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处置
月华略略抬手:“秦广王不必多礼。我本日来,是为了这桩公事。”公事二字,咬的清楚。
穿太长长的仙道,便是秦广王的阴司大殿……的后门。
逾明收了手,偷觑一眼,见她并无不悦,深潭眸子顿时一亮,笑道:“怕脏了你的手。”
“我嫌他聒噪得很,封了嘴,大师没定见罢?”逾明扇子一合,闲闲一笑。见月华并无半点怜悯动容,心中才称心几分。
“小谨,呜呜呜呜呜……”
玄色封皮的存亡簿自阴司大殿的桌案上浮起,悬在半空,厚厚的册页敏捷翻动,哗哗作响。册页滑动间,可见白纸黑字,偶有朱笔圈示。
“嗯?”
月华转头一瞧,微蹙了眉头。
步出大殿时,妖人的头颅重重撞上了门槛,只闻前后“咔嚓”两声,好似骨裂普通脆响。
他失了保命元丹,立时伤重不治,当场毙命。鬼差们见机行事,以锁链抽出他的阴魂。
阴魂几乎被打散,他终究消停些,不再挣扎,转而“以情动听”。
秦广王掌管存亡簿,以存亡簿定人间存亡寿数,以往生石回顾此生审判阴魂,按律履行阳间科罚,安排投胎转世。
秦广王陪着笑,叮咛鬼差们速速上茶,实则心中叫苦不迭。地府的香茶,天界的神仙夙来瞧不上,因之寡淡有趣,另有一股地府独占的阴寒之气,等闲神仙禁不住,特别是女仙君。
“死不改过!”一道凌厉的仙气疾射而出,将悬浮半空的妖人南文渊打得惨嚎一声跌落在地,存亡不知。
“南文渊体内虽有两颗妖精的元丹,但紫树妖脾气暖和,制住了贰心中的残暴,因此并未伤及性命。”
“叨扰一杯香茶。”逾明祭出扇子,萧洒轻摇。扇面上风谨、逾明的名字翻转了几次,无一处不是在显摆。
如同人间有官道普通,地府也有专供神仙行走的仙道。仙道空旷非常,既无奇花异草,也无鬼使保卫,黑乎乎一片,非常冷僻。风月笔一起喝彩笑闹,空旷的仙道里尽是他稚嫩欢畅的覆信。
秦广王见了逾明,非常惊奇,呆愣一瞬便要施礼,却被他一个眼色止住。
方才脆响的,第一声是他头顶的枝桠折断了,第二声倒是鱼脑筋袋撞破了,流出殷红的带着鱼腥味儿的血液。
“多谢二位仙君互助,将其缉捕归案!”秦广王暗道本身谨慎之人,诚恳伸谢。见月华二仙未有拜别之意,心中惶惑,又是一揖:“不知二位仙君还……有何叮咛?”
“可否留下听审?”月华已寻了把椅子坐下。瞧瞧这架式,那里还容得下“鬼”说半个“不”字。
他的阴魂发力挣扎不肯受审,鬼差们措置这类环境轻车熟路,将其膝盖窝一踢,逼他直直跪倒。摆布两个鬼差共同默契,将其双臂反手一折,脑袋按在地上,以抵挡鬼差之罪,足足打了一百杀威棒。
“皇位,女人,孩子,你倒是贪婪得很,甚么都想要!害死你的结嫡妻与紫树妖两位女子不敷,你还要来皇宫祸害一段天定良缘!”月华面色不渝,如她这般没有情根的神仙也能被激起肝火,此等恶人,人神共愤。不踢这一脚,心火难平,郁气难消。
月华一挥袖袍,将大殿表里世人关乎妖人神仙的影象尽皆抹去,以免扰乱人间次序。以缚仙索缚住南文渊,利落打包带走。
“仆人,地府黑得很,又非常冷僻,我不喜好……妖界大青山只闻其名,传闻山美水美,可惜无缘得见……天宫虽好,神仙多八卦也多,宴会更多,热烈得很,待久了也是有趣……”风月笔絮干脆叨,几近要将几百年未曾说出的话一一补全。
“小谨,一日伉俪百日恩。”
“若再迟上半刻,天子和妃子都死了。无辜伤亡,良缘被拆,姻缘簿上又是一笔胡涂账……此番下凡,便是全然无功。”
仙索一拉一松,鱼头离地寸许又落下。逾明摊手一笑:“手滑。一时手滑。”
出了殿门,月华摆布一顾,殿外几个寺人宫娥中了妖法立在那边,呆若木鸡。她打了一个响指,解了定身妖术,在世人复苏之前遁了。
风月笔于月华腰间荡着欢愉的秋千,“主子说的必然为真!她承诺的,没有做不到!”稚嫩的童声,高傲的语气,上扬的尾音,非常敬爱。
月华沉默。唯有尽早送他去该去的处所,以免节外生枝,生出其他诸如紫树精之类不需求的费事。
他满身肌肤生出很多玄色鳞片将衣物撑爆,活似鱼鳞上挂着一堆碎布条,双腿变作黑粗的鱼尾,头部变形似鱼头普通狭长,眼睛也变做死鱼眼,面皮倒是紫色的,头顶还生出几根紫色枝桠。
阴司大殿的后门无鬼扼守,遇仙自开。
“小谨,你当真做了神仙便不怀旧情?”
