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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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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伯钦的父亲之灵,超荐得脱沉湎,幽灵儿早来到店主宅内,托一梦与合宅长幼道:“我在阴司里磨难难脱,日久不得超生。今幸得圣僧,念了经卷,消了我的罪业,阎王差人送我上中华富地父老人家托生去了。你们可好生谢送长老,不要怠慢、不要怠慢。我去也。”这才是:万法寂静端成心,荐亡离苦出沉湎。那百口儿梦醒,又早太阳东上,伯钦的娘子道:“太保,我彻夜梦见公公来家,说他在阴司磨难难脱,日久不得超生。今幸得圣僧念了经卷,消了他的罪业,阎王差人送他上中华富地父老人家托生去,教我们好生谢那长老,不得怠慢。他说罢,径出门,徉徜去了。我们叫他不该,留他不住,醒来倒是一梦。”伯钦道:“我也是那等一梦,与你普通。我们起去对母亲说去。”他两口儿正欲去说,只见老母叫道:“伯钦孩儿,你来,我与你说话。”二人至前,老母坐在床上道:“儿呵,我彻夜得了个喜梦,梦见你父亲来家,说多亏了长老超度,已消了罪业,上中华富地父故乡去托生。”伉俪们俱呵呵大笑道:“我与媳妇皆有此梦,正来告禀,不期母亲呼喊,也是此梦。”遂叫一家大小起来,安排谢意,替他清算马匹,都至前拜谢道:“多谢长老超荐我亡父脱难超生,酬谢不尽!”三藏道:“贫僧有何能处,敢劳称谢!”

“贫僧是大唐驾下钦差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适间来到此处,遇著些狼虎蛇虫,四边环绕,不能进步。忽见太保来,众兽皆走,救了贫僧性命,多谢!多谢!”伯钦道:“我在这里住人,专倚打些狼虎为生,捉些蛇虫度日,故此众兽怕我走了。你既是唐朝来的,与我都是乡里。其间还是大唐的地界,我也是唐朝的百姓,我和你同食皇王的水土,固然是一国之人。你休怕,跟我来,到我寒舍歇马,明朝我送你上路。”三藏闻言,满心欢乐,谢了伯钦,牵马随行。

《御前总管升职手札》由作者衣青箬首发于晋/江/文/学/城。

吃了斋饭,收了盘碗,垂垂天晚,伯钦引着三藏出中宅,到后边逛逛,穿过夹道,有一座草亭。推开门,入到内里,只见那四壁上挂几张强弓硬弩,插几壶箭,过梁上搭两块血腥的皋比,墙根头插着很多枪刀叉棒,正中间设两张坐器。伯钦请三藏坐坐。三藏见这般凶恶腌脏,不敢久坐,遂出了草亭。又今后再行,是一座大园子,却看不尽那丛丛菊蕊堆黄,树树枫杨挂赤;又见呼的一声,跑出十来只肥鹿,一大阵黄獐,见了人,呢呢痴痴,更不惊骇。三藏道:“这獐鹿想是太保养家了的?”伯钦道:“似你那长安城中人家,有钱的集财宝,有庄的会聚稻粮,似我们这打猎的,只得聚养些野兽,备天阴耳。”他两个说话闲行,不觉傍晚,复转前宅安息。

三藏夸奖不尽,道:“太保真山神也!”伯钦道:“有何本领,敢劳过奖?这个是长老的洪福。去来!趁早儿剥了皮,煮些肉,管待你也。”他一只手固执叉,一只手拖着虎,在前带路。三藏牵着马,随后而行,迤逶行过山坡,忽见一座山庄。那门前端的是:参天古树,漫路荒藤。万壑风尘冷,千崖气象奇。一径野花香袭体,数竿幽竹绿依依。草门楼,篱笆院,堪描堪画;石板桥,白土壁,真乐真稀。秋容萧索,爽气高慢。道旁黄叶落,岭上白云飘。疏林内山禽聒聒,庄门外细犬嘹嘹。伯钦到了门首,将死虎掷下,叫:“小的们安在?”只见走出三四个家僮,都是怪形恶相之类,上前拖拖沓拉,把只虎扛将出来。伯钦叮咛教:“趁早剥了皮,安排将来待客。”复转头驱逐三藏进内。相互相见,三藏又拜谢伯钦厚恩怜悯拯救,伯钦道:“同亲之人,何劳称谢。”坐定茶罢,有一老妪,领着一个媳妇,对三藏进礼。伯钦道:“此是家母、山妻。”三藏道:“请令堂上坐,贫僧奉拜。”老妪道:“长老远客,各请自珍,不劳拜罢。”伯钦道:“母亲呵,他是唐王驾下差往西天见佛求经者。适间在岭头上遇着孩儿,孩儿念一国之人,请他来家歇马,明日送他上路。”老妪闻言,非常欢乐道:“好!好!好!就是请他,不得这般,刚好明日你父亲周忌,就浼长老做些功德,念卷经文,到后日送他去罢。”这刘伯钦,虽是一个杀虎手,镇山的太保,他却有些孝敬之心,闻得母言,就要安排香纸,留住三藏。

