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颜桢（五）

“是，太后教诲得是，”颜桢回身拜见锦乐与延顺，态度毕恭毕敬，“奴婢伸谢长公主殿下知遇之恩，谢长公主殿下让奴婢重生。”

太后转眼望着我，眼底竟有一丝赞成，看来我没猜错，她公然但愿我和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了。我也公开里松了口气，此次总算没将太后的心机揣摩错。

我悄悄点头，太后却不再看我，而是转眼望着乔序，眼神意味深长：“既然皇后都同意了，那哀家也无话可说，只是哀家不但愿后宫再呈现一名余庶人，天子，你明白么？”

【1】山荆：老婆。

我的笔尖一顿，思忖半晌再次缓缓落笔：“且如锦乐长公主所言，陛下是爱才惜才之人，儿臣自小学习箜篌，却从未听过如此动听心扉的乐曲，颜桢的才调可见一斑，倘若能有这么一名才调横溢的侄女，儿臣天然情愿。”

颜桢凤眸低垂，双手扣住裙角，恭谨道：“奴婢颜桢伸谢陛下恩情，伸谢太后、皇后殿下恩情，两位殿下万福金安。”

乔序唇角一僵，半晌笑道：“儿臣天然明白，还请母后放心。”

颜桢浑身一懔，再度叩首：“是，奴婢谨遵两位长公主殿下的教诲，多谢锦乐长公主殿下赠礼。”

公然每次产生这类事情，太后都会想方设法磨练我。不过，乔序为何想到把颜桢过继给大哥做女儿呢？莫非因为祁抒意说与我同姓是莫大的福分，这才提示了他？

乔巍的神情有一瞬抽搐，半晌笑道：“固然没有皇姐说的这么夸大，但父王从先帝那儿讨来的犒赏倒是很多，此中有一块西域的和田碧玉，成色极好，他日我再亲身派人送过来，就当赔偿了，皇姐感觉呢？”

宫洛将我的亲笔呈给太后，她冷静看完，笑道：“这么说来，皇后同意了？”

太后坐正了身子，将双手交叠股间，款款道：“不过，哀家另有一个要求。”

可郑棠好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裕贵妃，而颜桢只是处在锦宫城妃嫔干系网最末端的宝林，见风使舵之人听了太后的话，必定会对她避之不及。

惠兰长公主也看着颜桢，莞尔道：“凡事都讲缘，本宫的锦乐mm把这件箜篌赠给你，也是看重你与此物的缘分，就不要再推让了。”

乔序的态度格外恭谨：“母后但说无妨，儿臣洗耳恭听。”

太后听了，脸上的笑意逐步变得深重又疏离：“实在你最该谢的是哀家的女儿锦乐长公主，倘若她没有替你赎身，没有在锦乐宫停止宴会，你又如何能见到天子？”

我如何看？

锦乐悄悄摇着羽扇，长睫一扇，笑道：“既然这件箜篌已经赠送郡主了，本宫身为郡主的母亲，天然有权力决定这件箜篌的来去，将它赠送你又有何不成？”她转眼望着身边的乔巍，脸上笑意更深，“何况岐山王府保藏的各色珍宝数不堪数，没了这件另有比这更好的，巍堂弟，你说是么？”

“既然母后都这么说了，”乔序低眉拱手，“那儿臣就听母后的，归正此次我们临幸锦乐宫的目标是为敦睦郡主庆生。”

锦乐不置可否，一双眼望着恭谨跪地的颜桢，笑道：“你现在明白了？不管你出于甚么担忧不敢要这件箜篌，那都是白白担忧一场。今后你就是天子嫔御，万不成如此小家子气。”

太后的态度也含混不清，这一次我实在不清楚她对这件事情究竟是同意还是反对，只好先按住心中万千庞大的思路，深吸一口气，提笔写道：“回母后的话，儿臣长兄已过不惑之年，既无后代承欢膝下，也无山荆（1）煮酒温汤，陛下为儿臣长兄着想，如此皇恩浩大，儿臣感激不尽。”

太后的声音不起涓滴波澜，如暮秋月畔的一潭平湖，甯宓之下埋没锋讥。我愈发感慨，太后公然是太后，这话分量极重，固然没有直接否定乔序册封颜桢的行动，但却直接把颜桢打入了“不能得宠”的狱门，就像当初郑棠一样不受她待见。

“这位余宝林只能回宫以后再行册封礼，现在她虽有宝林之称，身份却仍然是一名宫女，起码得在她认了父亲以后再窜改称呼。”

乔序早已回到御座上，我见颜桢跪着不幸，因而赶快在宣纸上写好叮咛，命宫洛款款念出：“殿下懿旨，余宝林免礼起家，赐坐。”

颜桢微微惊诧，碍于世人当前不敢过于表示，只得诚惶诚恐道：“长公主殿下恩情，奴婢本不该辞，只是此物乃世子与世子嫔赠送郡主中间的周岁礼，万分贵重，奴婢不敢收下。”

孙文英在乔序的表示下，为颜桢安排了一个坐位。那位置不大不小，在宛清中间。我看着恭谨落座的颜桢，心底俄然陡升感慨，这位从天而降的侄女，仿佛棋盘上的另一颗棋子，即将改写锦宫城原有的格式。

太后见乔序承诺了，随即松开双手悄悄抚着云鬓，浅笑着不再言语。

锦乐的笑容格外端庄，很有一个帝国公主的严肃仪态：“本宫当初只是见你气度不凡，没想到你另有这么多前尘旧事，可给足了本宫欣喜。既然如此，本宫就将这件箜篌赠送你，作为你册封宝林的贺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