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落选士子薛福成上了一道治理两江万言书
鞭炮响起来了,鼓乐奏起来了,五魁舞起来了,金榜张贴出去了,固然有点名那天小小的不快,甲子科江南乡试,毕竟美满结束了。大厅里的人们在相互道贺,庆贺金陵光复后首科乡试的胜利。曾国藩满斟两杯酒,笑吟吟地走到刘昆、平步青的面前,代表两江父老、两万招考士子,特别是中式的新举人们,向两位主考官表示深深的谢意。刘昆、平步青安然接过酒杯,说了几句客气话后一饮而尽。
薛福成在简朴的几句称道曾国藩安定长毛光复两江的话以后,随即提出了养人才、广垦田、兴屯政、治捻寇、清吏治、厚民生、筹海防、挽时变八项建议。每项建议中又都有详细实施办法,并非墨客平常空谈,而此复兴屯政、筹海防二策,曾国藩整饬两江的打算中还没考虑过。全篇呈词,层次紧密,文词清通,洋洋洒洒达万余言,末端几句尤使曾国藩击掌喝采:
写榜这一天,是大比之年最热烈的喜庆日子。一大早,贡院外便挤满了探听动静和看热烈的人。招考的士子本人普通都不去,派仆人去听,没有仆人的,就送几个钱给下榻旅店的伴计,叫他们去听。仆人和伴计得信后再来陈述。这一方面当然是想摆摆士子的架子,更首要的是怕接受不了骤喜或骤悲的庞大刺激,在大庭广众中出乖现丑。贡院内大门有一队乐工,备齐锣鼓唢呐。至公堂大厅里,写榜人每写出一个名字,当即便有人一声接一声地递了出来,乐工便顿时敲响锣鼓,吹起唢呐,以示庆祝。名字传到内里,人群中马上响起一阵鼓掌喝彩,仆人或伴计便飞马奔向旅店报信领赏,用不着第二天张榜,新举人的名字便已传开了。
统统筹办伏贴,曾国藩重振精力,饱蘸浓墨,写出五魁的姓名来。清朝会试鼎甲中,十之六七必有江南乡试五魁中的人,以是分外惹人谛视。
窃惟天下之将治,必有大人者出而经纬之。十余年来,节下廓清东南、温馨寰宇之勋,磊磊轩六合,海内扺掌高谈之士,岂能诵说万一?晚生觉得,节下戡乱之业,实已过唐之汾阳王、明之新建伯,而本日管理两江之初,更已见三代贤臣之伟略。节下所处之势,天子依之,海内信之,建一议,行一政,环球将视为转移,不独两江父老,普天之下,莫不以伊、傅、周、召以期节下,而节下亦必孚天下之望。大清复兴,其翘首可待之事也。
"周祖盛"、"王铎"、"许殿鸣",接下来三个名字的报出,又激起阵阵轰鸣。今科解元是谁?大厅里上百双眼睛一齐盯着曾国藩手中的兼毫玉管笔,辕门外几千双耳朵一齐竖起聆听传出的大名。
明天,至公堂大厅安插一新,正中一张广大发亮的条案,案桌边是一把铺着皋比的大太师椅。五张洒金大红纸上,早有执事职员将今科正榜二百七十三名举人、副榜四十七名副贡每人所占的位置,用细墨画好了,单等曾国藩一一填上。
大厅里又繁忙起来,差役搬出十几对大红蜡烛,都把它扑灭了;又捧出几十挂万字号鞭炮。乐工们从贡院大门边撤回大厅外坪里,至公堂配房里走出五名形貌丑恶的人来。他们被扮装成大头凸额、眼深颔长的怪模样,脸上一概涂满朱砂,挂上满口红髯毛,头上戴着乌纱帽,身穿紫红袍。这是舞台上的魁星打扮。最热烈最都雅的闹五魁就要开端了。
"江璧!"统统的人都以万分冲动的情感,呼喊着甲子科解元的名字,固然这个名字与他们绝无任何干系。这恰是人类一种宝贵的感情:对杰出人物发自内心的恭敬与崇拜!
