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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李鸿章给恩师献上皖省八府五州详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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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荃,这些年来你干了很多大事,人也发福了,官也做大了,现在是道员衔,还是按察使衔?"曾国藩充当过多次乡试主考和会试阅卷大臣,且诗文为一时之冠,故而弟子甚多,但真端庄他指教过的受业生,仅李鸿章一人。对李鸿章,他有一种父兄对后辈的感情。早就盼望李鸿章来了,但直到在安徽混不下去了才来投奔,曾国藩内心不太对劲,二十天不睬不问,也含有这层启事。

"这几年,弟子在故乡东撞西突,前后跟随过吕侍郎、福中丞,均茫然无指归;现在又遇了个胜保,心中无点滴才学,偏又目空统统,视汉员如同仇敌普通。弟子冷眼察看过好久,不管福中丞,还是何制台,以及和春、张国梁,都不是戡乱之才,更不要说胜保之流了。东南半壁浊浪滔天,真正的中流砥柱,实只恩师一人,万望恩师收留弟子,今后也好附恩师骥尾光宗耀祖,这也是家父临终时的遗言。"李鸿章说到这里非常动情。

"大哥,如许的珍本到那里去找?你若过意不去,我给他们三百两银子算了。"曾国荃不平气。

"少荃,其间局面狭小,恐兵舰巨舰,非潺潺浅濑所能容。你既与胜保反面,何不回翰林院供职去?"曾国藩望着李鸿章笑着,三角眼里射出的是慈爱的光芒。

"彻夜只恩师与弟子两人,弟子就直言吧!"李鸿章略为停顿了一下,说出他在建昌旅店里的一番深远思虑来,"咸丰三年正月,江宁沦陷,东南半壁冒出了一个与朝廷敌对的背叛国号,其权势尤强在苏南、皖中、江西三个处所。自咸丰六年逆贼内哄后,江西已渐为恩师率领的湘勇光复,逆贼权势只要苏南、皖中两处。依弟子鄙意,与长毛决斗的首要疆场也只要这两处。长毛气势,乃顺江由西而东,江宁之西,为长毛火线地点,江宁之东,不太长毛之门面罢了。数年间,恩师已洞悉此中秘密,由武昌而黄州,由黄州而武穴,由武穴而九江,由九江而湖口,步步进逼,节节得胜。弟子在安徽细细旁观思虑,见长江两岸,恩师每复一城池,长毛气势辄消一分,弟子从心底里佩服恩师高屋建瓴,深谋远虑,其取势百倍赛过江北江南大营。弟子内心早已明白,平巨憝,复江宁,非恩师莫属。"李鸿章越说越有劲,双目晶亮,神采奕奕,令曾国藩暗为骇怪:本日之李少荃,已非吴下旧阿蒙。他顺手拿起穆彰阿赠送的玉球,在手里渐渐扭转。此情此景,使他想起了二十年前与穆彰阿的一夕说话。薪尽火传,这个才大心细、见地不凡的弟子,不恰是本身的传火人吗?

"九弟!"曾国藩严厉地说,"咸丰三年练勇之初,我便对你们说过,长毛毁孔孟、焚册本,获咎了天下读书人。我们就是要抓住这一点,把读书人争夺过来。在《讨粤匪檄》中,我将保护中国数千年的礼义人伦、诗书文籍昭告天下,也是为了得读书人的心。这些年来朝廷失政,老百姓易被长毛皋牢,只要读书人才是我们依托的力量。你以杀头的伎俩,逼一代文宗的先人交出他们的传族之宝,此事鼓吹出去,岂不冷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九弟,你要明白此中的短长!"大哥的话有理,曾国荃不作声了。曾国藩把文集仔细心细翻了一遍,递了归去,曾国荃冷静地收下。

"何况川督王庆云为人器局狭小,好久以来就想当蜀王,他决不会情愿恩师入川的。弟子说四川不必去,是指石逆目前已成流寇,军心不稳,士气不旺,此去四川,将很能够走向末路,四川兵力足可礼服他,不必动用湘勇这把牛刀。弟子觉得,恩师须当即向皇上陈明入川之非和入皖之要,同时亦请官帅、胡帅代为申明不能分开东南的启事;官帅、胡帅要胜利,也是离不开恩师的。为使朝廷明白此中事理,恩师可号令目前在徽州、宁国的鲍超之部临时撤离皖南。如许,长毛必然会乘虚而入,翁中丞必然急奏朝廷,当时各方交章挽留,恩师将免除入川之劳。"曾国藩不得不平气这个比他小十二岁的弟子的见事之明。在湘勇首要将领中,有彭玉麟的忠贞,有杨载福的刚正,有鲍超的英勇,有李元度的策划,有曾国荃的固执,但无一人有李鸿章如许洞察全局的复苏、机巧应变的手腕!人才可贵呀!两江一带,向来是人文聚集之地,要留意访寻延揽。想到这里,曾国藩俄然记起温甫讲的赵烈文进谏的事。

