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安庆操兵场的开花炮弹
"现在就由炮手放几个给大师看看。"华蘅芳说完,三个炮手走到青蛙炮的中间。一个炮手拿起一袋火药,一个炮手拿起一个炮弹,都从炮口里向下塞,先塞火药,再放炮弹;放进后,又用一根粗长木柱从炮口里伸出来,用力捣紧。抽出木柱后,这两个炮手都退到一边。这时,第三个炮手来到炮身引火口。将要引火时,华蘅芳摆摆手,对大师说:"各位看清了,火线三百丈远处有一座砖石垒起的屋子。开炮后,再来看看结果。"说完发令燃烧。只见火光一闪,一阵狠恶的响声从炮身里收回,眨眼工夫,远处传来一声雷鸣。大师看时,目标处砖石横飞,浓烟滚滚。一百多名将领全都镇静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喝彩声、喝采声、鼓掌声惊天动地。待硝烟稍稍变淡后,大师便飞奔着向火线跑去,公然见一座砖石木房被轰去了一角。刘连捷、彭毓橘等人在屋边寻到好几片铁块,那恰是炸开后的弹片。连续又放了三个,都像第一个一样,传来三声炸雷,燃起三堆浓烟,最后将那座屋子夷为高山!
千里镜再次传到曾国藩的手中,他兴犹未尽,又收回一通出人料想的群情来:"不知各位看后有甚么感受?我看后内心想,非论钢铁、玻璃等物,一经洋人揣摩成器,便精耀夺目,我从中悟出一个事理:天下之物,凡更加磨冶,皆可变更本质,别生出色,何况人之于学!但能日新又新,百倍其功,何必忧愁不能窜改气质,超凡入圣?我从青年期间便有志于学,但一晃二三十年畴昔了,仍然仍旧,学业一无可取。看到这具千里镜,我感觉忸捏。"青蛙炮四周的湘军、绿营初级将领们听了两江总督这番由千里镜遐想到肄业进德的话,无不感慨万分。李善兰见曾国藩本日兴趣如许高,在回衙署的路上,悄悄地对他说:"中堂大人,四年前我和伟烈亚力将《多少本来》剩下的九章译完,当时承松江韩禄卿帮助,刻印了一百本。前向禄卿来信,说版毁于烽火。我一贫如洗,有力再刻,中堂大人可否拨点银子……""行!你看要拨多少?"不待李善兰说完,曾国藩欣然承诺。
"它内里装了引信和火药,射出后,引信扑灭内里的火药,引发爆炸,全部炮弹都炸开了,就像着花一样,以是叫做着花炮。"华蘅芳详细地讲授给大师听。
李善兰非常感激,忙说:"前次刻用了二百两银子,印用了五十两,此次我想多印一百部,刻印合起来要三百两银子。""好,我给你四百两银子,另一百两算是给你的润笔。"
《曾纪泽遗集》中收有《<多少本来>序》一文,并说明系"代家大人作"。曾氏承认这篇序言,且于文后批云:"文气清劲,笔亦足达难显之情。""感谢中堂大人。"李善兰感激不尽地说,"我不要润笔,加那一百两银子便能够印四百部了,广赠有志学子,使洋人的绝技让更多人把握。不过,我有个要求,请中堂大人赐一篇序言。"曾国藩为李善兰的学者情操所打动,诚心肠说:"你们持续利玛窦和徐光启的未竟奇迹,将造福于我中国子孙后代,我理应为你们作一篇序言,可惜我平生对天文历数一窍不通,写些甚么呢?"走了几步,又站住,望着李善兰说,"壬叔,借使你不在乎的话,纪泽过两天就会来安庆,他对这些东西懂一些,就让他先拟个稿,我再润润色,用我的名义刻出去,好吗?""能借得长公子的大笔,当然是很好的,何况中堂大人还要亲身润色,太感谢大人了!"李善兰情感冲动地说。
"铁片炸开,十几丈远的人都会被打死!""可不,真是个短长的东西!""有了这类东西,再也不怕长毛人多了。"像煮开一锅水一样,将领们又情不自禁地群情起来,个个脸上笑逐颜开。
