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颜桢（四）

可太后恰好平静如初，只在眉尖稍带一瞬惊诧：“宝林？为何？”

我第一次逼真体味到甚么叫“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1）。

很久的沉默如潮汐伸展。

她真的是我的大侄女吗？

颜桢持续拨动着琴弦，也拨动着我的心弦。

我感受他仿佛甚么都晓得，又仿佛甚么都不晓得，不过不管本相为何，他的做法将她推向了风口浪尖。

俄然，曲调短促转高，“铮铮”音色如同万箭齐发，刀枪吟鸣！

只这一声就让民气旷神怡！

我的侄女？！

乔序回道：“儿臣想帮国舅爷了结一桩心愿，他的嫡妻亡故，两个女儿又存亡未卜，儿臣想把颜桢过继给他做女儿，如许颜桢就不是宫女，而是皇后的侄女了。”

我叹了口气，是前不久见到了大哥的原因，这才对她们俩如此驰念。

我悄悄一笑，与我同姓真的就能福寿无疆么？小巧不就是很好的背面例子？

“天子，”太后放下茶盏曼声而出，“你又筹算封一名余采女么？”

祁抒意悄悄勾起唇角，淡笑道：“颜桢，你这哪是无福？与殿下同姓莫非不是天大的福分？这但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乔序带头鼓掌，其别人却连手也不敢动，仿佛仍然沉浸在刚才慷慨激昂又温婉如春的音乐里。

我的心被一股莫名而来的哀思攫住——姝岑也会弹箜篌！

“啪啪啪——”

太后微微一笑，转眼看着我道：“皇后，你感觉呢？”

我分外惊诧，不明白乔序这么做的深层含义究竟是甚么，莫非仅仅出于宠嬖跟赏识么？

【1】节选自李贺的《李凭箜篌引》，全诗为：“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十二门前融寒光，二十三丝动紫皇。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梦出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他起家向颜桢走去，眼中仿佛只要她一人，“朕已经好久没听到这么动听的乐曲了，仿佛你弹奏的并非一首浅显曲子，而是你的苦衷，”他在她面前站定，微浅笑道，“朕可说对了？”

【2】节选自杜甫《赠花卿》，全诗为：“锦城丝管日纷繁，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次闻。”

或许如她所言，这统统都是偶合吧。

太后不动声色：“你的甚么私心？”

一曲天籁终散，余音绕梁半日。

只见她一边抹弦，一边轻拢慢捻，一根弦竟然真能被她弹出愁肠百结，弹出低徊委宛。

余宝林？！遵循北燕朝的祖制，宫女晋封妃嫔只能从最后级采女开端封起，乔序一来就封她为宝林，这但是北燕朝建国以来绝无独一的一例！可想而知在场合有皇亲国戚的反应当有多么狠恶！

颜桢蓦地昂首，一双清透的眸子里竟有了多少温热的光辉：“陛下！”她忽觉不当，又战战兢兢低下头去，“您不愧是天子，甚么事情都瞒不过您。”

那她又是谁呢？为甚么想方设法靠近皇室成员？

我非常震慑，这音质、这曲调，就连从小学习箜篌的我也不由悄悄叹服。

乔序脸上的笑意更深，附身亲身将她扶起：“这与朕是不是天子没干系，只如果你的知音，都能听懂。”

可面前的人不叫余姝岑，小巧也不叫余婉婉。

乔序放开双手，眼睛却没从颜桢身上移开分毫：“这不就找到一名？既然你说知音难寻，那找到就更要好好珍惜，你可愿给本身这个机遇？”

这摇摆着晚风的乐曲拂动着我半开半合的心扉，我凝神谛听，却毫无眉目。

乔序见太后没有凤颜不悦，一颗心平静很多：“回母后的话，起首因为颜桢是mm的司乐，儿臣必当另眼相看；其次，她才调横溢，能用独弦箜篌弹出天籁之音，实属不易；最后……”乔序低眉一瞬，笑道：“最后则是儿臣的一点私心。”

“直到明天，朕才真正明白甚么叫'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次闻'！（2）”

此番情状，妃嫔们早在心底急红了眼，殿中其他明眼人则暗自窃喜，看来今晚又会多一个嫔御了。我不由转头看向太后，只见她正面无神采地看着面前的统统，仿佛早已有了设法，只是不肯说破罢了。

颜桢双膝一颤，不敢就着乔序的手起家，却碍于尊卑有别不能抵挡，只好半推半就站起来，道：“陛下所言极是，可这人间偌大，到底是知音难寻。”

我被这诱人的乐曲深深吸引，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她仿佛想用音乐奉告我，在外流落流浪，居无定所的这几年，究竟经历过何种磨难。

她款款走到箜篌面前，提起花瓣似的裙裾矮身跪坐，双手一勾，公然收回泠泠如月的清响！

乔序回身笑道：“都云知儿者莫若母，母后，您公然明白儿臣的心机，不过这一次儿臣不筹算封其为采女，而是直接封她为宝林，余宝林。”

“陛下……”颜桢绞着衣袖，分外迟疑，“奴婢自认无福，恐孤负陛下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