他着意紧了紧缚仙索,也不管那昏死的妖人是否面孔朝下,拉起绳索疾步去追月华。妖人的身材在地上磨的“滋滋”作响,他全然不睬。
逾明主动揽过牵绳的重担,美其名曰:有事小仙服其劳――怕殿主累着。
“待你与姻缘簿规复如初,我带你们四周逛逛。天大地大,那里去不得。”月华当真承诺,浅笑唇又上扬了几分,清冷的面庞多了几丝炊火气,有了几分暖意。
南文渊受了两位仙君进犯,之以是还能吊着一口气,便是因为体内两枚妖精元丹。审判前,逾明应秦广王所求,将两枚元丹抽出。强行抽取元丹时,如同抽筋扒皮,地府高低都听到南文渊的哀声惨嚎。
月华别过脸去:“早些去地府交割罢,我还要赶归去昼寝。”语罢,以袖掩口,轻巧打了个哈欠。
“若来迟半步,恐怕本日……被你得逞。”月华恨恨然,多了几分自责。
紧闭的殿门轰然大开,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绯衣蓝裙的组合非常亮眼。二人行动安闲,法度分歧。入殿后,妖风完整被他们压抑,摇摆的烛火也规复了安静。
“大将军?皇后?”帝王拥着芳贵妃,二人欣喜若狂,异口同声。
“恭迎两位仙君!”秦广王拱手一礼,见到为首的月华上仙,他一愣。这祖宗不是历劫结束回归仙位,怎的又来了?顷刻额间盗汗直冒,莫非为了算账而来?她的七世情劫的确也……也忒惨了些。世世短折,遭人叛变,不得好死。
存亡簿上,“二十三岁”几个字以朱笔圈示。朱笔圈示,警示此人产生非常环境,若标于年事上,或是提早死亡,或是当死未死。以地上鱼妖的环境来看,必定是后者,当死未死!
等茶的空档,秦广王已开端审判逃犯――南文渊。
“南文渊,南朝末代帝王。生于元嘉二十五年,卒于佑清十年。享年二十三岁。死因:为南朝将军陆逾明斩首示众。”
出了皇宫,进了冷巷,借着不甚敞亮的月色,月华解了隐身神通,飞起一脚,正中鱼妖南文渊的下腹,将他踢得空中快速翻滚数回铿然落地,直摔得鱼头开瓢鱼尾开裂。因有两枚元丹相护,鱼妖倒也没死,尚留有一丝气味。
南文渊因为体内两颗分歧种族的元丹融会不完整,施妖法的关头时候又被仙力打中,堵塞几条首要经脉,经血逆行,现在已完整兽化。
逾明一手搭上她的肩膀,安抚道:“来得还算及时。你也不必自责。”
危急时候,一道白光突然打在剑柄上,长剑一声轻吟,温和的余波震开帝妃二人。
两位鬼差将南文渊的双掌贴在一旁的往生石上,他这平生过往仓促划过。
通往地府的路黑得很,月华腰间的风月笔活泼起来,笔杆出现温和的白光,临时充当照明物,虽亮度不敷,聊胜于无。
“仙君随便,随便便好。”秦广王抬袖擦汗,都是惹不起的神仙,只要混闹不过分,想如何玩儿都成。
“存亡簿,查!”
月华轻掸袖袍,侧目,淡淡一笑:“为何同我抢?”
“我也,没有定见。”月华抿了一口茶水,虽寡淡些却有回甘,地府的茶仿佛也不坏。发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她回望畴昔,逾明举杯一笑。
“当真?可否算我一个?”逾明眼睛一亮,拽捆仙索的手因冲动而颤抖,不经意又将拖在地上死鱼普通的妖人高低倒置了几个来回。
“人间帝王天命所归,妖精没法伤害,哪那么轻易死。南文渊也只能借别人的手杀他,本身却没法脱手,如此才被我们及时救下。”
逾明上前,甩下一条昏死的鱼妖――南文渊。
循名誉去,月华的目光落在人间帝王的双掌上,伤口虽简朴包扎却还在渗血,显见得伤口颇深。这道伤口,是他们二人爱情的见证。此番事毕,他二人定能相互坦诚,再无嫌隙,情比金坚。
任谁见到妖人这副鬼模样皆退避三舍: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