各路将领都拥向杨国栋、华蘅芳等人,问造了多少个。李臣典霸蛮,不容分辩地将竹筐里剩下的五个炮弹双手捧起,飞也似的跑了。曾国藩号召大师重新坐好,笑容满面地说:"各位都看到了吧!着花炮比实心炮强十倍还不止。内军器所已经实验胜利了,就不愁多量出产。今后每天造出十几个来,一个月便能够造出三四百个,都会发给各位的。我已叫李少荃在上海向洋人采办三百尊青蛙炮,买来后也会分给各位,此后对于长毛就更轻易了。"将领们又一阵喝彩。曾国藩持续说:"前几年归天的魏默深先生,是我们湖南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早在二十年前就说过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话,可惜这句话未被世人正视。洋人在制造枪炮轮船方面比我们无能,这是究竟。实在,火炮本是我们中国人最早造出来的。大师知不晓得,南宋时有个叫陈规的人,将火药填塞在竹子里,然后扑灭火药,竹筒里喷出火来。一百年后,就离我们安庆不到五百里远的寿州,又呈现了突火枪,内装火药弹丸,这就是明天洋人枪炮的鼻祖。阿谁时候,洋人还不晓得火药是甚么东西。"这时,将领们都笑起来,佩服总督大人知识的赅博。
集会结束,各路将领都来向曾国藩告别。曾国藩笑眯眯地对大师说:"明天一早都到阅兵场去,我请你们看个把戏,临时为各位将军壮行色。"大师不知总督大人要玩个甚么把戏,都抱着猎奇之心,第二天一大早便会齐在阅兵场。金保门外阅兵场,正中摆着一门擦得锃亮发光的短炸炮。这类炮,将士们都称之为青蛙炮。因为它的炮身很短,成四十五度角朝天,极像一只前肢撑起的青蛙(青蛙)。中间一只大竹筐里堆满一筐新铸的炮弹,每个炮弹上都围着一条红绸,非常惹人谛视。青蛙炮的另一面放着垒起的一包包火药。青蛙炮的四周放着几排靠背椅,一百多名湘军、绿营的初级将领规端方矩地坐在椅子上,一齐望着这门青蛙炮和它中间的杨国栋、华蘅芳、徐寿、李善兰等人。当曾国藩走进圈子中时,全部将官一齐站起。曾国藩以少见的高兴号召大师坐下,大声说:"明天请各位来看看我们内军器所比来锻造的着花炮,这是若汀、雪村他们颠末几个月的殚精竭虑造出来的,前天已实验过一次,放了三个,个个着花,明天大师也来开开眼界。着花炮是洋人造出来的,正式用在疆场上还不久,我国疆场上至今还没有效过。前次杨国栋到广东买了十几个,又向洋人专家就教了制造技术,若汀、雪村将这十几个洋着花弹一个个地拆开,细心研讨,终究造出来了。这在我们中国还是第一次,今后我们便能够成批出产了。现在请若汀先给大师讲讲。"高高瘦瘦的华蘅芳走到大师跟前,他的身边跟着一个高大雄浑的兵士,兵士双手捧着一个炮弹。华蘅芳指着兵士手上的炮弹,操一口无锡官话说:"各位将军,大师看这颗炮弹与诸位平时用过的有哪些分歧。"将领们的目光都转向兵士手里的炮弹。有的喊:"这颗炮弹大些!"有的嚷:"这颗炮弹是长的尖的。"华蘅芳笑着说:"大师说的都对,这颗炮弹是比平常的炮弹都大,都长,头子是尖尖的。这只是从表面看,最首要的是内里的分歧,它不是实的,是空的。""空的?""空的能杀伤人吗?"将领们感到奇特,纷繁群情起来。