"少荃,你来我这里,是想本身带勇,还是作参赞?"曾国藩不再盘马弯弓了,直接问。

道光二十五年,李鸿章遵父命晋京,投奔曾国藩门下,拜他为师。曾国藩见李鸿章长得身材苗条,五官俊美,言谈高雅,举止俶傥,心中甚是欢畅,更兼李鸿章有人所不及的乖觉,过目不忘的记性,深为曾国藩所赏识。道光二十七年,李鸿章与郭嵩焘一起中进士,入词馆,时年二十五岁。端的是少年高第,东风对劲。曾国藩将他、郭嵩焘及同年入翰苑的陈鼐、帅远■视为丁未年四君子。但李鸿章心气傲岸,脾气疏懒,为人不敷实在,细节上不大检点,这些方面,与曾国藩脾气分歧。李文安曾给曾国藩讲过他儿子小时候的一个故事:李家之前养过一缸好金鱼。李文安一日偶与家人戏言,如本年金鱼产子多,则门徒中进学的多。后公然这一年产子很多,李文安扳着指头,数着这个可进学,阿谁可进学,又说宗子瀚章本年也可进学。第二天,一缸金鱼全数死尽。文安奇特,问家人,鸿章安然承认。文安问何故害鱼。鸿章说:这么多人进学,唯独我不进,此鱼不成留。文安笑道:你本年只要十一岁,怎能进学?鸿章不语。李文安从这件事上,知儿子虽心高志大,但胸怀未免太狭小,手腕也太刻毒了。

"好!弟子正要跟着恩师学习草拟奏折哩!"绝顶聪明的李鸿章将绝望藏起,装出一副满心高兴的模样,"家兄曾跟我说过,筠仙有次草拟奏折,中有'屡战屡败'四字。恩师看后,将'战''败'二字互换位置,变成'屡败屡战'。家兄对此佩服得五体投地,说位置一换,满篇精力大变。弟子在安徽时,听福中丞说,恩师奏折,当今无双。弟子畴昔跟恩师学古文时不消心,现在要补上这一课。"李鸿章此时提起这件旧事,真是恰到好处。曾国藩高兴地笑笑说:"好吧,你明天回旅店去结账,明日一早到虎帐来。"*******************************几天下来,李鸿章在建昌虎帐办事顺利。他留意察看幕府统统事件,感觉也并没有甚么与众分歧之处,从书启到赞画都可胜任,唯一难以适应的,便是天未明就吃早餐这件事。湘勇端方,天未明就得吃罢早餐,有仗兵戈,无仗练习,不答应睡懒觉。幕府跟虎帐一样。曾国藩本身以身作则,每天和幕僚们一起吃早餐。用饭时,他说古论今,谈笑风生。饭桌上,他不再是一个峻厉的统帅,而是幕僚们极随和的朋友。李鸿章却有睡懒觉的风俗。平素在故乡,他要团勇们朝晨起床练习,本身则老是日上三竿才大梦方觉。

曾国荃送给大哥的战利品是一部《欧阴文忠公文集》。曾国藩悄悄地翻着这部已发黄发黑的文集,欣喜地问:"这是南宋庆元年间刻的,是欧阳子文集的最早刻本,你是如何得来的?""吉安是欧阳修的故里,大哥不是要我留意他的遗墨吗?"曾国荃对劲地说,"打下吉安后,我也不管是不是欧阳修的先人,凡姓欧阳的,我十足把他抓了起来,要他们交出遗墨来,不然杀头。""你如何能如许做?"曾国藩没有想到九弟用这类手腕来汇集遗墨,倘若欧阳修地府有知,岂不气愤至极!