"爵相,这是号军们打扫号房时,从设字号房里拾来的一封给您的禀帖。"饮完酒后,刘昆从袖口里摸出一封封闭严实的信来。封面上端端方正地写着:"呈两江总督曾大人亲启。""好,我带回署去看看。"曾国藩接过信,又笑容满面地往同考官面前走去。
打头一行低几格写着:"江苏无锡籍士子薛福成"。曾国藩回想昨夜写的榜上举人的名字,不管正榜副榜都没有"薛福成"三个字。"是个落第的士子。"贰内心想。第二行写着:"恭呈太老夫子元侯中堂节下两江管理八条"。正思虑着管理一个新两江出来,便有人自献方略,曾国藩心中欢乐,细心地看了下去。
好久没有睡过如许苦涩安稳的觉了。邻近丑时回署后,曾国藩倒床便睡着了,一向睡到巳初才醒过来,闹五魁的热烈场面仍在面前不时闪现。他想起十一年前打起卫道的灯号在衡州出兵,现在,由本身奏请在金陵规复了江南乡试,以孔孟诗书取士选贤,又亲身为这科举人写榜落款。想到这里,贰心中升腾起一股壮志已酬的高傲感,感觉这件事情的意义,比光复金陵城的意义更大。他由此而认识到应当以首要的精力实施总督的职责了,畴昔一再胡想做夔、皋、周公的奇迹,现在虽不能大行于天下,总能够在两江发挥吧!
"如许的人才,竟然没有中式,可惜!"他决定见见这个薛福成。
"刘文虎!"人们扯起喉咙嚷着第五名的名字。这声音当即传出辕门外,看热烈的人群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这是一个因循了几百年的旧习。明朝科举分五经取士,每经以第一名为经魁,每科第一名至第五名必须是一经的经魁。厥后五经取士的轨制拔除了,但乡试中仍风俗把前五称呼为五魁。从第五名写起,最后一名则为今科乡试的榜头,即为解元。解元名字现出后,鞭炮齐鸣,鼓乐喧天,五魁在大厅里翻滚腾跃。这就是闹五魁。就在五魁欢闹当中,金榜被慎重张贴于贡院大门外。本科乡试到此,便以最热烈的情势结束了。
本来,乡试和会试一样,榜上的名字都是从最后一名写起的。越写到厥后,中式的名次就越在前面,故写榜的和围观的兴趣也越大。贡院外也是如许。固然天已黑,又冷,看热烈的不但不减少,反倒越来越多了。辕门外挂起了十条由十五盏灯笼保持而成的灯链,把贡院外大坪照得如同白天。卖各种吃食的小贩也从四周八方涌到这里来,一边看热烈,一边也赚几个钱。
两江夙来在天下占有极其首要的位置,把两江管理好了,便为天下建立了一个榜样,也培养了一批好官种子,待捻乱停歇、长毛残存断根后,天下便都能够仿照两江的模样整饬。如此,国度岂不复兴了?本身岂不就是当今的夔、皋、周公?曾国藩感觉仿佛年青了十岁,满身重新奔腾着建功立业的热血。他猛地记起昨夜刘昆递给他的那封信,赶紧找来,拆开读着。
颠末三场九天的苦战,又颠末主考官、同考官以及弥封、誊写等闱中执事职员一个月的严峻封抄、核阅、评定,甲子科江南乡试就要发表了。刘昆、平步青、李鸿章、乔松年分歧恭请曾国藩写榜。为乡试写榜,向来是一种高贵的礼遇,须年高德劭又是翰林出身才行。今科乡试写榜人,天然非曾国藩莫属。统统中式的举人,也以本身的名字,被这位由文人而建非常武功的三藩之乱后第一汉人誊写,而感到莫大的名誉。固然这是一桩辛苦的差事,但曾国藩乐意干。
当锣鼓唢呐响过二百二十一次后,曾国藩为一个名字欣喜不已了。此人便是今科最幼年的士子陆宇安!万启琛叫了起来:"爵相大人真是天上的星宿,说话百灵百验。各位还记得吗?那天在接官署里议论的陆宇安,这不真的中了!"李鸿章等人都鼓掌大笑起来,说:"公然不错,这陆宇安此后定有大出息!"曾国藩内心分外对劲,颓废完整消逝了,连续写下去,再也不揉眼甩手歇息了。时候已到半夜,正榜已写到二百六十八名,刘昆过来悄悄提示,曾国藩忙愣住笔。
同治三年十仲春十四日,曾氏日记:"拂晓即入贡院写榜。共正榜二百七十三人,副榜四十八人,余代监临顾问统统。闱墨极佳,有书卷,无作意,无一卷为庸手所能者。自辰正填写起,至傍夕将正榜写毕。解元江壁,江都人。戌初写副榜,至亥初三刻写毕,余随榜出闱。"曾国藩青丁壮时能写出很端秀的楷书,只因多年不写了,且目力昏花,精力不支,明天作起正楷来颇觉吃力。榜上的名字是错不得涂不得的,他每写十个名字,便停下笔,揉揉眼睛,甩甩手,歇息一下。便如许写写停停,到了午刻尚未写到一半。吃了午餐,睡了半个时候的觉,他又拿起笔来。天气垂垂暗下来,大厅里红烛高烧,笑语鼓噪,四周围观的人却越来越镇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