"厥后,洋人走到我们前面去了。我们不能制止洋人的进步,但我们能够学习洋人的技术。洋人并不比我们多长一个心眼,他们能做到的事,我们也能够做到。现在制成了着花炮弹,下一步就要制造炮身,再下一步就要造轮船,先用它来对于长毛,再用它来对于洋人,这就是魏老先生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将领们热烈地鼓起掌来,耐久不息。待掌声安定后,曾国藩又笑着说:"内军器所的几位先生制造了着花炮弹,功绩极大,除每人奖给一百两银子外,我还要送给他们一件礼品。"这时王荆七走过来,递给曾国藩一根两尺来长的铁筒。曾国藩举着铁筒问:"诸位晓得它是甚么东西吗?"世人齐点头。"这是千里镜,用它看东西,五六里路外走过来的人,能够清楚地看出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人堆里一片奖饰声。
自那次会晤今后,容闳和曾国藩又长谈了两次。曾国藩认定容闳是个诚笃可靠的人,给了他六万五千两银子,要他到西欧去采购机器。容闳感激曾国藩对他的信赖,回到广东香山故乡,将老母安设好以后,便扬帆远航了。曾国藩又接管容闳的建议,在安庆城外建了一个军器工厂,取名为安庆内军器所,委派杨国栋卖力,李善兰、华蘅芳、徐寿等人参与,仿照洋人的体例制造枪炮枪弹。杨国栋也带了三万两银子,南下广东礼聘技师工匠,采买东西质料。杨国栋返来后,带来十几个匠师,安庆内军器所红红火火地办起来了。曾国藩每隔两三天都要到军器所去转一转,看一看,内心想得很美好:先把安庆这个厂办好,培养一多量谙练的工匠出来,然后再在上海、武昌、长沙、南昌等地也创办起来,渐渐地再扩大到天下去,这便能够制造出大量和洋人一样的枪炮枪弹来,今后还要造轮船,造钟表,造各式百般的精美器具,现在先用它对于长毛,今后再跟洋人争凹凸,决胜负,不信中国就不成以徐图自强。
"少荃到上海后,英国水兵司令何伯送他两个千里镜,他又转送一个给我。明天我把它转送给内军器所,今后查验着花炮功效,就不必跑路了,站在炮旁便能够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东西很好。我已奉告少荃,叫他不吝重金向何伯买几十个来,诸位兵戈正急需它。现在大师能够轮番来看看。"说完,曾国藩将千里镜递给将领们,每人都看了一眼,无不赞叹。
三面并举,即由以吉字大营为主体的湘军从西面,以湘军分支楚军为主体从南面,以及以淮军为主体从东面同时并举,合围金陵。这三方面的统帅别离为曾国荃、左宗棠和李鸿章。五路进军,是指西面的四支陆军和长江海军五路军队齐头并进。陆路四支人马:曾国荃由芜湖、承平取秣陵为南路,鲍超由宁国、广德进取句容、淳化为东路,多隆阿由庐州、全椒进取浦口、九洑洲为西路,李续宜由镇江取燕子矶为北路。这四路以曾国荃的南路为主攻,其他三路为游击之师打援。鲍超、多隆阿、李续宜都想得霸占金陵首功,但掂一掂阵容、气力,都不能跟曾国荃比拟,也便罢了。
《曾国藩年谱》"咸丰十一年"中记录:"又设内军器所,制造洋枪洋炮,广储军事。"
这时,左宗棠授浙抚、李鸿章授苏抚、沈葆桢授赣抚的上谕也接踵下达。又批准新建淮扬、宁国、太湖三个海军。淮扬海军统领为黄翼升、宁国海军统领为李朝斌、太湖海军统领由彭玉麟兼任。不久,曾国荃由荷叶塘来到安庆,并带来了新募的六千湘勇,加上吉字营和贞字营的原有人数,已达两万。现在,苏皖赣浙四省的巡抚,或为朋友僚属,或为弟子部下,调剂分拨,如同指臂,更兼陆军强大,海军齐备,文武同心,高低合力,应是谋取江宁首功的时候了。曾国藩调集湘军初级将领和全部参与军机赞划的幕僚们,在安庆督署内日夜参议进兵江宁的大计,最后在汪士铎提出的漫衍攻守之策的根本上,综合其别人的无益建议,制定了三面并举、五路进军的用兵总打算。