"沅甫,乘此次攻破吉安的好机遇,你回家去一次,招募几千人,将吉字营扩大到一万人。看来,温甫光复皖中的未竟奇迹,要由你来担当了。"大哥的话太合国荃的情意了。此次在吉安得的大量金银,正要运回家去买田起屋,为此后自主流派作筹办,至于募勇扩营,更是他多年的心愿。

从那天起,李鸿章一改过去骄懒的文人风俗,谦虚学习四周的统统,这才发觉恩师所带的湘勇,与本身畴昔所带的团练确有很多分歧之处,更加从内心佩服。这天早晨,他对曾国藩说:"弟子此次给恩师带来了一件小小的东西。"说罢从布包里拿出一卷纸来,曾国藩认得这是大内收藏的特制棉纸。

"哦,你想带勇,那好哇!"曾国藩边说边思虑,略停一会说,"不过,我身边暂缺一个办文书的人,先委曲你帮帮手,掌几天书记案牍如何?"在曾国藩看来,安徽的团练办得一团糟,李鸿章的那一套底子就不能带到湘勇中来,必须先在他的身边跟着学习一段期间再说。

"大哥,不管为国为家,我都要和长毛血战到底!"曾国荃慷慨激昂地表示。在建昌小住几天后,便仓促回荷叶塘去了不久,石达开率部分开福建,经江西、湖南向西开赴。朝廷阐发石达开有能够入四川,急调曾国藩入川剿堵。一旦入川,则阔别江宁,此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拿下它。这是曾国藩极不甘心的事。他上奏皇上,要求让他进兵皖中,为三河之役报仇。奏折刚拜发,荆七送来一封信。本来,这信是李鸿章从五里外的县城里,托人捎来的。信上说,咸丰二年六月与恩师在京别离后,第二年正月,便伴同工部侍郎吕贤基回籍办团练,与长毛、捻子作战。这些年来,巡抚福济不明事理,钦差大臣胜保多方猜忌架空,在安徽很不对劲,欲投奔恩师,不知肯收留否?

"恩师,这是几幅安徽分府舆图,请你老过目。"李鸿章又从布包里拿出一卷纸,翻开第一张,图上方标明"凤阳府"三字。只见这张舆图大异刚才那一张,图上密密麻麻地标着山名、水名、县名、镇名,乃至较大的村落名、神庙名都写上了。曾国藩内心吃了一惊:"少荃,庐州府的详图有吗?""有。八府五州都有。"李鸿章不慌不忙地找出了庐州府舆图。

师生二人在虎帐一向谈到次日鸡鸣方止。第二天,曾国藩修书给官文、胡林翼,请他们代为向皇上讨情。为不使皇上不悦,曾国藩尽起在建昌的水陆两支人马,踏上赴川的门路。当曾国藩将到武昌时,接到了上谕。上谕命曾国藩暂驻湖北,与官、胡熟商进剿皖省之计,援川军队从湖南选调。官文、胡林翼在武昌治酒为曾国藩道贺。席上,官文提出派永州镇总兵樊燮带二千人入川,曾、胡分歧同意。因而官文以制军身份命令,调樊燮当即入川。谁知这一纸号令,倒惹出一桩颤动天下的大事来。

《清史稿》李鸿章本传中说:"鸿章,道光二十七年进士,改庶吉人,授编修,从曾国藩游,讲究经世之学。洪秀全据金陵,侍郎吕贤基为安徽团练大臣,奏鸿章自助。咸丰三年,庐州陷,鸿章建议先取含山、巢县,图光复。巡抚福济授以兵,连克二县,逾年复庐州。累功,用道员,赏花翎。久之,以将兵淮甸遭众忌,无所就,乃弃去。从国藩于江西,授福建延津邵道,仍留军。"

"恩师请看。"李鸿章浅笑着展开,竟是一幅皖省全图。曾国藩拨亮灯,细心检察。图上画着安徽全省大的山川和府县边界,都标驰名字。图下边还说明图与实地的比例干系。图虽画得精工,但并无特别之处。如许的舆图,曾国藩手头有,他浅笑着没有作声。

李鸿章一进虎帐,便急趋势前,走到曾国藩身边,行弟子叩拜大礼。曾国藩凝然端坐,并不起家。待李鸿章行完礼,才号召他坐下。六年多不见了,李鸿章已步入中年,烽火驰驱,使他面色黎黑,而腰板却显得比畴昔在书斋时结实多了。迩来常感右目痒痛、精力不支的曾国藩,看到面前这个踔厉风发的弟子,又是喜好,又是恋慕。