“感得太保天恩,援救出虎狼丛里,就是饿死,也强如喂虎。”伯钦的母亲闻说,叫道:“孩儿不要与长老闲讲,我自有素物,能够管待。”伯钦道:“素物何来?”母亲道:“你莫管我,我自有素的。”叫媳妇将小锅取下,着火烧了油腻,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却仍安在灶上。先烧半锅沸水别用,却又将些山地榆叶子,着水煎作茶汤,然后将些黄粱粟米,煮起饭来,又把些干菜煮熟,盛了两碗,拿出来铺在桌上。老母对着三藏道:“长老请斋,这是老身与儿妇,亲身脱手清算的些极洁极净的茶饭。”三藏下来谢了,方才上坐。那伯钦另设一处,摆设些没盐没酱的老虎肉、香獐肉、蟒蛇肉、狐狸肉、兔肉,点剁鹿肉干巴,满盘满碗的,陪着三藏吃斋。方坐下,心欲举著,只见三藏合掌诵经,唬得个伯钦不敢动著,急起家立在中间。三藏念不数句,却教“请斋”。伯钦道:“你是个念短头经的和尚?”三藏道:“此非是经,乃是一卷揭斋之咒。”伯钦道:“你们削发人,偏有很多计算,用饭便也念诵念诵。”

正怆慌之间,渐惭的东方发白,那二怪至天晓方散,俱道:

只见一只斑斓虎,劈面撞见,他瞥见伯钦,急转头就步。这太保轰隆一声,咄道:“那业畜!那边走!”那虎见赶得急,回身轮爪扑来。这太保三股叉举手迎敌,唬得个三藏软瘫在草地。这和尚自出娘肚皮,那曾见如许凶恶的活动?太保与那虎在那山坡下,人虎相持,果是一场好斗。但见:肝火纷繁,暴风滚滚。肝火纷繁,太保冲冠多体力;暴风滚滚,斑彪逞势喷尘凡。那一个张牙舞爪,这一个转步回身。三股叉擎天幌日,千花尾扰雾飞云。这一个当胸乱刺,那一个劈面来吞。闪过的再生人道,撞着的定见阎君。只听得那斑彪哮吼,太保声哏。斑彪哮吼,振裂山川惊鸟兽;太保声哏,喝开天府现星斗。那一个金睛怒出,这一个壮胆生嗔。敬爱镇山刘太保,堪夸据地兽之君。人虎贪生争胜负,些儿有慢丧三魂。他两个斗了有一个时候,只见那虎爪慢腰松,被太保举叉平胸刺倒,不幸呵,钢叉尖穿透心肝,顷刻间血流满地。揪著耳朵,拖上路来,好男人!气不连喘,面不改色,对三藏道:“造化!造化!这只山猫,彀长老食用几日。”

过了山坡,又听得呼呼风响。伯钦道:“长老休走,坐在其间。风响处,是个山猫来了,等我拿他家去管待你。”三藏见说,又胆战心惊,不敢举步。那太保执了钢叉,拽开步,迎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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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藏昏昏沉沉,也辨不得东西南北,正在那不得命处,俄然见一老叟,手持拄杖而来。走上前,用手一拂,绳索皆断,劈面吹了一口气,三藏方苏,膜拜于隧道:“多谢老公公!援救贫僧性命!”老叟答礼道:“你起来。你可曾疏失了甚么东西?”三藏道:

《西纪行》

只见那从者绑得痛切哀号,那黑汉道:“此三者何来?”魔霸道:“自奉上门来者。”处士笑云:“能够待客否?”魔霸道:“阿谀!阿谀!”老虎道:“不成尽用,食其二,留其一可也。”魔王领诺,即呼左左,将二从者剖腹剜心,剁碎其尸,将首级与心肝奉献二客,将四肢自食,其他骨肉,分给各妖。只听得啯啅之声,真似虎啖羊羔,顷刻食尽。把一个长老,几近唬死。这才是初出长安第一场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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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早,那百口长幼都起来,就整素斋,管待长老,请开启念佛。这长老净了手,同太保家堂前拈了香,拜了家堂。三藏方敲响木鱼,先念了净口业的真言,又念了净身心的神咒,然后开《度亡经》一卷。诵毕,伯钦又请写荐亡疏一道,再开念《金刚经》、《观音经》,一一朗音高诵。诵毕,吃了午斋,又念《法华经》、《弥陀经》。各诵几卷,又念一卷《孔雀经》,及谈苾蒭洗业的故事,早又天晚。献过了各种香火,化了众神纸马,烧了荐亡文疏,佛事已毕,又各安寝。

“本日厚扰,容日竭诚奉酬。”方一拥而退。不一时,红日高升。

说话间,不觉的天气将晚。小的们排开桌凳,拿几盘烂熟虎肉,热腾腾的放在上面。伯钦请三藏权用,再另办饭。三藏合掌当胸道:“善哉!贫僧不瞒太保说,自出娘胎,就做和尚,更不晓得吃荤。”伯钦闻得此说,沉吟了半晌道:“长老,敝宅历代以来,不晓得茹素。就是有些竹笋,采些木耳,寻些干菜,做些豆腐,也都是獐鹿豺狼的油煎,却无甚素处。有两眼锅灶,也都是油腻透了,这等何如?反是我请长老的不是。”三藏道:“太保不必多心,请自受用。我贫僧就是三五日不用饭,也可忍饿,只是不敢破了斋戒。”伯钦道:“倘或饿死,却如之何?”三藏道:

