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鸿门樽前计 - 第23话
“如何下山？”
有尾唇角一勾，缓至此驹旁，谛视其目，少顷，轻拍马头，就见此驹前蹄一曲，跪倒于地。有尾这便悠悠然跨上马背，与弄丹并辔行在前头。
“城主定会疑此不过有尾脱身之计。有尾直言，当下情状，确为脱身。如有尾毫无代价，城主定不屑留我性命。愚城手眼通天，想来知日宫中亦布了眼线？”有尾偷眼瞧瞧女桑，见其神采，已知不虚。
“你无分歧。”洪音陡起。
话毕，两人拍马，疾往队前。
听闻此言，堂下四人具惊。有尾喃喃：“金乌丹？”
有尾如释重负，闻卸甲再道：“不过，每三月你当出宫，奉告所探动静。”
“害命非其所欲，近虎方可谋皮。”目繁华一念至此，又剥了粒果子扔进嘴里。
女桑闻言，不置可否。
“若愿合作，倒驳诘事――我随尔等行出，到得无人处你们轮番背负，几至山脚，拿捏时候，我便自行再走几步，到时弄墨得见，也不至见怪。”
女桑嘴角一撇，不屑道：“既毫无功法，怎敢信口开河？欲从弄无悯身上探得动静，尤似痴人说梦。”
有尾媚眼一挑，却不着恼：“想你眼线密布，且又同为女儿，竟不解和顺手腕，可堪者最是寥寥？弄无悯相带同往胥叠山的，但是其大弟子苍文？歌舞刀戟，兵无血刃。”
“何意？”
“这女人之前倒未得见，竟比那弄氏姐妹更加娇媚！”村人谛视有尾，独自窃窃。
“城主，有尾本领实不敷道，但您麾下这位老伯，神妙之处，令人叹骇！”有尾这嘉奖倒是实心，“却不知可否言明何功何法，也好拓开眼目，免吾不知泰山。”
“城主感觉，吾必有金乌丹相系，弄无悯方携吾返宫？”
“若她返了知日宫，便得弄无悯庇护，毁信背信，吾怎何如？”青丘一字一顿，听得有尾寒毛乍起。
“你且说来。”
女桑说道：“在我愚城不言堂上，有此端方，城主面前，妖属皆需显出些许秘闻。”
“城主！”堂下三人齐齐作揖见礼。
“过往难追，缠神则困。”
青丘见状，哭笑不得，稍一抽尾，便感有尾使力弥重，念着气度姿容，青丘稍叹，无法立于一旁，且随有尾去了。
兀不言不该，有尾心中更是忐忑。再往那高处黑暗中探去，还是毫无声气。
弄琴不过想着给有尾小惩，未料弄墨如此刁难，她亦稍显不忿，当即让随行步队多牵一匹马来。
再必然睛，见身边三人，具为妖相：一白衣女子其臂如树，一青衣男人其尾如狐。余下那位，便是那白发老叟，此时有尾方得见其秘闻――老叟腰下无腿，独一乌黑蟒尾，尽处伸至洞外，足见其长。
那老者不该，倒是青丘媚道：“你这小妖，嘴甜得紧。”言罢，将那狐尾前伸，覆在有尾背上。
“自是步行。”
“若此，有尾即便离了不言堂，亦难脱城主掌控。”
有尾稍感暖和，心下计算：事已至此，缩手缩脚也是难逃，反倒失了步地。这便将心一宽，既来之，则安然处之。念及此处，有尾席地，盘膝而坐，两手使力，将毛绒狐尾抱在怀内，笑道：“善矣，美矣。”
见此情状，弄琴弄柯对视，缰绳稍扯，缓至队尾。
“你这心窍倒是剔透。”兀不言应道。
“弄无悯带尔返知日宫，却不知尔有何本领？”溶洞高处暗中一洪音骤起，厚重严肃。
“老伯，”有尾轻道：“原是本家，何必相残？”
“卸甲，此番回城，携此大礼。”兀不言褒赞。