"弟子虽出身词臣,但这几年也曾几十次亲历疆场,略懂一点兵戈的事理,弟子想在恩师帐下作一名偏裨将佐。"李鸿章答得也直截了当。

"少荃,你把舆图送给我,你本身不就没有了吗?""有,我另有一份,照这份原样影绘的。我当时想,万一一份丢了或破坏了,还能够有一个根柢再补绘。"是比先前长进多了。曾国藩心想。过会儿,他对李鸿章说:"少荃,我即将率师入川,阔别你的故乡,你要不要先回家去安设一下,我们再在芜湖船埠相会。""不消了,弟子来建昌之前,家事已作了安排。"李鸿章说,"不过,弟子大胆向恩师进一言,四川不成去,也不必去。""这话如何讲?"曾国藩靠在椅背上,风俗性地抬起右手,渐渐地梳理着髯毛。这神情,明显是要李鸿章说下去。

"少荃,你是庐州人,全椒就在庐州中间,你有没有传闻一个居住全椒的阳湖秀才赵烈文?""恩师何故晓得赵烈文?他是弟子的好朋友。""那太巧了!前次迪庵和温甫误攻三河,此人到虎帐进谏,可惜他们未听,不然也不至于有三河之变。我看这是个有识见的人才。""赵烈文确是个非比普通的读书人,他不乐举业,留意国事,潜研兵法,熟知舆地,尤工于谋画,的确是个好的军事参谋。""是呀,草莱当中,常有异才,今后到了你的故乡,我一订婚去拜访他。"曾国藩边说边抽出日记簿来,记上:"赵烈文,字惠甫,阳湖人,居住全椒,知舆地,工谋画。少荃极力保举。""何劳恩师亲去,我写封信叫他来就行了。"  "不!还是我去见他为好。"

"恩师,"李鸿章当真地说,"你老向来教诲弟子,男儿立品,不在高官厚禄,更不该妄图小我享用,当为君分忧,为国着力。目前逆贼残虐,四海鼎沸,弟子岂能违背恩师教诲,视国灾黎危不顾,而回翰苑享清福呢?"真是赋性难移。多年的波折,并没有打磨掉他的棱角,提及话来,还是这般大言荦荦,但曾国藩喜好听。贰内心悄悄赞成,脸上却无特别的表示。

合法建昌虎帐因三河之变而士气懊丧的时候,围攻两年多的吉安城,终究被曾国荃的吉字营霸占。接着,鲍超趁陈成全部返回天京四周、李秀成部再度运营苏南的机会,在皖南连打几次败仗,站稳了脚根。紧接着,李元度部又挫败从福建过来的承平军。这些胜利,使士气重新抖擞起来。曾国藩从吉安之胜中,看出了九弟倔强不平的脾气和带勇兵戈的才气,认定他是个可当大任的人物。刚好康福这时又从故乡跋山渡水来到了建昌。客岁,曾国藩回籍不久,康福也告假回沅江去了。曾国藩赐给他的三百亩水田,王矮爹替他运营得畅旺。一到家,王矮爹又为他筹措着娶了一房老婆。康福将田产分为两半。一半归于弟弟康禄的名下。康福不肯意作个财主终老,他要建功立业,灿烂康氏先祖,接到曾国藩的信后,便仓促赶来了。曾国藩派他前去吉安,代他夸奖吉字营。国荃将吉字营安设后,便和康福一同来到建昌。

曾国藩接过舆图,仓猝翻开,右手食指在图上快速地挪动,嘴里不断地说:"三河,三河在那里?""在这里。"李鸿章一下子就点出了三河城。

"朝廷已对江宁逆贼撒下了天罗地网,你何故知下江宁者非我莫属。少荃啦,这等大事,可不准你信口开河。"曾国藩打断李鸿章的话,"你说四川不成去,不能去,事理在那里呀?""是,弟子说漏了嘴。"李鸿章素知教员行事谨慎,这层意义,点到便可,他顿时转入正题,"弟子说四川不成去,其启事也恰是刚才所说的,恩师多年浴血奋战,已将长毛逼在皖中、苏南一隅之地,现在反而俄然掉头入蜀,到千里之遥去堵流寇,将这伸手可摘之熟桃让给别人,就是恩师不在乎,湘勇将官弟兄也不甘心呀!就是弟子在一旁,也为恩师抱不平。"曾国藩微微一笑,在内心说:这个机警的李老二,说话的本领是越来越高了,他的老子哥哥远不及。