伯钦把三口儿的梦话,对三藏报告一遍,三藏也喜。早供应了素斋,又具白银一两为谢。三藏分文不受。一家儿又恳恳拜央,三藏毕竟分文未受,但道:“是你肯发慈悲送我一程,足感至爱。”伯钦与母妻无法,急做了些粗面烧饼干粮,叫伯钦远送,三藏欢乐收纳。太保领了母命,又唤两三个家僮,各带捕猎的东西,同上通衢,看不尽那山中野景,岭上风景。行经半日,只见劈面处,有一座大山,端的是高接青霄,崔巍险要。三藏不一时,到了边前。那太保登此山如行高山。正走到半山当中,伯钦回身,立于路下道:“长老,你自进步,我却告回。”三藏闻言,滚鞍上马道:“千万敢劳太保再送一程!”伯钦道:“长老不知,此山唤做两界山,东半边属我大唐所管,西半边乃是鞑靼的地界。那厢狼虎,不伏我降,我却也不能过界,你自去罢。”三藏心惊,轮开手,牵衣执袂,滴泪难分。正在那丁宁拜别之际,只听得山脚下叫唤如雷道:“我师父来也!我师父来也!”唬得个三藏聪慧,伯钦打挣。毕竟不知是甚人叫唤,且听下回分化。

只因你的赋性元明,以是吃不得你。你跟我来,引你上路。”三藏不堪感激,将承担捎在顿时,牵著缰绳,相随老叟径出了坑坎当中,走上通衢。却将马拴在道旁草头上,回身拜谢那公公,那公公遂化作一阵清风,跨一只朱顶白鹤,腾空而去。只见风飘飘遗下一张简帖,书上四句颂子,颂子云:“吾乃西天太白星,特来援救汝生灵。前行自有神徒助,莫为艰巨抱怨经。”三藏看了,对天礼拜道:“多谢金星,度脱此难。”拜毕,牵了马匹,单独个孤孤凄凄,往前苦进。这岭上,端的是寒飒飒雨林风,响潺潺涧下水。香馥馥野花开,密丛丛乱石磊。闹嚷嚷鹿与猿,一队队獐和麂。喧杂杂鸟声多,静悄悄人事靡。那长老,战兢兢心不宁;这马儿,力怯怯蹄难举。三藏捐躯冒死,上了那峻岭之间。行经半日,更不见小我烟村舍。一则腹中饥了,二则路又不平,正在危急之际,只见前面有两只猛虎吼怒,后边有几条长蛇盘绕。左有毒虫,右有怪兽,三藏孤身无策,只得放下身心,听天所命。又无法那马腰软蹄弯,即便跪下,伏倒在地,打又打不起,牵又牵不动。苦得个法师衬身无地,端的有万分凄楚,已自分必死,莫可何如。却说他虽有灾迍,却有救应。正在那不得命处,俄然见毒虫驰驱,妖兽飞逃;猛虎潜踪,长蛇隐迹。三藏昂首看时,只见一人,手执钢叉,腰悬弓箭,自那山坡前转出,公然是一条豪杰。你看他:头上戴一顶艾叶花斑豹皮帽,身上穿一领羊绒织锦叵罗衣,腰间束一条狮蛮带。脚下躧一对麂皮靴。环眼圆睛如吊客,圈须乱扰似河奎。悬一囊□□弓矢,拿一杆点钢大叉。雷声震破山虫胆,英勇惊残野雉魂。三藏见他来得渐近,跪在路旁,合掌高叫道:“大王拯救!大王拯救!”那条汉到跟前,放下钢叉,用手搀起道:“长老休怕。我不是歹人,我是这山中的猎户,姓刘名伯钦,外号镇山太保。我才自来,要寻两只山虫食用,不期遇著你,多有冲撞。”三藏道:

“贫僧的从人,已是被怪食了,只不知行李马匹在于那边?”老叟用杖指定道:“那厢不是一匹马、两个承担?”三藏转头看时,果是他的物件,并未曾失落,心才略放下些,问老叟曰:“老公公,此处是甚地点?公公何由在此?”老叟道:“此是双叉岭,乃虎狼巢穴处。你为何堕此?”三藏道:“贫僧鸡鸣时,出河州卫界,不料起得早了,冒霜拨露,忽失落此地。见一魔王,凶顽太过,将贫僧与二从者绑了。又见一条黑汉,称是熊老虎;一条胖汉,称是特处士,走出去,称那魔王是寅将军。他三个把我二从者吃了,天光才散。不想我是那边有这大缘大分,感得老公公来此救我?”老叟道:“处士者是个野牛精,老虎者是个熊罴精,寅将军者是个老虎精。摆布妖邪,尽都是山精树鬼,怪兽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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