘲弄道：“沈大哥好似对他这玉格外在乎的。”
本来沈老先生起意要韩承泽来国子监，不过也是要打磨他的意义，韩奇晓得此事对韩承泽乃是极好的，天然附和。不过临到事前，终归是爱子之情略占了上风，怕韩承泽幼年气盛，在内里受了甚么委曲，毕竟他本年也才是十一岁年纪罢了。是以嘴上便多提点了两句，盼着韩承泽听进内心去。
韩承泽一骨碌爬起来，凑到他面前道：“好哥哥，你必定是晓得的，不如跟我说说？我听家里头小厮嚼舌几句，再没听过下文，正心痒的难受呢。”沈琰发笑道：“莫非人家是供着你听书顽的？你如果真想听，国子监倒是个好去处，这贾宝玉有个远亲哥哥，原在国子监读书的，可惜他没甚么天禀，仗着苦读才有几分学问，不过也糟蹋了身子，年纪悄悄就去了呢。”
韩承泽却全不知此时他父亲表情，只是瞧着这片堂皇殿堂，内心便忍不住林林落落腹诽很多，嘴上却只能恭敬应着，今后便只好放心做他的国子监生了。再不想着，竟在这里遇见了久闻大名之人―贾宝玉。
沈琰不知为何，对贾家的事情倒很清楚，听了这话便道：“可不是大家都如伯父那般开通的。这贾宝玉的父亲，最是个端方呆板的，他的儿子，如果不能读书长进，岂不让人戳弯了他的脊梁骨。不太宗子夭逝，只剩这一点香火，又是含玉而生的大造化，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韩承泽一时感觉非常心烦，顺口道：“一个两个的，都不肯让我好生懒着。我传闻，贾家的阿谁宝贝蛋，年纪比我还大呢，现在也是书笔不沾手，我便没人家如许运气。”
待了数日，公然韩奇便要送他去国子监读书。韩承泽心中暗叹一声，幸亏之前先听了沈琰一通奉劝，现在感觉表情分歧，方才感觉好些。就听韩奇又道：“当今国子监祭酒吴大人，最是眼中不容沙子的。他与你先生脾气分歧，不爱你那些小聪明的见地；司业杜大人乃是饱学之士，虽不比你先生名誉，也不成小觑；何况你是恩荫得进的，必定有些生员瞧你不过，徒肇事端；这些你可好生记着，到时若聪明反被聪明误，但是得不偿失。”
沈琰这时却极有耐烦，一面叮咛外头预备韩承泽极爱的两色糕点小食，一面劝他道：“你这也太颓唐了些。不过就是国子监罢了，你竟还比不过那些凭着恩荫出来的么？”
光阴荏苒，自韩承泽从江南回都城后，一年时候转眼便畴昔了。这一年时候李，京中有两户人家极是风景，一个是当今的礼部尚书林如海，据称是简在帝心的，因着盐政办得好，颇得了贤人很多犒赏；另一个便是户部挂名的皇商薛家，因为有娘舅王子腾，并着宫里新封得宠的薛朱紫撑腰，在都城竟是一时风头无两的。然这些都与韩承泽无甚干系，四大师族中他独一说得来话的不过一个贾琏，现在也早已补缺到内里去了，想着没个七八年是不好返来的，至于其他的人，韩承泽却没甚么心机体贴。日子过得波澜不惊，仿佛从回了京那昔日各种便都淡忘了去，每日里只是被沈老先生并着自家教习徒弟拘着罢了。
韩承泽见他如许说，便晓得有些端的，他本身是个谨慎的，也就不再问了，又说些撒泼耍赖的话，实在不肯去国子监。沈琰好歹劝了他，只说到时学上几年，直接通过廷试入仕，倒简朴了很多，才说动了他一些。
韩承泽还是懒懒的窝在椅子上，看他一眼道：“我凭甚么比人家去，我也是恩荫的呢。”这原是本朝的端方，从二品以上官员，非论实职虚职，家中后辈都可选一人入国子监进学，这便是恩荫的了。这一句话说的沈琰不知拿甚么劝他去好，只好道：“总之你是比他们强着的。况我们去，也是伯父起意要摔打你，你但是躲不的的，不若好生应着。”
沈琰自打从江南返来，便不知为何，对韩承泽非常照顾，瞧着比他亲哥哥都要靠谱。韩承泽虽瞧不明白如何回事儿，然想着必定也是有因果的，遂也就放心受了，这动静便是沈琰先听沈老先生说了，偷着便奉告了他，教他早作筹办。
沈琰如本年纪大些，身上又早有举人功名，沈老先生晓得他今后必定入仕的，也颇教了他很多事情，是以倒是晓得些内幕的。听韩承泽负气说话，便笑道：“你这话只幸亏我这里说说罢，如果教伯父伯母闻声，指不定要打断你的腿呢。好的不学，偏拿那等人家的孩子来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