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衡州练勇
一 王錱挂出"湘军总营务局"招牌,遭到曾国藩的指责曾氏的本籍,其年谱上是如许写的:"曾氏本籍衡阳,国初有盂学公者始迁湘乡荷塘都之大界里,再传至元吉公,族姓渐多,资产渐殖,遂为湘村夫。"曾氏的夫人欧阳氏的家世,可见之于曾氏所著《欧阳府君墓志铭》。欧阳氏的父亲名凝祉,字福田,"先世自江西徙居衡阳"。凝祉三岁而孤,依母长成,出身秀才,以西席为业。生有二予二女,宗子名柄铨,次子名柄钧。长女即欧阳夫人,次女嫁彭治官。
又,年谱载曾氏曾就读于衡阳唐氏家塾,师从汪觉庵先生。
荆七排闼出去,对曾国藩说:"大人,刚才陆知府派人送来一封急信。"曾国藩坐起,从荆七手中接过信。本来,这信是新擢升为湖北按察使、正带兵在江西火线与承平军西征军作战的江忠源寄来的。江忠源信上说:长毛权势强大,能征惯战,兵戈不怕死,又会拉拢民气,很难对于。请曾国藩在长沙多募几千人马,练成精兵,早日开赴江西,弥补他的楚勇。看完这封信后,曾国藩想到了一个好主张。
在朝廷未拨下饷银之前,曾国藩与衡州知府陆传应商讨,先把修城墙的十万银子挪过来用。银子兑了现,官勇们练习都有劲。曾国藩制定了严格的营规:每天五更三点放炮,闻炮即起,夜晚每营派十人巡查;拂晓演早操,营官、哨官必须亲身参加;午刻点名一次;日斜时演晚操,二更前点名一次。每逢3、6、九日午前,曾国藩本人亲到演武坪监督练习,并训话。从早到晚,每天演武坪灰尘飞扬,喊杀声不断,衡州城里的百姓都奇特,这是哪来的一支人马,练习如此当真、勤恳?年长的记得,这块荒凉的演武坪,已经几十年没有吃粮的人在上面操演了。
不久,郭嵩焘、刘蓉、陈士杰都前厥后到衡州,曾国藩非常欢畅,他以为本身给这几个职位不高却才气罕见的朋友到了一个能够发挥平生抱负的舞台。郭嵩焘奉告曾国藩,他在湘阴募集了一批军饷,过几个月便可凑齐二十万。李元度也应邀来了。这个戴着深度远视眼镜、个头肥大的文人还带来五百平江勇,一来便对曾国藩说,要弃文就武,当营官带兵兵戈。曾国藩很赏识他的这份勇气。趁着多量勇丁尚未到齐的空地,曾国藩和罗泽南、王錱、郭嵩焘、刘蓉、陈士杰、李元度等人每天参议练勇之事。大师参照戚继光的束伍成法,连络目前的实际环境,制定详细的军事条例。曾国藩又写信给骆秉章,向抚标中军借调塔齐布、杨载福、周凤山三人。骆秉章同意了。不久,三人也一同来到衡州。曾国藩见文武人才济济,气象畅旺,心中甚为镇静。这时,朝廷同意扩勇的批文也已下达。一个月后,李续宾、曾国葆、金松龄从湘乡募来二千五百勇丁,邹寿璋、储枚躬、江忠济从靖州、辰州、新宁、宝庆等地募来一千勇丁,连同畴昔的一千人和李元度的五百平江勇,合共五千余人。曾国藩将这五千余人分为十营,委任塔齐布、罗泽南、王錱等报酬营官。为使官勇们能一心一意地练习,曾国藩决定发厚饷。
位于南岳衡山南麓的衡州城,是湖南仅次于长沙的名城。湖南自古有三湘之称。何谓三湘,其说不一。有一种说法是:潇湘、蒸湘、沅湘合为三湘。衡州城恰是蒸水与湘水的汇合处,为两广之流派,扼水陆之冲要,物产富庶,民风刁悍,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曾国藩对衡州特别亲热,这是因为他一来本籍衡州,二来欧阳夫人是衡州人,三则他少年期间曾在衡州肄业多年。来到衡州,曾国藩如同回到湘乡,有一种鱼游大海、虎归深山之感。
衡州城小西门外蒸水滨,有一片宽广的荒地,本地百姓称之为演武坪。这是当年吴三桂在衡州称帝时,为演兵而斥地的,厥后便成为历代驻军的练习场,比长沙南门外练兵场要大很多。曾国藩把他带来的一千多号团丁,便安扎在演武坪中间的桑园街,批示所设在桑园街上一栋赵姓祠堂里。为便于平常参议,他要罗泽南、王錱、李续宾、李续宜、康福、江忠济及满弟国葆等都住在祠堂里。
曾国藩深知借助骆秉章的首要,把招牌一事措置好后,便当即给骆秉章写了一封信,向他陈述团丁安设的环境,欢迎他随时来衡州观察。接着,曾国藩又给郭嵩焘、刘蓉各写一信,聘请他们来衡州共举大事。又写了一封信给黔阳教谕、平江举人李元度。李元度字次青,曾和曾国藩在岳麓书院同窗。曾国藩赏识李元度的才情敏捷,也请他来衡州帮办文书。又写了一封给正在桂阳州客籍守制的陈士杰。道光二十八年,陈士杰以拔贡上京考小京官,朝考时,阅卷大臣恰是曾国藩。曾国藩见他的策论群情风发,言之有物,欣喜地録取了他。从那今后,陈士杰视曾国藩为恩师。