薛福成在其所著《庸庵条记・李傅相入曾文正公幕府》一节中说:"傅相与诸兄弟奉母避之镇江,而自出谒诸帅,图再举。谓文正笃念故旧,必将用之。居逆旅几一月,未见动静。此时,在文正幕府者,为候补道程桓生尚斋、前翰林院庶吉人陈鼐作梅、今江宁布政使单人许振讳仙屏。陈鼐与傅相本系丁未同年,傅相使往探文正之意,不得方法。鼐因言于文正曰:'少荃以昔年雅故,愿侍教员,藉资格练。'文正曰:'少荃翰林也,志大才高,其间局面窄狭,恐兵舰巨舰,非潺潺浅濑所能容,何不回京供职?'鼐曰:'少荃多经磨折,大非往年意气可比,教员盍姑试之?'丈正承诺。傅相入居幕中。文正每日拂晓必召幕僚会食,而江南北民风与湖南分歧,日蚀稍晏,傅相欲遂不往。一日,以头痛辞。顷之,差弁络绎而来;顷之,巡捕又来,曰:'必待幕僚到齐乃食。'傅相披衣踉跄而往。文正终食无言。食毕,舍箸正色谓傅相曰:'少荃,既入我幕,我有言相告,此处所尚唯一诚字罢了。'遂无他言而散。傅相为之悚然。盖文正素谂傅相才华不羁,故欲折之使就范也。傅相初掌书记,继司批稿奏稿。数月后,文正谓之曰:'少荃资质于公文最附近,所拟奏咨函批,皆有大过人处,将来建立不凡,或竟青出于蓝亦未可知。'傅相亦自谓畴前历佐诸帅,茫无指归,至此如识南针,获益非浅。"

咸丰九年仲春,石达开率部从浙江入江西再打进湖南,进而包抄宝庆府。估计石部将进入四川,朝廷号令曾国藩羊湘军赴夔州一带扼守。曾氏不肯入川,六月十八日上折,陈述湘军"难遽拔队西行"的启事。在没有获得朝廷答复之前,还是率部分开抚州,向西开赴。一个多月后到达湖北黄州,在此与胡林翼相会。这期间,曾氏连续接到四道上谕。每道上谕都号令他必须尽快入川。曾氏则采纳迟延的战略对待朝廷。到了七月份,石达开久攻宝庆不下后转而改道打回广西。石达开既没有入四川,曾氏天然也不必入川了。"入川''一事是以免除。

曾国藩览毕微微一笑,对于这个年家子,他是再体味不过了。

"不如许做,如何能够获得它?"曾国荃指了指年熟行中的文集,"就如许,几百个姓欧阳的相互商讨,逼得那些欧阳修的先人没法,实在找不出遗墨,便以这部供在祠堂里的宋本来充数。""沅甫,你给我送回吉安去!"曾国藩活力了,板着面孔命介弟弟。

这几年李鸿章在安徽打败仗少,打败仗多,曾国藩也晓得些。他乃至还听到过有人以"翰林变绿林"的刻薄话来挖苦李鸿章。曾国藩将来信锁进柜子,既不复函,也不派人传话,他成心要挫挫这个高足的锋芒。