目繁华紧步跟来，已失两人行迹。心下暗道：控时之术，果是不凡。掳走有尾，必有所求。
此地，恰是愚城不言堂。
不消多时，知日宫人马已是浩大行在麻市街上。这番现身，便又引了山下村人争相围看。
“不言堂上，斗酒彘肩，有尾心慕，想来城主得此推戴，必是恩威并施。”
话音刚落，有尾已是缓缓落地，稍必然睛，见一白发老叟悄悄呈现，须发未得与青黑周旋半分，着紫金蟒纹披风，立品白雾，蒙蒙不辨西东。
有尾也不答话，心下暗道：恐相忆村民亦是为其所屠。本来不知凶徒所求，现在看来，那金乌丹便是祸端。却不知吾跟此丹可有干系。转念又道：那弄无悯如此待我，用心不纯。然不过半晌，有尾反是含笑盈盈：如此，师父在荡苦禅院应是无险了。
“若想入我愚城，甚易。”兀不言缓道：“奉告金乌丹下落，岂止入城，位当及门主；若愿修习绝技，我便亲授。”
“并非如此？”
“何人？产生何事？”
有尾闻言，未有稍应，面虽波澜不惊，心下暗潮澎湃，“釜底抽薪，使得这般顺手。”苦于无解，心神飘散，陡觉腰际为一重物紧箍，垂眉见本身已为卸甲蟒尾缠牢，不及反应，斯须无踪。
“城主一令，有尾安然。”
“不敢欺瞒，”有尾徐行上前，应道：“确是本日初闻。城主怎就认定有尾知其地点？”
天还未亮，弄墨所遣来人已至，恐是故意滋扰有尾清梦。不料来人抵时，却见有尾已是穿戴伏贴，阖目静候。
“这是为何？”有尾抬手细观，又将两手摩蹭一番，未见出奇。
卸甲一笑，轻道：“你若可称城主情意，吾自会解了神通，令尔亲见。”
“不然弄无悯为何无端出宫，往胥叠山？”
第二日。
有尾顿感一力，且蛮且巧，紧紧扼身。有尾惊怖，正欲呼唤，扭头见目繁华正于阛阓转角。有尾心道：却不知其对此异可有发觉？目繁华早见有尾所历，却不焦急，缓从身前摊上捡了几粒长生果，剥了一只，便将果壳朝有尾方向丢掷，一目微动，眨眼传义。有尾体味，朗声缓道：“功法神妙，实难对抗；既难自保，只得相随。然一时半刻，约莫一个时候，迷雾当散。”
兀不言不再言语，卸甲见状缓道：“控时之术。于你，工夫如常；于他，遁入虚空，寸晷不存，光阴似是前行，实则停滞停止。一个时候后，他们仍于方才施术之处，虚空影象皆亡。”稍顿，卸甲再道：“不过生生夺当时，小则一炷香工夫，多则一日，乃至一年，此法施于杀处，可夺朝气。”
兀不言诘道：“可欲为我愚城效力？”
来人面露难色，一时无措。
老叟不该，独自疾走。即至街口，此人将披风一挥，裹了有尾在内，一瞬无踪。
有尾闻言，拍掌笑叹。青丘见状，趁机收了绒尾，稍退两步，面上讪讪。
有尾脑中灵光乍现，重重迷雾似欲退散。稍踱几步，近了女桑，有尾笑道：“想来那阿齿当是为你效力？”
“如此，你但是志愿去弄无悯处刺探动静？”兀不言询道。
弄柯含笑：“宫主闭关，师兄在外，我等尽数下山，以此女惑术之强，若趁机作歹，难道你我相送机会？”
“这番......多谢女人。”来民气中衡量，立时应下。
“那弄无悯治宫甚严，即便包庇，若世人知他仙家宫中入了我们愚城细作，”卸甲定定凝睇有尾，沉吟半晌，喝道：“轻则扫尔出门，重则取尔性命。”
“一个时候，足矣。”白叟言毕，上前扯了有尾胳臂。
少顷，卸甲似是得令，稍一挥手，朝有尾笑道：“如簧巧舌，倒是保命利器。城主密音，带尔出城，返归麻市街。”