这天上午,曾国藩叮咛王錱安插批示所后,便带着罗泽南等人去拜访衡州知府陆传应。在知府衙门里吃完午餐返来,曾国藩老远就闻声赵家祠堂前鞭炮轰响。罗泽南笑着对曾国藩说:"璞山办事无能,就是有点好大喜功的弊端。实在也不必搞这大的场面,像金号开张一样。"罗泽南出身酷贫,又坚信理学,持身办事一贯俭仆,在这点上与曾国藩甚是相投。曾国藩点点头说:"关头是要把勇练好,这类虚场面不要摆。"王錱见曾国藩返来,满面东风地迎上前去,说:"曾大人,木牌子一时做不出来,我们如许大的一个衙门,岂能没有招牌?我一边叫木工从速做,一边先用纸写了糊起来。为图个吉利热烈,买了几万响鞭炮道贺道贺。"曾国藩看祠堂正门右边,已从顶到底糊上一长条红纸,上面用颜体端端方正地写了一行大字,字字饱满稳妥,出自王錱的手笔:"钦命团练大臣曾统辖湖南湘军总营务局"。为招牌一事,王錱思虑了一上午,最后定下这十七个字。他以为堂堂皇皇,很有气度,心中甚是对劲,正等候着曾国藩的嘉奖,只见曾国藩两道扫帚眉渐渐锁紧,说了句"璞山跟我出去",便径直向祠堂内里走去。王錱心头一凉,跟着进了屋。待王錱进门后,曾国藩板着面孔说:"璞山,这么大的一件事,你如何不问我便自作主张,你晓得犯了大错吗?"王錱不到三十岁,才大心高,常谓一息尚存,即当以天下万世为念,虽连个秀才都未捞到,却仿佛以主宰浮沉的人物自居。他这类派头很得罗泽南的赏识。在罗泽南看来,王錱是他浩繁才华横溢的弟子中的第一人,比如孔门七十二贤中的颜回。王錱不以为本身写的招牌有甚么错,不平气地说:"卑职不知有何错误。"对王錱的文武之才,曾国藩也很赏识。他认识到刚才过于峻厉了,便放松面皮,略为和缓地说:"你先坐下吧!"王錱在曾国藩劈面坐下来。曾国藩耐着性子细细地说:"璞山,你这个招牌气度是够气度了,但有两个大的不对。钦命说的是帮办团练,'帮办'二字,定下了主从干系。巡抚骆大人是主,我是帮手。你如何能偷梁换柱,私行去掉'帮办'二字呢?此其一。第二,我们办的是团练,不是军队,怎能自称湘军?这不是在公告大众,要在绿营以外另建军队吗?罗山和你们在湘乡练的勇,人家也只称湘勇。此后,我们这批团丁可自称湘勇,一来湖南简称湘,二来也可记念湘乡练勇的初创之功,但决不能自称湘军。璞山,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去'帮办',改'勇'为'军',将会授人以柄啊!"王錱是个聪明人,经曾国藩一提示,当即熟谙到题目的严峻性,从速说:"卑职一时考虑不周,我这就叫人撕下。"王錱刚要出门,曾国藩又叫住他:"璞山,你的颜字越写越好了,木牌要好几天赋气制成,还得借你的大笔再写一幅先贴着。" "写几个甚么字?"
"还写本来的老招牌:湖南审案局。"分开长沙前夕,骆秉章在曲园酒家大摆筵席,为曾国藩及团练全部哨长以上的头子饯行。徐有壬、陶恩培、左宗棠和粮道、盐道等官员都列席作陪,鲍起豹和清德却回绝插手。久游宦海的曾国藩非常清楚骆秉章等人的油滑,但他不想与骆秉章撕破脸,因而带着众头子欣然列席。骆秉章内心公然欢畅,二人并肩坐在一起畅谈,如同一对密切无间的好朋友。
写完这几封信后,曾国藩感受颓废。他在床上躺了一下,却不能合眼。一个更大的打算,需求他尽快拿定主张。这就是此后如何练习这批湘勇。他在内心策画着:本身之以是出山,目标是做李泌、郭子仪的奇迹,要如此,必须有一支强兵劲旅,这支人马虽不能叫军队,而只能称练勇,但实际上要比八旗、绿营强很多。一千号人,不管如何少了。但若一旦扩勇,便会当即招致非议。目前有十个省办起了团练,别的九省都没有湖南如许的大团,帮办团练大臣所直接把握的团丁,都不过两三百人。湖南已有一千余人了,还要扩大,朝廷会不会同意?这是一。第二,饷银从何而来?自从洪杨事起,朝廷的经费便日感不支。这是曾国藩所深知的。要朝廷拨钱,但愿迷茫;要骆秉章、徐有壬拨款吗?也不能希冀。曾国藩躺在床上,被这两大困难困扰着,思前想后,找不到处理的体例。
曾国藩兴冲冲地给江忠源复书,奉告他已来到衡州练勇,请他向皇上奏明,拜托湖南帮办团练大臣在衡州招募五千勇丁,练习成军,交他批示。"只要朝廷明文同意扩勇,饷银的下落再想体例。"曾国藩心想,"至于交不交江忠源去批示,那还不是凭我一句话。我不给他,谅他也不美意义来硬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