曾国藩两眼死死地盯住三河。图上明显白白地标出了三河城四周的情势地名:镇建在马栅河与界河的交汇处,巢湖在东边,只要四十五里远,西边是金牛岭,东边是白石山,一条大道贯穿金牛镇中转三河城。如许详确的分府舆图,曾国藩还是第一次见到。看着看着,他渐渐地两眼潮润,嗓门沙哑:"少荃,早几个月看到你这张图,迪庵、温甫和七千湘勇也不至于遭厄难。"曾国藩将其他府州的舆图略微翻了翻,都像凤阳、庐州一样,山川城镇,一一标列得清清楚楚。这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舆图啊,想不到明天竟然由李鸿章奉上门来了。看着这几张舆图,曾国藩仿佛看到了湘勇的战旗正插在一个个城池上,光复皖省、霸占安庆已有了可靠的包管。他真想站起来,紧紧地拉着李鸿章的手,大声地说:"少荃,你这个礼品太好了,我收下!"但他很快地节制了本身的豪情。李鸿章毕竟是他的长辈弟子,在长辈弟子面前怎能失态!他以惯常的神情说:"少荃,你来我这里好些天了,如何明天赋把皖省舆图拿出来,你对我还留一手吗?""那里,那里!"李鸿章已知这几张舆图在曾国藩眼中的分量,镇静地说,"弟子巴不得把统统都进献给恩师,哪有留一手之理,前几天之以是没有拿出来,是怕露丑。这两天我见恩师这里用的还是乾隆内府图,故才敢奉献。"曾国藩心想:毕竟长了几岁年纪,比以往慎重多了。他渐渐地梳理着已见斑白的长须,说:"舆图莫精于康熙内府图,其准望勾弦,皆命星官亲至各处,按诸天度测量里差。乾隆内府图又拓而大之,亦甚精当,盖出齐次凤宗伯之手。近时阳湖董刚正孝廉依此二图订正差误,合为一本,李申耆先生付诸剞劂,传闻是现在最切确的舆图。我已托人去重金采办,至今未获得。这批皖省分府舆图确比乾隆内府图邃密多了,你是如何得来的?""恩师。"李鸿章欠身答道,"咸丰三年初,我随吕侍郎在故乡办团练,几仗打下来,吃了很多苦头。这些苦头,大部分来自对地形不熟谙。有一次,我与长毛兵戈,打败了,想找条路逃都找不到,成果几十个弟兄送了命,我幸而躲在草丛中才免于死。长毛走后,我问本地百姓。他们奉告我,穿过松树林后就是一条通衢,路口摆布是两座小石山,是天然的堡垒,只要百把个弓箭手埋伏在石山上,就是一千人也都会死在那边。我听后半晌作不得声,倘若早点晓得此处地形,不但那几十个弟兄不会死,说不定还可反败为胜。我因而下定决计要绘制一套详细舆图,远胜朝廷颁布的乾隆内府图。我从团练中抽出几十个知书识字、脑筋矫捷、办事可靠的人,派他们到各府去实地调查,足足用了十个月时候,终究绘制了这十四幅舆图。""少荃,你做了一件顶好的事,倘使东南八省都有如许的分府图,我们便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了。""恩师过奖了。这舆图虽较细,但打起仗来,还是嫌简朴了,如果再详细到每个小山包、每条小溪港、每个小村落都有的话,那就好了。""好哇,待安定长毛后,你就去做这件事吧!天下十八省,省省都绘制,那真是一桩惠泽子孙的大功德。""太好了,当时在恩师指导下,我必然会干得比现在的好很多。"李鸿章欢畅地说。

十天畴昔了,没有动静,曾国藩派人悄悄地到建昌旅店检察。回报说,李鸿章在旅店读誊写字。又过十天,曾国藩再派人去窥视李鸿章。回报说,李鸿章仍在读誊写字,并无回安徽的表示。当天,曾国藩传令叫李鸿章来虎帐相见。

八 李鸿章给恩师献上皖省八府五州详图

这几天凌晨,天还是乌黑乌黑的,虎帐便放炮用饭了。一会儿,亲兵便来拍门叫起床,李鸿章正睡得苦涩,那里情愿出被窝!他借端不起。连续三天,曾国藩看在眼里不作声。第四每天未亮,亲兵又来拍门了。李鸿章烦躁地喊:"我病了,不用饭!"过一会,一幕僚来敲,李鸿章仍不起。又过一会,康福来了:"李翰林,请起床吃早餐!""奉告你们我病了,为甚么三番两次总来喊?""曾大人说,有病也得起来,大师等你去后再用餐。"李鸿章一听,内心发毛了,从速披衣,踉踉跄跄地奔进餐厅。曾国藩瞟了李鸿章一眼,端起碗用饭,幕僚们跟着端起碗来。曾国藩面色峻厉,一言不发。吃完饭后,他放下碗筷,一字一句地说:"少荃,既到我这里来,就要遵循我的端方。其间所尚的,唯一诚字罢了!"说罢,起家走出餐厅,看也不看李鸿章一眼。李鸿章惊呆在板凳上,半天做不得声。

咸丰七年十月初旬日,曾氏给九弟国荃的信上说:"吉安在宋明两朝名贤接踵,如欧阳永叔、文信国、罗一峰、整庵诸公。如有乡绅以遗集见赠者,或近处能够购觅,望付数种寄家。"

"恩师讽刺了!弟子早就想投奔恩师帐下,并托家兄传达过此意,怎奈福中丞执意挽留。福中丞是弟子的座师,弟子亦不好强违。此次我不管他肯不肯,下决计分开了他,跟随恩师摆布。弟子虽蒙圣恩赏加按察使衔,但在恩师面前,弟子永久只是个小门生。"李鸿章的话提示了曾国藩。的确,李瀚章曾跟他提及过老二要投奔的事,且二十天未见,李鸿章不以萧瑟为意,仍如许谦恭有礼,仿佛十多年前碾儿胡同里的恂恂学子。曾国藩心中的一丝不快消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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