有尾将衣裙内蛇尾收缠愈紧，心道：还道采买之事何必四人亲至，原不过女子心性，于凡人面前矫饰美色，惜得妍媸在乎民气。念及此处，有尾稍一转头，见火线弄墨面色不善，也正偷眼于她。有尾当即回马，行至弄琴身边，轻道：“为宫主颜面，恐需盯紧你那三妹方是。”
“过往难追，缠神则困，又作何解？”
“二妹思虑果是不差。”弄琴轻道：“如非你前日提点，我亦不会带其同往。”
“未闻此物？”兀不言又添一问。
“在此地你若失分寸，想来归去少不了往贯日崖呆上几日！”弄琴一言，身边人倒都听得逼真，旁人或觉得是说与有尾听，弄墨却心中了然，思前想后，倒也不敢冒昧。
待有尾从那广大披风中钻出，不过盏茶工夫。有尾四顾，见此处乃一溶洞，阴风四起，寒气迫人。
有尾亦是轻笑：“城主部下卧虎藏龙，倒不知我这毫无功法的小妖怎可入目？”
“弄丹曾言，师兄与此女初遇亦是着了道。”弄琴更添顾忌，“待宫主出关，恐需再次进言。留此祸端，心下难安。”
“弄家几女，的确貌美。惜得神通不高、心机不深。”目繁华心道，便欲寻个机会，既不滋扰别人，又可同有尾面授，将藻圭镇虫迹尽报。
“现下局势并不清楚，但有尾深知，吾当可为城主略尽绵力。”
此时，目繁华已于麻市街上候了半日。见有尾缓缓而来，心下喜不自胜。
“我怎不知她欲趁机令我出丑？然，有尾驭知日宫龙驹，从知日宫步队，我若出丑，丧何人颜面？”有尾轻笑，接道：“倚势凌人，势败人凌。若其自全，我便自安。”言罢，驱马至弄丹身侧，两人私语几句，便同往贩子边摊位行去。
有尾嘲笑，轻哼一声：“你且奉告弄墨，有尾腿脚不便，若要步行，中间少不了跌几个跟头，到时灰头土脸，衣衫不整，镇上村民得见，损了知日宫威名，宫主问罪，其可愿担待？”
有尾跟弄丹正对红果糖球摊子指手画脚，陡地，有尾自发有异：其顿时身姿未改，身下火龙驹却独自缓缓独行而去；弄丹似是不查，正于顿时，身侧虽已空空，还是侧目笑对，言谈不止。有尾惊诧，身后知日宫步队接连穿身而过，无一讹夺。
“这般倒是不好回禀了？”有尾见来人面色，调笑道。
待一行人到达山脚，已是两个多时候后。弄家姐妹早已候在顿时，渐露不耐。弄墨见有尾一瘸一拐，徐行走近，心下自是畅快。弄丹倒是不忍，轻道：“大姐，予其快马一匹可好？这般步行下山，谅是你我也会疲累，遑论有尾。”
兀不言抬声笑道：“威胁之下，别无他法。你但是此意？”
“请女人伴同下山。”
“何意？”弄琴冷道。
“谢城主。”老者躬身。
有尾侃侃：“有尾初入知日宫，便被奉告肩山四围情状，愚城大名，如雷贯耳。我这形貌，留于知日宫也不过为人嫌弃，今入愚城，见诸位姿容相类，有尾倒显安闲。”
闻言，青丘掩面，偷笑不断。女桑愠怒，忿忿哑口。
有尾又施一礼，缓道：“弄无悯携吾回宫，若只为荡苦禅院解忧，则金乌丹与有尾无干；若吾当真跟其牵涉，然盘根隐而不查，则弄无悯需得借吾之力。不管如何，弄无悯总晓金乌丹内幕。”有尾扫一眼卸甲，接道：“并非有尾疑城主之能，不过若跟弄无悯明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现有尾已入知日宫，欲探动静，岂不便(pian)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